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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村子里可有一个高家?

    “啊!”

    山神庙里传出高靖瑶的惊叫。

    一个小女子,面对突然闯进去的陌生人,哪里有不惊慌失措的道理。

    吴正风慌忙进庙。

    高靖瑶惊恐地缩在山神泥像后面。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陌生人身材高大,挡住了照射进庙里的大部分夕阳,高靖瑶缩在黑影中,借着火光,瞧见了这个大汉的脸。

    地狱的阎王也不过如此,可高靖瑶并不害怕,竟然还生出了几分亲切感,总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

    吴正风快步到高靖瑶身边,道:“瑶妹,别怕!有我在呢。”

    听到吴正风喊那个姑娘为“瑶妹”,八尺大汉明显悸动了一下,他望向这一对小情侣,想要瞧一瞧姑娘的长相,那姑娘却被吴正风护在怀里,完全看不见。

    大汉将怀里的重伤之人放在草席上,用自己的身躯当做他的靠背。

    吴正风手里的刀正对着他。

    大汉认出那是一把鲜卑样式的短刀,环顾一周,看见墙上挂着的老弓和酒囊,又把目光重新收回到吴正风身上。

    那是一个有几分鲜卑相貌的年轻人,于是他确信了吴正风的鲜卑血统。

    “索虏?”八尺大汉重新把目光收回到吴正风身上,皱着眉头,带着厌恶的语气。

    “索”就是发辫,鲜卑人喜欢把头发剃一半,留一半,并将头发系成辫子,这与南朝汉人的发饰截然不同,北魏鲜卑人这种辫子又粗又长的模样,在一贯以中华正统自居的南方人眼中,是原始野蛮人的表现。

    索虏,正是汉人对鲜卑人的蔑称。

    此时他很疑惑,虽说这里是北魏地界,可狼窝村是汉人聚集地。

    这里穷山恶水,鲜卑人放着大好的平原不去,为什么要来这里?

    吴正风见他说话带刺,便收起了同情心,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大汉不理会他,提防着吴正风的同时,从燃烧的篝火上,取下了架在上面的铁锅。

    此时距吴正风起火烧水的时间并不长,锅里的水有了温度,还不至于发烫。

    大汉就着锅沿小心嘬了一口,试了试水温,随后放心的捧着锅往垂死男子嘴里送。

    锅、碗、瓢、盆都是私人之物,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谁敢就直接对着嘴用?所以大黄第一个不同意,它冲着陌生人大声狂吠。

    奈何来人的气势很足,大黄不敢上前撕咬。

    “满仓兄弟,喝一口水。”

    中原人的口音,中原人的姓名,这是个汉人。

    高靖瑶觉得这个大汉的口音有些熟悉,哦,是乡音,是来自燕赵大地自己十分熟悉的乡音。

    那半坐在席子上、靠着大汉唤做满仓的垂死男子,在大汉的轻声呼唤中,张开了自己干枯的嘴唇,严重的伤势已经让他抬不起眼皮来,温热的姜水灌进他的喉咙,可随后又带着血,全都吐了出来。

    “满仓兄弟,满仓兄弟!”

    满仓不再回应,晕了过去。

    大汉将满仓翻转过来,将手伸入后背衣服的破口中,“刺啦”一声,衣襟被撕了开来,赫然露出细细的箭杆子。

    吴正风看见那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肉体。

    大汉突然起身,冲着墙上挂着的酒囊而去。

    “你别动那个!”当大汉将酒囊抓在手里的时候,吴正风赶紧制止。

    那个酒囊是吴正风父亲的遗物,酒囊里是他的父亲生前最爱喝的烈酒。

    六年前,吴正风的父亲刚去世,吴正风很难过,他经常学着父亲的模样喝上一两口,醉朦胧的感觉化作对父母的思念。

    最近几年,吴正风舍不得喝了,只是打开闻上一闻,因为那个酒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珍惜。

    大汉却不理会这些,他用嘴咬开了酒囊的塞子,咕咚喝了一口。

    吴正风想要上前抢下来,威胁道:“再说一遍,你不要动那袋酒!”

    高靖瑶将吴正风拉住,她怕自己的心上人吃亏。

    烈酒让大汉龇了嘴。

    他很满意这酒的烈度。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子来。

    高靖瑶攥紧了吴正风的手。

    大汉含了一口酒,喷在了刀刃上,跨过火堆,回在满仓身边,用刀刃拨开满仓腰间的烂肉。

    鲜血伴随着肉沫喷涌而出,高靖瑶捂住了眼睛,吴正风也不忍心多看。

    伴随着满仓的一声惨叫,箭簇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大汉先拗断了箭杆。

    “咣当”,箭簇也被挖出来砸在地上,那箭簇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无论哪个朝代,朝廷对铁器的管理都很严,寻常老百姓虽然也会用到弓箭,但箭簇不允许用铁器制作,有的用竹子削尖,随后桐油炸透,工艺复杂些的就用石头打磨,总之不会用铁器。

    使用铁器做箭簇的,只有朝廷的军队。

    闯入到狼窝村的这两人,定然是被鲜卑的军队所伤。

    这不禁让吴正风胡思乱想,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大汉将伤口上的那些烂肉剔除干净,强烈的痛感刺激着满仓,使他不由自主扭动着身子。

    大汉慌去抱他安抚他。

    可是他太心急,手里的酒囊也直接被他扔在了地上。

    酒囊的口子小,还没有塞上盖子,烈酒随着小口嘟嘟嘟往外流。

    吴正风怎么忍心?立刻一个健步蹿了上去。

    大汉察觉到背后的鲜卑人冲自己过来,本能地转身,持刀相向。

    吴正风也拿刀指着他,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了酒囊,持刀和大汉对峙着。

    夕阳落下山去了。

    吴正风、高靖瑶、陌生来客,均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借助地上的一团篝火,看到各自带着些许敌意的身形。

    大汉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僵持,问道:“你也住在这村子里?”

    吴正风道:“是。”

    “这村子里可有一个高家?”

    高家?这狼窝村里只有一个高家,那就是高靖瑶的家。

    高靖瑶怯弱地答道:“有,有一个高家……”

    “高家还在那棵老白杨旁边吗?”

    高靖瑶道:“是……还在那棵老白杨旁。”

    大汉不再说什么,将满仓横抱而起,急匆匆出了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