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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会议

    赵琢影撕下配饰,贴在黑色的冬执勤服上面。

    纯粹的黑色,搭配着逸散金光的穗花,如此一来,他不再需要脱去外套,便能彰显出威严的身份。

    他坐在次席,左侧紧挨着孟双蝶,右手边则是李青牛。队员们围坐在红木圆桌旁,包含他在内,共计九人,依次排开。

    赵琢影在十年的打拼中,作为队伍中的三把手,掌握着绝大部分队员的情报。

    变数是他前移一个席位,身上寄宿着失控的鬼怪,稳坐其间,拥有无人能及的威信力。

    胸前的怀表,由于妖雾的侵蚀,玻璃上形成一条条裂纹。按照这个节奏,阻挡黑化的进程,维持不了多久。

    他毫不怀疑,到了那个时刻,自己将融为黑猫的一部分,永远地迷失在恐怖街中,成为孤魂野鬼。

    他看向孟双蝶,斯人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由于梦境的反噬,孟双蝶只能源源不断地吐出黑血,原本白净的脸庞上,如同钻出地面的蚯蚓,纵横交错地显出幽黑的血管。

    李青牛敲了敲桌面,开始发言:“鉴于大哥的伤情,会议内容由我禀告各位。首先是赵琢影的加入,通过刚刚的交手,相信他的能力,在各位的心底都有评断。”

    队员们神情黯淡,没有多嘴,纷纷聆听着李青牛的发言,甚至有的人握着笔记本,沙沙地记录着。

    李青牛继续说道:“其次,根据大哥的建议,现设立指导员的职位,由赵琢影暂时担任。在此期间的一切工作,交由赵导负责。”

    孟双蝶闭目养神,用拂尘捂着嘴巴,嗫嚅道:“如果盲目地偏安一隅,迎来的终究是毁灭。”

    赵琢影深知其意。在由孟双蝶操纵的梦境里,他推举出同样的方略,是在小半年之后,那时的恐怖街已然天翻地覆。

    那片乌云,以及诡异酒店内的乘客,本属于赵琢影潜藏的恐惧,在梦境中得到投射。而这一切,无不颠覆着孟双蝶的原有认知。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十年间的风吹草动。这份实打实的经验,让他对赵琢影的计划,理所应当地给予首肯。

    赵琢影推开里屋的房门。一阵阴风拂面,头顶的昏黄灯光半明半暗,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队员们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哪怕是遥看魔琴一眼,都打破了他们的禁忌。

    李青牛主持局面,相当沉稳地说道:“不必害怕魔琴,赵导既然打开屋门,就代表着他有周全的解决方法。”

    纤细的手指从左至右地滑动,在琴键上敲敲打打。恐怖的琴音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被他的冬执勤服裹挟其中,没有泄露一丝声响。

    在某一块琴键上,他察觉到了明显的停滞感。他弯下腰,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朝着队员们挥了挥。魔剧院的字样,首次进入众人的视野之中。

    “我们首要的任务,是绘制一张恐怖街的地图。集齐所有拼图,按照正确的方位摆放,这是唯一的出路。”

    赵琢影的眼中,闪烁着希望之火。十年的虚幻经历,足以让他得到许多机密,而后续的结论,是他为了抚慰队员们的情绪所言。

    意识留存于梦境之中,自然是一条安稳的出路。不过,现实既是睁着眼睛,那就无法视而不见。

    叫醒这些装睡的人,又不给他们留下一扇门窗,无疑是违背人伦的。

    赵琢影点燃一根炽热的红双喜,继续说道:“我们有着相似的境遇。在某个不该沉沦的时刻,我们漫长的跋涉,功亏一篑地栽在了泥潭中。”

    队员们心里五味杂陈,神色各异,却流露着相近的回味之情。在他的记忆里,一位成员常常在酒宴上痛哭。他说,因为一个过点的闹钟,与新婚的妻子天人两隔,永不相见。

    “所幸,我们又有着共同的出路。在恐怖街的阴云下,势要揪出不可言喻的规律,知己知彼,而后一举推翻旧有秩序。”

    在队员们当中,有着来时是青年人,直到两鬓斑白,尚未离开的存在。听得此话,这位老者浑身发颤,僵硬的思维,犹如注入一针强心剂,顿时活跃起来。

    “睁大眼睛,看看是这片泥潭的秩序牢不可破,还是我们凝聚的拳头更胜一筹。”

    云消雾散,烟火寂灭。赵琢影掏出打火机,再度点燃,飘起袅袅的烟雾。

    “谨记,我们的口号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赵琢影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

    散会。

    李青牛张罗着众人回归原位,继续站岗待命。在赵琢影的强硬风范下,消极的情绪不复出现。队员们有序离场,各自思绪翻滚,心潮澎湃。

    偌大的会议室里,李青牛翘着二郎腿,神色凝重地说道:“赵导,作为前辈,我有责任提醒你一句。你口中所谓的打倒,绝非是通过群情激奋,就能轻取的。”

    “我是城管从业者,天生与盲流子作对。如果你反对我的决策,做出头鸟的话,就莫怪我翻脸不认人。”赵琢影掏出配枪,在桌上重重地一摔,威严地说道。

    严如恶鬼的领导,连带着他的亲信,将形成短期的统治力。

    反而是没有架子的领导,由于与下属过分亲昵,威信不足,定然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无论是何种情况,导向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听指挥。这时,就要搬出一门古老的学问,驭人术。

    左手一根棒槌,右手藏着一颗甜枣。向来是上位者的惯用手段,屡试不爽。

    一身威风凛凛的制服,足以证明,赵琢影过去的摸爬滚打,混迹出了一番名堂。

    “我不会陷入争吵,那样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看来我们三位之间,有必要开展一场密会。”李青牛犟嘴道。

    赵琢影说道:“慢着,还有一位。”

    话音刚落,屋门轻启。

    那位苍颜白发的老者迟疑地观望,从门缝里,试探性地踏进一步。老者名为张秋君,凭借着非凡的经验,曾是赵琢影的得力臂助。

    “秋君,来得正好。”孟双蝶捂着嘴巴,指间洒落着黑色的血渍,仿佛是杨树上密密麻麻的裂痕。

    “我料到了你会回来,作为辈分最早的一批人,你见识到繁多的诡异现象,对恐怖街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厚。因此,我将任命你为绘图师。”赵琢影沉吟道。

    张秋君看向憔悴的孟双蝶,眼神怔怔,似有万般心绪涌了上来,嘴角抽搐,终归是无言以对。

    寂寥的灯光,照耀着圆桌旁心怀鬼胎的几人。

    与此同时,那家小饭馆前,王先生收拾行囊,紧锁店门,匆匆地向着中心广场而去。

    街灯忽明忽暗,犹如奔驰的马蹄,飞一样地踩在路面上。随着乌云的偏移,一抹光线始终黏在他的背上,映衬着身上的旧式军装,愈发鲜艳。

    凌乱的脚步声,混同在他单薄的步伐中,在难以察觉的时刻,逐步朝着王先生逼近。

    王先生回头望去,萧索的大街上,唯有落叶一刻不停地飘动。

    他思索片刻,再度迈开急切的步伐。那阵脚步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是在踩踏着他的神经,令他直冒冷汗。

    作为一名旧日的长辈,王先生龟缩在小饭馆里,从未真正地对付过诡异现象。

    此时此刻,他只得闭上眼睛,浑身紧张地发颤,嘴中嗫嚅:“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脚步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清晰,敲锣打鼓般地逼近着他。他微微撑开眼皮,偷瞄着背后的景象。一棵古树孤零零地挺立。

    他清醒地意识到,那里原本空无一物,难道说,这棵古树是被人挪动过来,专门吓唬他的。

    来不及做出判断,他便受到树枝的袭击,脖颈被紧紧地捆住。一阵令他发指的语调,从耳边低声响起。

    “那老婆子,没有跟你一道出来,还是说,她被你藏起来了。”树叶瑟瑟地摇动,仿佛在开口说话。

    “没有,她一直都在医院里。我把钥匙给你。”王先生求饶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此行是来找她的。有些事情,只有当面才能问个清楚。”树叶愤怒地摇动起来,纷纷飘落。

    “林爷,行行好吧,在那段时间里,我只是一个台前的傀儡。”王先生颤抖地说道。树枝猛地松开。王先生劫后余生,跌坐在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古树脚下生风,骤然离去,末了留下一番忠告。

    “好生提醒一下,俱乐部的成员正在形成包围圈,如果你不想受到牵连,就躲得远远的。”

    王先生背起行囊,毫不犹豫,向着另一个方向跑远。

    而这一切,都在赵琢影的预料之外,悄然发生。他正坚毅地看着窗外,乌云层叠,心里隐隐约约地升起不安。

    他深知,梦境不能作为队伍的导向。毕竟情报欠缺,得出的方略也有不足之处。

    风雨欲来。只有不断地试错,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尽管这条路上,蕴藏着无限的凶险,但赵琢影不作他想,全身心地投入温馨的小家,仿佛随时都能推开家门。

    他满怀期待地伸出双手,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