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摘牡丹
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把糖瓜粘。
每一年，柳晴都是独自准备年货，等柳无常回家。
每一年，柳晴都提心吊胆。
去年除夕，柳晴杀了一只鸡，一个人，倒霉了一年。
今年，有阿丽娜帮忙，柳晴心安。
她带着阿丽娜回到村里，姐妹两人合力盖好马棚。
劈柴，喂马，备货，过年。
除夕夜，姐妹二人碰杯对饮。
初一，阿丽娜醒来时，柳晴已经离开。
柳晴骑走了老马，留下胭脂马，阿丽娜怅然若失。
她知道，自己要留下，把胭脂马喂好，等柳晴回家。
她知道，柳晴一定会回家。
柳晴已到万花楼外，她接了飞花令，段天涯已死，她自然要来交令。
那张让她杀爹的飞花令。
三层高楼，花团锦簇，金玉其外。
龟公看到柳晴，满脸惊愕。
万花楼，烟花之地，喧闹异常。
柳晴迈步进楼，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所有眼睛都盯在她的脸上，楼里连呼吸声也消失，只剩她的脚步声。
她往楼梯走去，芍药快步走来。
“快走！飞花令有你的人头！快走！”
忽然，两侧房间里冲出二十个黑衣人。
二十个人飞身而来，举刀就剁。
柳晴把芍药扔上楼梯，抽刀出鞘，阎王刀赤黄色一闪而过，二十只右手，二十把刀，二十人的热血，满天乱飞。
不知哪朵娇花一声尖叫，人群大乱。
柳晴站在楼梯前，不问姓名，不问身份，入十步内尽杀之。
尸体在她周围摆成一个半圆。
终于，没人了。
没人再敢乱跑，没人再敢乱叫，没人再敢冲向柳晴。
因为，没人想做个死人。
芍药又拦住。
“万仞山在上面！”
柳晴推开她，登上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人，飞花榜第一，血衣双钺万仞山。
双钺者，四尖九刃十三锋，子午鸳鸯钺。
能用好九刃的人，都很残忍，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柳晴在万花楼三个月，只听过，没见过。
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血衣双钺，自然身穿暗红色短衣。
万仞山的眼睛不大，这让人看不透他，无法猜测他的招法。
“柳阎王，万某早想与你争个高低。”
柳晴呸一声，一口痰吐在地上，随即上身后仰，双钺自她面门交叉而过。
万仞山，名中带刃，万刃至极。
然而今天，他的刃失了效。
点，撩，拨，刺，戳，他的双钺总是差一寸，一寸，就是咫尺，就是天涯。
柳晴始终没有出刀，她在等，等万仞山穷尽变化。
平常对手太弱，皆非一刀之敌。
今天万仞山显然是高手，双钺变化多端，诡异绝伦。
柳晴仗着身法，让万仞山喂招。
万仞山背后渗出汗来，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对手，只闪避，不还击。
刺客的原则，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万仞山招数过百，在三十招时，他已知道打不过。
但他不能跑。
平日里他可以逃，逃到万花楼。在万花楼，他已无路可逃。
第三次，万仞山左手钺撩肩，右手钺削肘，这是柳晴第三次看到这招。
柳晴突然拔刀，一刀卸了万仞山左踝，又一刀卸了万仞山左手。
一只脚甩在一旁，一只左手带着钺，钉到门框上。
万仞山摔倒在地。
他用了一百多招，连柳晴的衣角都没摸到。
他今日才真正知道，柳阎王这三个字，在万花楼的分量。
柳晴走得很慢，出刀很快。
手起刀落，血溅满门，飞花榜又少一人。
她登上三楼。
三楼已无人守卫。
飞花榜第一都拦不住柳阎王，谁还敢送死。
人的命只有一次，有的人命值钱，有的人命不值钱。
现在，婊子，杀手，所有人，值不值钱，都惜命。
钱财，身外物也。
柳晴来到最大一间上房门前。
门上刻着牡丹，妖艳而迷幻的牡丹。
她轻触大门，大门一触即开。
黑牡丹正坐在房间内。
“怎么，不还债了？”
“债主若死了，自然不必还。”
黑牡丹开始弹琴。
断魂琴，断魂夺魄。
柳晴边走边躲，就像在昏鸦谷里躲那些无所不在的细线。
突然，黑牡丹双手交织琴上，断魂琴音色大变。
无形气劲似惊涛拍岸，四面八方朝柳晴席卷来。
柳晴骤然提速，所有气劲都落在她身后。
黑牡丹拍案而起，断魂琴飞上半空，琴音如鬼似魅，房间里，桌椅，门框，尽是伤痕。
然而这些伤痕，柳晴身上一道也没有。
柳晴已冲到琴前，一刀九音，七弦皆断。
断魂琴至此绝响。
黑牡丹捂着右手，还剩三根手指。
柳晴以刃指之。
“我问你三件事，说就活，不说就死。”
开门见山。
“谁开的暗花杀我。谁开的暗花杀段天涯。我爹死在谁的手上。”
黑牡丹盯着柳晴。
“我以为你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
“但是你还活着。”
“所以有人要死。”
黑牡丹忽然叹气。
“你是一把快刀，比柳无常还要快。”
柳晴等着，等着她说出自己的仇人。
“你爹如果跟你一样快，就不会死。”
唰一下，寒光闪动，黑牡丹一声惨叫。
她的右手还剩两根手指。
“你可以不说，我一刀一刀剁掉你的手指，一刀一刀把你的脸划烂，一刀一刀戳在你的肺上。阎王刀很快，快到你不会觉得痛。”
柳晴的声音，犹如地狱的恶鬼，黑牡丹仿佛不认识这个十七岁的少女。
半年前，她还会脸红。
半年后，她已成了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她杀人立碑，她视人命如狗屎。
天底下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柳阎王，果然名不虚传。
“是皇帝。”
“你说什么？”
“你的仇家是皇帝。”
柳晴一刀卸了黑牡丹的右腕。
黑牡丹几乎疼晕过去，谁说阎王刀快！谁说不疼！
“我没骗你！是皇帝！是宫里！是内卫！是他们下的暗花！你爹也是死在皇宫里！”
“宫里为什么要杀他。”
“不知道！”
柳晴一刀卸了黑牡丹左腕。
“真的不知道！”
黑牡丹第一次感到绝望，她觉得柳晴疯了，疯子不会讲道理，永远不会。
“杀了我。”
柳晴一刀劈过，却不是劈向黑牡丹，反而劈向身后。
房门咣一下被撞得粉碎，剑气破空，一道黄影穿过柳晴身旁。
柳晴刀在意先，早已横刀而斩，黄影画出一墙血迹，落在黑牡丹身边。
竟然是他！
竟然是门口的龟公！
龟公左臂搂起黑牡丹，右手以指代剑，房中剑气纵横，桌椅皆碎。
青莲剑诀！太白剑仙！
柳阎王身如拂柳，剑气绕体，过而不伤。
剑气之后紧跟着一枚铁球。
铁球飞到柳晴身边径直炸开，黄的，红的，白的，烟雾刺鼻，刺眼。
柳晴闭上眼，冲入雾中，天涯刀法直取二人。
刀已至，人已失。
地上空留血迹，二人已不知去向。
柳晴退出房间，芍药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你杀了大掌柜？”
“没有，跑了。”
芍药坐在地上。
“万花楼怎么办。”
柳晴看她一眼。
“关我屁事。”
芍药站起来。
“我能不能跟你走！”
“凭什么？”
“我有很多钱！”
“我不缺钱。”
芍药绝望，跪下。
“求求你，带我走吧……”
她忽然抬起头来，柳晴在她头上插了一朵花，芍药花。
“过来，伺候我。”
芍药深吸一口气，跟在柳晴身后，走出万花楼。
她知道，柳晴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她也知道，要活着，要一辈子伺候柳晴赎罪。
至死方休。
每一年，柳晴都是独自准备年货，等柳无常回家。
每一年，柳晴都提心吊胆。
去年除夕，柳晴杀了一只鸡，一个人，倒霉了一年。
今年，有阿丽娜帮忙，柳晴心安。
她带着阿丽娜回到村里，姐妹两人合力盖好马棚。
劈柴，喂马，备货，过年。
除夕夜，姐妹二人碰杯对饮。
初一，阿丽娜醒来时，柳晴已经离开。
柳晴骑走了老马，留下胭脂马，阿丽娜怅然若失。
她知道，自己要留下，把胭脂马喂好，等柳晴回家。
她知道，柳晴一定会回家。
柳晴已到万花楼外，她接了飞花令，段天涯已死，她自然要来交令。
那张让她杀爹的飞花令。
三层高楼，花团锦簇，金玉其外。
龟公看到柳晴，满脸惊愕。
万花楼，烟花之地，喧闹异常。
柳晴迈步进楼，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所有眼睛都盯在她的脸上，楼里连呼吸声也消失，只剩她的脚步声。
她往楼梯走去，芍药快步走来。
“快走！飞花令有你的人头！快走！”
忽然，两侧房间里冲出二十个黑衣人。
二十个人飞身而来，举刀就剁。
柳晴把芍药扔上楼梯，抽刀出鞘，阎王刀赤黄色一闪而过，二十只右手，二十把刀，二十人的热血，满天乱飞。
不知哪朵娇花一声尖叫，人群大乱。
柳晴站在楼梯前，不问姓名，不问身份，入十步内尽杀之。
尸体在她周围摆成一个半圆。
终于，没人了。
没人再敢乱跑，没人再敢乱叫，没人再敢冲向柳晴。
因为，没人想做个死人。
芍药又拦住。
“万仞山在上面！”
柳晴推开她，登上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人，飞花榜第一，血衣双钺万仞山。
双钺者，四尖九刃十三锋，子午鸳鸯钺。
能用好九刃的人，都很残忍，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柳晴在万花楼三个月，只听过，没见过。
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血衣双钺，自然身穿暗红色短衣。
万仞山的眼睛不大，这让人看不透他，无法猜测他的招法。
“柳阎王，万某早想与你争个高低。”
柳晴呸一声，一口痰吐在地上，随即上身后仰，双钺自她面门交叉而过。
万仞山，名中带刃，万刃至极。
然而今天，他的刃失了效。
点，撩，拨，刺，戳，他的双钺总是差一寸，一寸，就是咫尺，就是天涯。
柳晴始终没有出刀，她在等，等万仞山穷尽变化。
平常对手太弱，皆非一刀之敌。
今天万仞山显然是高手，双钺变化多端，诡异绝伦。
柳晴仗着身法，让万仞山喂招。
万仞山背后渗出汗来，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对手，只闪避，不还击。
刺客的原则，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万仞山招数过百，在三十招时，他已知道打不过。
但他不能跑。
平日里他可以逃，逃到万花楼。在万花楼，他已无路可逃。
第三次，万仞山左手钺撩肩，右手钺削肘，这是柳晴第三次看到这招。
柳晴突然拔刀，一刀卸了万仞山左踝，又一刀卸了万仞山左手。
一只脚甩在一旁，一只左手带着钺，钉到门框上。
万仞山摔倒在地。
他用了一百多招，连柳晴的衣角都没摸到。
他今日才真正知道，柳阎王这三个字，在万花楼的分量。
柳晴走得很慢，出刀很快。
手起刀落，血溅满门，飞花榜又少一人。
她登上三楼。
三楼已无人守卫。
飞花榜第一都拦不住柳阎王，谁还敢送死。
人的命只有一次，有的人命值钱，有的人命不值钱。
现在，婊子，杀手，所有人，值不值钱，都惜命。
钱财，身外物也。
柳晴来到最大一间上房门前。
门上刻着牡丹，妖艳而迷幻的牡丹。
她轻触大门，大门一触即开。
黑牡丹正坐在房间内。
“怎么，不还债了？”
“债主若死了，自然不必还。”
黑牡丹开始弹琴。
断魂琴，断魂夺魄。
柳晴边走边躲，就像在昏鸦谷里躲那些无所不在的细线。
突然，黑牡丹双手交织琴上，断魂琴音色大变。
无形气劲似惊涛拍岸，四面八方朝柳晴席卷来。
柳晴骤然提速，所有气劲都落在她身后。
黑牡丹拍案而起，断魂琴飞上半空，琴音如鬼似魅，房间里，桌椅，门框，尽是伤痕。
然而这些伤痕，柳晴身上一道也没有。
柳晴已冲到琴前，一刀九音，七弦皆断。
断魂琴至此绝响。
黑牡丹捂着右手，还剩三根手指。
柳晴以刃指之。
“我问你三件事，说就活，不说就死。”
开门见山。
“谁开的暗花杀我。谁开的暗花杀段天涯。我爹死在谁的手上。”
黑牡丹盯着柳晴。
“我以为你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
“但是你还活着。”
“所以有人要死。”
黑牡丹忽然叹气。
“你是一把快刀，比柳无常还要快。”
柳晴等着，等着她说出自己的仇人。
“你爹如果跟你一样快，就不会死。”
唰一下，寒光闪动，黑牡丹一声惨叫。
她的右手还剩两根手指。
“你可以不说，我一刀一刀剁掉你的手指，一刀一刀把你的脸划烂，一刀一刀戳在你的肺上。阎王刀很快，快到你不会觉得痛。”
柳晴的声音，犹如地狱的恶鬼，黑牡丹仿佛不认识这个十七岁的少女。
半年前，她还会脸红。
半年后，她已成了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她杀人立碑，她视人命如狗屎。
天底下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柳阎王，果然名不虚传。
“是皇帝。”
“你说什么？”
“你的仇家是皇帝。”
柳晴一刀卸了黑牡丹的右腕。
黑牡丹几乎疼晕过去，谁说阎王刀快！谁说不疼！
“我没骗你！是皇帝！是宫里！是内卫！是他们下的暗花！你爹也是死在皇宫里！”
“宫里为什么要杀他。”
“不知道！”
柳晴一刀卸了黑牡丹左腕。
“真的不知道！”
黑牡丹第一次感到绝望，她觉得柳晴疯了，疯子不会讲道理，永远不会。
“杀了我。”
柳晴一刀劈过，却不是劈向黑牡丹，反而劈向身后。
房门咣一下被撞得粉碎，剑气破空，一道黄影穿过柳晴身旁。
柳晴刀在意先，早已横刀而斩，黄影画出一墙血迹，落在黑牡丹身边。
竟然是他！
竟然是门口的龟公！
龟公左臂搂起黑牡丹，右手以指代剑，房中剑气纵横，桌椅皆碎。
青莲剑诀！太白剑仙！
柳阎王身如拂柳，剑气绕体，过而不伤。
剑气之后紧跟着一枚铁球。
铁球飞到柳晴身边径直炸开，黄的，红的，白的，烟雾刺鼻，刺眼。
柳晴闭上眼，冲入雾中，天涯刀法直取二人。
刀已至，人已失。
地上空留血迹，二人已不知去向。
柳晴退出房间，芍药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你杀了大掌柜？”
“没有，跑了。”
芍药坐在地上。
“万花楼怎么办。”
柳晴看她一眼。
“关我屁事。”
芍药站起来。
“我能不能跟你走！”
“凭什么？”
“我有很多钱！”
“我不缺钱。”
芍药绝望，跪下。
“求求你，带我走吧……”
她忽然抬起头来，柳晴在她头上插了一朵花，芍药花。
“过来，伺候我。”
芍药深吸一口气，跟在柳晴身后，走出万花楼。
她知道，柳晴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她也知道，要活着，要一辈子伺候柳晴赎罪。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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