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给我一百个
黄昏。
秦孝仪站在这间客栈前，头上的烂草帽还没有摘下。
这时他忽然发现，长街对面也有草帽。
——“这是今年新编的草帽，二十文一顶。”
现在秦孝仪已换上了新草帽，那顶烂的就被他随手丢到了对面的小巷子里。
天还不够黑，白飞宇和小师妹随时都可能再出来。
所以秦孝仪决定，就坐到旁边这间小面铺的摊子前等着。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面铺里热气腾腾，已坐了不少食客。
街边还放着两张旧桌，却没有什么人，只坐了一个大汉。
这汉子膀大腰圆，皮肤黝黑，身着一件粗布短衫，挽着裤管，脚上蹬一双黄麻草鞋。
他手里捧一只比脸盆也小不了多少的大碗，正大口吃面。
天气并不是很热，可是这汉子的前胸后背却已完全被汗水湿透，散发出浓烈的汗气。
——怪不得他周围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秦孝仪却微笑着坐下来。
他本来也不是很饿，可是看见这汉子的吃相，忽然觉得自己也能吃一碗面了。
“掌柜的，给我也来一碗面！”
灶台前那中年掌柜转过头来，在脏兮兮的围裙上蹭了蹭手，“要什么面？”
秦孝仪伸手一指，“和他的一样。”
掌柜看了旁边那大汉一眼，“也要大碗的？”
秦孝仪赶紧摇头，“小碗。”
那大汉却咧嘴一笑，忽然道：“小碗怎么够吃？吃面还是要大碗的过瘾！”
秦孝仪微笑道：“只可惜我没那么大的胃口。”
大汉道：“嘿嘿……人的肚子又不是麻袋，不会胀破的，撑一撑，总能吃得下！”
秦孝仪笑了。
他看着这大汉，忽然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可爱。
——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那种靠卖力气糊口的汉子。
贩夫走卒，仆妇役丁，一向为人所轻贱，可是秦孝仪却对他们很尊重。
因为他们是靠自己的力气活着，堂堂正正，干干净净。
挣的每个铜板都是用汗水洗过的，若没有他们，哪里还会有眼前这样繁华的城市？
秦孝仪忽然很想和这大汉聊一聊，可是此刻汉子的一张嘴实在没有功夫说话。
面端上来了。
原来是排骨面。
肉炖的很烂，秦孝仪从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正要去吃，却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秦孝仪回过头，就看见了草帽。
——自己刚丢的烂草帽……
此刻这帽子却压在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
这小脸很脏、很瘦，眼睛却很大，他最多只有八九岁。
身上的布片简直已不能算是衣裳，脚上却连一双草鞋也没有。
他已经盯着这间面铺很久，看见秦孝仪转过头来，就立刻低下头去，用力搓着自己黑乎乎的小手。
秦孝仪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孩子看看他，却不敢过来。
秦孝仪还在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孩子又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怯怯地走了过来，站在七尺开外。
秦孝仪微笑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面看？”
孩子赶紧把头垂得更低，连动也不敢动了。
秦孝仪却已站起来，走过去摘下了那顶烂草帽，远远撇飞出去，扯着他的小手缓缓来到桌子旁。
面碗就在桌边，还冒着阵阵香气。
秦孝仪蹲下来，将自己的新草帽扣到孩子头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碗面条很好看？”
孩子不敢说话。
秦孝仪端起面条，送到他面前，微笑道：“现在这碗面条是你的了，无论你想怎么看它都没关系。”
孩子看看面条，又看看秦孝仪，却不敢伸手去接。
秦孝仪道：“你不要？那我只有送给那位大叔了？”
旁边那大汉听见他们谈话，当即转过头来，咧开大嘴道：“好啊！像这样的小碗，我至少还能吃两碗！”
孩子一怔，看见他的吃相，赶紧将面碗紧紧搂在怀里。
秦孝仪笑了。
那孩子却怯怯地看着他，“我……我不是觉得这碗面很好看，是觉得它很好吃。”
秦孝仪大笑。
“哈哈……原来面条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我到今天才刚知道这秘密。”
那孩子讷讷地盯着他，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个怪人，他居然连面条是吃的都不知道。
眨了眨大眼睛，低低道：“可是……我没有钱……”
秦孝仪道：“你有没有肚子？”
孩子讷讷地点头。
“你有没有晚上撑得睡不着的时候？”
孩子摇头。
“今天晚上你想不想试一试？”
孩子又重重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不快吃？”
果然开始吃了。
他小小的嘴巴居然吃得一点也不慢。
秦孝仪本以为一碗面条还不够，正打算再要一碗。
却见这孩子突然不吃了，只是抱着面碗，呆呆地看着碗里的面条。
秦孝仪道：“你吃饱了？”
孩子摇摇头。
“我……我能不能把这半碗面带回去？”
“为什么要带回去？”
“因为……因为我还有妹妹和妈妈……”
秦孝仪的笑容忽然僵住。
——这么小的孩子，又饿得这么厉害，他居然还能想着妹妹和妈妈……
秦孝仪的心忽然刺痛。
过了很久才能说出话来：“这碗面条你不能带回去。”
孩子抬起头，可怜又无助地望着秦孝仪。
秦孝仪却已转头去，“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大馅包子？”
“有，荤的素的都有。”
“好！我要荤的，要一百个！”
“一……一百个？”
掌柜的瞪着眼睛瞧着秦孝仪。
“嗯！一百个！”
“我……我这屉里没有那么多，不过还可以现包。”
“好，你快包，蒸好找一只大口袋来，我要全部装起来带走!”
黄昏后。
夕阳照着那大汉愣怔的脸。
他已经在这城里车行干了十年的搬运工，扛过无数的麻袋，可是今天这景象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肩上扛着一只比他身体也小不了多少的口袋，步履蹒跚，却死也不肯放下。而口袋里装着的，竟是满满一袋热气腾腾的大馅包子。
秦孝仪站在这间客栈前，头上的烂草帽还没有摘下。
这时他忽然发现，长街对面也有草帽。
——“这是今年新编的草帽，二十文一顶。”
现在秦孝仪已换上了新草帽，那顶烂的就被他随手丢到了对面的小巷子里。
天还不够黑，白飞宇和小师妹随时都可能再出来。
所以秦孝仪决定，就坐到旁边这间小面铺的摊子前等着。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面铺里热气腾腾，已坐了不少食客。
街边还放着两张旧桌，却没有什么人，只坐了一个大汉。
这汉子膀大腰圆，皮肤黝黑，身着一件粗布短衫，挽着裤管，脚上蹬一双黄麻草鞋。
他手里捧一只比脸盆也小不了多少的大碗，正大口吃面。
天气并不是很热，可是这汉子的前胸后背却已完全被汗水湿透，散发出浓烈的汗气。
——怪不得他周围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秦孝仪却微笑着坐下来。
他本来也不是很饿，可是看见这汉子的吃相，忽然觉得自己也能吃一碗面了。
“掌柜的，给我也来一碗面！”
灶台前那中年掌柜转过头来，在脏兮兮的围裙上蹭了蹭手，“要什么面？”
秦孝仪伸手一指，“和他的一样。”
掌柜看了旁边那大汉一眼，“也要大碗的？”
秦孝仪赶紧摇头，“小碗。”
那大汉却咧嘴一笑，忽然道：“小碗怎么够吃？吃面还是要大碗的过瘾！”
秦孝仪微笑道：“只可惜我没那么大的胃口。”
大汉道：“嘿嘿……人的肚子又不是麻袋，不会胀破的，撑一撑，总能吃得下！”
秦孝仪笑了。
他看着这大汉，忽然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可爱。
——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那种靠卖力气糊口的汉子。
贩夫走卒，仆妇役丁，一向为人所轻贱，可是秦孝仪却对他们很尊重。
因为他们是靠自己的力气活着，堂堂正正，干干净净。
挣的每个铜板都是用汗水洗过的，若没有他们，哪里还会有眼前这样繁华的城市？
秦孝仪忽然很想和这大汉聊一聊，可是此刻汉子的一张嘴实在没有功夫说话。
面端上来了。
原来是排骨面。
肉炖的很烂，秦孝仪从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正要去吃，却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秦孝仪回过头，就看见了草帽。
——自己刚丢的烂草帽……
此刻这帽子却压在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
这小脸很脏、很瘦，眼睛却很大，他最多只有八九岁。
身上的布片简直已不能算是衣裳，脚上却连一双草鞋也没有。
他已经盯着这间面铺很久，看见秦孝仪转过头来，就立刻低下头去，用力搓着自己黑乎乎的小手。
秦孝仪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孩子看看他，却不敢过来。
秦孝仪还在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孩子又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怯怯地走了过来，站在七尺开外。
秦孝仪微笑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面看？”
孩子赶紧把头垂得更低，连动也不敢动了。
秦孝仪却已站起来，走过去摘下了那顶烂草帽，远远撇飞出去，扯着他的小手缓缓来到桌子旁。
面碗就在桌边，还冒着阵阵香气。
秦孝仪蹲下来，将自己的新草帽扣到孩子头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碗面条很好看？”
孩子不敢说话。
秦孝仪端起面条，送到他面前，微笑道：“现在这碗面条是你的了，无论你想怎么看它都没关系。”
孩子看看面条，又看看秦孝仪，却不敢伸手去接。
秦孝仪道：“你不要？那我只有送给那位大叔了？”
旁边那大汉听见他们谈话，当即转过头来，咧开大嘴道：“好啊！像这样的小碗，我至少还能吃两碗！”
孩子一怔，看见他的吃相，赶紧将面碗紧紧搂在怀里。
秦孝仪笑了。
那孩子却怯怯地看着他，“我……我不是觉得这碗面很好看，是觉得它很好吃。”
秦孝仪大笑。
“哈哈……原来面条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我到今天才刚知道这秘密。”
那孩子讷讷地盯着他，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个怪人，他居然连面条是吃的都不知道。
眨了眨大眼睛，低低道：“可是……我没有钱……”
秦孝仪道：“你有没有肚子？”
孩子讷讷地点头。
“你有没有晚上撑得睡不着的时候？”
孩子摇头。
“今天晚上你想不想试一试？”
孩子又重重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不快吃？”
果然开始吃了。
他小小的嘴巴居然吃得一点也不慢。
秦孝仪本以为一碗面条还不够，正打算再要一碗。
却见这孩子突然不吃了，只是抱着面碗，呆呆地看着碗里的面条。
秦孝仪道：“你吃饱了？”
孩子摇摇头。
“我……我能不能把这半碗面带回去？”
“为什么要带回去？”
“因为……因为我还有妹妹和妈妈……”
秦孝仪的笑容忽然僵住。
——这么小的孩子，又饿得这么厉害，他居然还能想着妹妹和妈妈……
秦孝仪的心忽然刺痛。
过了很久才能说出话来：“这碗面条你不能带回去。”
孩子抬起头，可怜又无助地望着秦孝仪。
秦孝仪却已转头去，“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大馅包子？”
“有，荤的素的都有。”
“好！我要荤的，要一百个！”
“一……一百个？”
掌柜的瞪着眼睛瞧着秦孝仪。
“嗯！一百个！”
“我……我这屉里没有那么多，不过还可以现包。”
“好，你快包，蒸好找一只大口袋来，我要全部装起来带走!”
黄昏后。
夕阳照着那大汉愣怔的脸。
他已经在这城里车行干了十年的搬运工，扛过无数的麻袋，可是今天这景象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肩上扛着一只比他身体也小不了多少的口袋，步履蹒跚，却死也不肯放下。而口袋里装着的，竟是满满一袋热气腾腾的大馅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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