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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爹爹,真的是你吗?

    狼窝村,高家。

    天亮了。

    高靖瑶忽然听见了声声惨叫。

    原来是村头的山神庙,那庙门紧闭着,伴随着惨叫的还有声声撞击。

    门外,一个光头小孩哭着喊着爹啊,爹啊的。

    一会儿用汉话喊,一会儿又用大家听不懂的鲜卑话,只见他鼻涕眼泪一大把,奋不顾身想要把庙门打开。

    村民们拦着他,劝他道:“你爹感染了狼毒,此刻狼毒发了,救不了的,你要是打开了门,还会祸害了大伙儿。”

    “咚!咚!咚!”

    “老高家的,开门啊!”

    高靖瑶惊醒,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她很奇怪,为什么会梦见初次见吴正风的情景。

    “瑶瑶,去开门。”

    高赵氏早就开始忙碌了,高靖瑶知道,娘昨夜一定一夜未眠。

    门外是张婶:“瑶瑶,你家怎么回事?昨晚那么吵。”

    高靖瑶道:“我爹回来了。”

    “啥?”

    “我爹回来了。”

    高靖瑶自顾自往家里走,张婶反应过来,这才追上去。

    高赵氏先打了一盆热水,然后放在高进之旁边,鼓起勇气翻开高进之胸前的伤口,小心翼翼将里面的脏东西拨弄出来。

    高靖瑶进来的时候,高赵氏这项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静瑶,谁来了?”

    “是张婶。”

    高赵氏穿针引线,她到炕火前吊着细针用火烤了烤。

    高靖瑶的父亲还是昏迷不醒,高静瑶看着这个把整个土炕占了个满满当当的大汉,忍不住将他的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

    她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

    她记得自己曾经骑在父亲的脖颈子上,道路两边都是衣衫褴褛赶路的难民,她高高在上,是父亲让她与地面上的苦难有了隔离;

    她记得父亲把红薯从柴火里扒拉出来,小心翼翼扒了红薯皮,喂给高靖瑶吃,高靖瑶吃着滚烫的红薯,还要提防爹爹刮她的鼻子,然后还有刮鼻子后的那个带着爱意的笑容;

    还有还有,高靖瑶想起她喜欢扒开爹爹的大手掌,爹爹的食指和无名指指根正中心有一颗核桃大的黑痦子。

    高靖瑶抓起土炕大汉的左手,用劲儿掰了开来,并没有这个痦子,难道认错了吗?

    不对,可能不是左手,应该是右手吧。

    她又扑在大汉身上,去抓大汉的右手,抓到之后掰了开来。

    随着一颗痦子在高进之的手心里绽放,一颗泪珠从高靖瑶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那颗痦子还长在那里,只不过没有核桃大了。

    小时候高靖瑶真的觉得那痦子有核桃大,但高靖瑶长大了,那颗痦子相对高靖瑶的手,相对比例也就减小了,现在只有黄豆大。

    高靖瑶就像小时候一样,摸着那颗黄豆大的黑痦子,缓缓叫了一声:“爹。”

    在炕边忙活的高赵氏听见女儿喊爹,便问道:“你爹醒了?”

    高靖瑶擦了泪,道:“没有。”

    高赵氏提了针走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她要用针线将高进之胸前的伤口进行缝合。

    “老高家,你家男人回来了?呀,呀,我看不了这个。”这当口,张婶进来了,正见到第一针从高进之的皮肉下穿过。

    “见不了这个”的张婶立刻躲在炕后头,伸着脖子,盯着高进之满是伤疤的脸,问道:“静瑶,那真是你爹吗?你爹他真的回来了?”

    疼痛牵动了高进之的嘴角,汗珠却从高赵氏的额头滑落。

    张婶又问了一遍:“静瑶,那真是你爹吗?真的是老高回来了?”

    高赵氏手上不停,答话道:“怎么不是?十年了,他到底回来了。”

    张婶问道:“老高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几年是受了什么罪?”

    高赵氏道:“我不知道,昨儿天都快黑了,孩儿他爹才匆匆进了门,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晕倒了,烧得不成样子。”

    “哎,咱这穷乡僻壤的,要是有个郎中就好了。”

    “呀,那怎么还有一个人?”张婶鼓起勇气来看高赵氏的“外科手术”,却看见了躺在炕里的另一个病号,不禁喃喃道:“老高家的,狼窝村缺男人,你家是真不缺啊!这怎么还有一个呢?”

    高赵氏心里知道张婶这人也是守了多年的寡,言语上越来越轻浮,便不跟她计较,张婶却忽然叫道:“哎呀,这人……这人……”

    高赵氏问她:“这人怎么了?”

    张婶道:“炕上这个,不行了呀!这就要死了呀!”

    躺在土炕外侧的高进之听到“死了”两个字,“噌”地坐了起来,扯得高赵氏手里的线头都脱了出去,拉开了伤口,鲜血再一次从他的胸口处流了出来。

    高进之怒目圆睁,凶神恶煞,指着张婶用尽全身力气骂道:“什么要死了,你给我滚出去!滚!”

    这一下可把张婶吓得不轻,抱着脑袋、弓着身子,似逃命一般跑出去了。

    高进之剧烈地咳嗽,高赵氏帮他拍背,道:“别跟她一般见识,小心你的伤。”

    “这是何人?”

    “你不认识她了吗?老张家的,闺女比咱静瑶小两岁,你走了没多久,老张就得病死了,也是个可怜人,快躺下,你这还发着高烧呢。”

    高进之大喘着粗气,道:“我没事儿,满仓,先救满仓兄弟。”

    “好,好,当家的你别着急。”

    高赵氏把手指头伸到满仓鼻子下面,发现此时他的呼吸是相当微弱。

    高赵氏无从下手:“我怎么弄啊?”

    高进之道:“扶我起来。”

    高赵氏和高靖瑶将其掺起,家里面的整个家具都在高进之的脑袋里不停地旋转,他忍住眩晕,定了定神,道:“把满仓背后的衣服撕开。”

    满仓的衣服上满是污迹,高赵氏将他最外面那层衣服用剪刀剪开,满仓腰口一个大疮就漏了出来——翻开的红肉,泛白的血泡,还有散发着恶臭味的乳白色流脓,全都漏了出来。

    “这孩子伤得太重了。恐怕是……恐怕是……”

    高赵氏忍住那两个字不说,因为张婶说了那两个字就被高进之一顿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