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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按着心口,深呼吸了两下,还是压不下去,这是她这六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生气愤怒伤心以外情感。

    她的脸越来越烧红,她开了水管洗了把脸,却觉得水是热的。

    她双手扇着风,希望给自己带来点凉意,但是没用,就这样顶着火烧一样的脸回去,江城雨怕不是得笑死。

    她在洗手台这边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薄言竟然自己找了过来,他刚映入镜子姜染就看见了他。

    脸瞬间又烧了起来,很红,她转头看着他,心跳抑制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

    这些感情来的很突然,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压抑了六年终于冲破了堤坝,她慌忙的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两步。

    薄言皱着眉抬脚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有些焦急的问她:“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姜染眨了眨眼抬头看他皱着眉头,不自觉的撒谎道:“可能,过敏没好吧。”

    由于她扎着高马尾,薄言很容易就看见了她的脖颈,上面的红点已经下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复发的迹象。

    他轻笑了一声低着头看她缓缓道:“过敏会心口疼?”

    语气有些调笑的意味,姜染别开脸看着地上的小水洼,压了压呼吸道:“我……可能有点发烧吧。”

    说完薄言就按着她的后颈,把他的头凑了过来,他的额头挨着她的额头。

    姜染瞬间呼吸停顿住了,她微微瞪圆了眼睛,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外来温度,由额头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移开道:“应该是有点发烧。”

    姜染脸更红了,她压着心跳忍的很难受,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她尝试着转移注意力,结果想到了姜染的死和姜亭深入狱,以及六年前自己在工地上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陷害。

    白色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烧红的脸也慢慢的变成了正常的脸色,她知道这是抑郁症啊。

    并不是自己对薄言心动了,她始终还是那个冷漠的抑郁症患者。

    薄言看她哭了,忽然有点欺负了人的负罪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姜染这时候却抬头笑了,笑得很难看,情绪无常毫无征兆的流泪,薄言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她有抑郁症。

    她红着眼眶,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那么一瞬间想掐死自己,她朝镜子里的人伸手时,对面也朝她伸手。

    看着那张脸,原本就不该是这张脸活在世上的,原本出车祸的人应该是自己的。

    她瞬间呼吸粗重,抬手朝镜子中的自己打去,仅是一拳,镜子便碎得四分五裂。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左手捏着洗手台的大理石台,捏得死紧指关节都发白了,右手流出来的血顺着手背滴下来。

    滴在地上的水洼里瞬间散开一缕缕粉红色,薄言看着碎裂镜子里的她,感觉到了陌生,她眼眶红得像是一个充满仇恨的复仇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她可能不止一次这样过。

    可能她真的寻过死,也可能她没有想过要死,就等待着命运的批判或是救赎。

    薄言从她背后抱住她,压低声音道:“染染,你不是一个人。”

    姜染眨了眨眼睛,哭了起来,她转身抱住薄言道:“薄言,我想死。”

    她说出这句话时有多绝对,薄言的心就有多疼,只是薄言第一次知道这种感觉是书中看到过的一个词语,名为心疼。

    “我想死。”

    姜染没有一刻不想死,她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东西,只是她放不下,放不下她母亲,放不下姜亭深,更放不下韩朝阳。

    薄言知道,没经历过什么事,就不要妄自菲薄的安慰别人坚强,坚强或许是一个人的盾牌,但是那些坚强的背后,往往是你体会不到的遍体鳞伤。

    而他并不知道姜染以前都经历了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坚强,他不配,别人也不配,所有人都不配。

    怀里的她还在哭着,他只听见她又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那个人……应该是我的!”

    他看着怀里的女生,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上天的杰作,它把一个好好的人逼到了绝路上,在她最美好的年纪给了她一个最美好的梦境,现在梦醒了,所有的幻想都碎了。

    碎了一地,像是本来就没有过得很好,过得很好只是梦。

    她在与命运抗争,死去固然简单,但是活着是真的不易,她不能死,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慢慢的姜染压下情绪后居然睡着了,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在自主意识下睡着的。

    薄言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仅仅是双脚离地,她就醒了,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的缺乏安全感。

    他看她醒了,沉着声音缓缓的问:“能自己走么?”

    姜染点点头她拧开水管洗了一把脸,转身跟着薄言回到了心理咨询室。

    薄言先拿了医药箱给她的手上药,他动作很轻,有些痒痒的感觉,姜染忍不住缩了下手。

    薄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半点疼痛的表情,像是想挣脱他正在上药的手,他眨了眨眼看着她的手。

    继续上药,周围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帮她缠完纱布后他整理了一下医药箱。

    江城雨看她眼眶有些红,皱眉问道:“小染染,你哭了?”

    薄言看他一眼,没说话在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她接过来抬头看着他眼里还泛着泪花,哑着嗓子道:“谢谢。”

    水温刚刚好的那种不是很热,但也不冷,水温隔着纸杯一点一点的传入她的掌心。

    就像刚刚姜染抱着他的时候他的体温一样,不是很热,但也不冷,刚刚好,是温的,隔着衣服一点一点的传给她。

    江城雨一看就知道的差不多了,肯定是他们家爷不懂得怜香惜玉,上药的时候太用力把人给弄哭了。

    他立马闭了嘴,这不是看到了“大腿”发的命令嘛。

    姜染刚喝了一口温水,手机就响了,现在七点四十多,刚好晚读结束。

    她看了一眼是莫谷雨打来的,她接通后就问:“染染,你去哪了?!”

    她声音压的很低,毕竟学校不让带手机进校,就算带了也是要上交的,但是文a班是那么听话的班级?

    不,不是,班里几乎人手一部手机,都没交给老高,老高也没放狠话也没批评过他们。

    也就造成了他们班几乎所有人都把老高当成亲爸爸,除了语文课提问的时候。

    莫谷雨这么一问肯定是出事儿了,姜染看着自己被人踩脏的白鞋,反问道:“怎么了?”

    听着她散漫而又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不禁有些暗暗的佩服对面的人。

    “怎么了?!”莫谷雨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的,就像是再说什么悄悄话似的:“染染,下节课地中海犯抽了,要来查课,你快回来吧。”

    姜染听着她焦急的声音,轻笑了一声道:“地中海查课?”

    忽的莫谷雨有点后悔忘了给她科普地中海了,刚开学的时候她只对她科普了一些八卦事件……

    “对啊!”莫谷雨忽然想起来她是新转来的学生解释道:“地中海人称狮吼功,他要叫一声整个教学校都要抖三抖,他那嗓子简直是跟喇叭一样,每次周一升国旗的时候都不用话筒,明天不是考试吗?他就来查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