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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长夜漫漫

    “尊一!”刚出门,我们便听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抬眼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灰头土脸地朝我们走来,身上的伤痕也仿佛验证了他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恶战。

    “叔叔!”赖源尊一一眼便瞧出来那身穿着破烂一般的西装的男人是自己的叔叔赖源鹰。他赶忙扶住自己的这位叔叔,一脸的关心,眼泪也不住地往地上吧嗒吧嗒地掉。

    “尊一,你没事就好……”赖源鹰用日语和赖源尊一说着什么话,而赖源尊一的头却越埋越低,过了许久,他仰起头,冲着他的叔叔说了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清昀立刻朝着赖源尊一喊了一句不行,随后她高声用中文说:“茨木童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妖怪,你一个人就去复仇,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也快劝劝他,刘阳!”

    茨木童子!?我对这个名字自然是不可能陌生,犬山家主生前对我讲的赖源家的家史的主角之一正是这位大妖茨木童子。以我和清昀现在的实力,只怕是还没将茨木的手臂斩下,我俩的脑袋就先掉到了地上。

    “你疯了么,赖源尊一!”我正色看着尊一,他明显一愣。这还是我这些天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但很快,那股发愣的表情便被愤怒取代,他随即朝着我怒目而视,大声地说:“赖源家在东瀛对两位百般照顾,如今正是赖源家没落之时,二位不仅不来帮忙,反而还对我阻挠,你们的良心何在?”

    一股怒火立刻从我的心底升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这小子的少爷脾气是一点没改,我将赖源鹰推开,一把攥住赖源尊一的衣领,把他整个提了起来,冥火从我的脚底下升起,凡人虽然看不到,但那股气场让路人直接选择避而远之。我不顾旁人的眼光,朝他怒吼:“赖源尊一,你小子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你要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的父亲将我们请到了赖源家,不管你家现在是没落还是辉煌,我们是宾客,不是你的仆人。我们没偷你没抢你,听到了消息也跟着关心你,你现在却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你的仆人吗?你会尊重宾客吗?!”

    几发连着的提问让赖源尊一的话立刻哽在了咽喉,他不停地吞咽口水,好像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一样,而赖源鹰此时也稳住了身子用日语呵斥:“尊一,快给宾客道歉,知道吗!”

    赖源尊一点点头,轻声朝我道了歉。也承认了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太冲动才会又一次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我无奈摇头,将尊一放下后,便提议先回民宿休息,目前起码确认了家人的平安。接下来的计划全部被茨木童子打乱,自然应该重新计议。

    “刘阳阁下……”赖源鹰在安顿好一切后,气色终于好转了许多。他喝着热茶,一脸歉意地向我继续说下去,“今天的事情,仍然十分抱歉,不过请允许我提出一个请求。如今的赖源家已经家不成家,无处可归,华夏话讲‘树倒猢狲散’,总家的没落,让其他家的长老们纷纷不再关心尊一。但您对尊一的教诲,我们赖源家仍未报答,所以我恳请您将此番调查的目的说出,让我和尊一能祝您一臂之力!”

    “也罢,此事其实并不是什么机密要事,相反,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我随后将调查徐福和桃花源记的事情简要地向赖源鹰和赖源尊一进行描述,连清昀也在听到陶潜和东瀛的关系后大吃一惊。至于阴鸣的事情,我个人认为是华夏自己的事情,所以只说自己是来调查徐福。

    “嗯……”赖源鹰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不断地思索着什么事情,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刚刚听完我说的话,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刘阳阁下……依我来看,您说的所谓徐福,如果真的成为了所谓的神,那么他应该在来东瀛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什……”我瞪大了眼睛,“您能说说理由吗?”

    “依我来看,东瀛本土的所谓冥神,当属伊邪那美。她在传说中死后和伊邪那岐决裂,但伊邪那美也是东瀛的创世神,所以实力我想不容置疑。”

    我点了点头,他确认了清昀的反应后,便继续说下去。

    “但是,东瀛关于伊邪那美的记载反而相当少,只说了这位神是创世神。所以我其实更怀疑,您说的所谓‘徐福’就是伊邪那美。”

    不愧是知天命的年纪,稳重却不迂腐,能够轻易地根据事实,确认,并否定权威的个性,我点了点头,希望能继续听听这位大叔的见解。

    “而另一位创世神伊邪那岐,此刻必然站不住脚了。所以我斗胆推测,这位徐福在以鬼或神的身份降临东瀛之时,东瀛的神明应该还十分孱弱。而我之所以如此推测,是因为在《古事记》中有一位和天神对立的神。”

    “须佐之男。”我和他几乎同时开口,而赖源鹰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与我相视一笑。

    没错,须佐之男,虽然《古事记》中记载须佐之男和天照大神同为伊邪那岐的儿子,但须佐之男并不是所谓的天神。如今,假如把天神设定为徐福一派,那么须佐之男就像是印第安人一样,属于“原住民”,也属于“反抗者”。

    那么作为须佐之男第六十代子孙大己贵,则是目前最容易调查到的神明。而赖源鹰仅仅通过我的描述就已经确认了调查的目标,可见他对自己的文化热爱之深。

    “那么,刘阳阁下,《桃花源记》这件事情说明富士山下真有什么东西,没错吧。”赖源鹰此刻思考着,我同样看出他想去富士山上调查的意愿,赶忙顺着说下去。

    “没错,您好生休养,今天下午咱们就出发,尽量偏离旅游路线,好好调查一遍富士山。”

    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喝了杯茶,便到赖源尊一的房间内修养去了。

    富士山下,赖源鹰和工作人员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工作人员先是一愣,随后跑到屋内打了几个电话,然后便恭恭敬敬地送我们上了山,并带给我们几顶便携式的帐篷。

    “你叔叔这么厉害啊……”我不由得向赖源尊一感叹一句。但赖源尊一此刻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低着头走着山路。

    几个小时过去,寻找无果,甚至连山洞的影子都没有见到。避免人困马乏,我们只好决定暂时扎营在富士山中,利用出发前我携带的电灯和暖宝宝照明取暖。

    “刘,刘阳,阿平,啊,啊嚏!”清昀被晚上刮的风吹的有点着凉,我不得不给她一件我的外套让她取暖。

    “没办法,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并不了解,不过桃花源记如果是比较写实的话,那么咱们应该不用爬太高,今晚就先休息吧。”我极力安慰清昀,赖源尊一则是看着电灯发呆。而赖源鹰却在一边默默地抽着烟,像是在守夜望风。

    “那么,今晚前半夜就拜托叔叔了。”我向赖源鹰礼貌地叫了一声。而赖源鹰也笑着回应我说可以,后半夜会叫我和尊一起床守夜。于是在这种安心的感觉中,我困意上涌,终于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啪啪,啪,啪啪”有人在有节奏的拍打着我的帐篷。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刚想起身问是谁,眼前的帐篷顶却突然缩小,上升,随后遁入茫茫夜空,不知所踪。

    这下不用管是谁了。

    我意念一动,冥火升腾而起,刚起身便看到赖源鹰捂着自己的右肩倒下,而右肩下的手臂早已不翼而飞。其他的帐篷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我的“帐篷地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这个死猪刘阳终于醒了!知道本小姐叫醒你花了多大功夫吗?!”清昀右手持剑左手捻符,阿红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边,一股由强大鬼力构成的屏障环绕在她和汐枫的身上。

    “刘阳(小友)!”赖源鹰和赖源尊一同时朝我大喊,而我早已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可怕的恶寒,黄金焰屏障瞬间升起,我转身一棍想打,但一只大手直接穿透了屏障,摁着我的胸口径直飞了出去。恍惚之间,我只看到一张狰狞可怖的红脸和隐约闪着紫色寒芒的眼睛,随后整个身子便撞到了一棵大树上,身后的树干直接粉碎,沉重的痛感让我的意识清醒,也让我眉头一皱。

    又是怨灵魔!

    “茨木童子!”有过一面之缘的赖源鹰直接叫了起来,而我终于也看清了那恶鬼的样貌。

    红色的可怕皮肤,身上穿着染着血的武士铠甲,而此刻闪烁着紫色寒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赖源尊一,仿佛饥饿的狮子终于找到了一只前腿受伤的羚羊一般。他微微一笑,满嘴的利牙仿佛都在月光下闪着寒芒。

    “茨木童子!!!”赖源尊一的情绪仿若决堤的洪水一般,他猛地拔出曾经斩断茨木一只手臂的太刀,仅一个呼吸之间,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四周的空气也化作了可怕的利刃,如同绞肉机一般直接将茨木童子的躯体卷入其中。

    “小心!”我赶忙提醒尊一,随后冥火附着,逆八卦阵立刻开启,将那大妖包裹进阵法当中,一股可怕的力量立刻进入我的身体,掐诀捻咒,鬼王的身下早已被黄金焰席卷,风助火势,火焰将大妖吞没,但那茨木童子仍然是微笑着,仿若丝毫没有被火焰影响,反而是在火光中可怕的微笑着。

    “回来!”我赶忙朝着尊一冲过去,一把将他拦下,但因为逆八卦阵的影响,我恐怖的怪力直接就将尊一打飞,我也因为惯性摔倒在地上。清昀的咒符及时飞来,保护了尊一没有被摔伤。

    “你们都别激动啊!”清昀的声音中也夹杂着一些慌张。但那火焰中的大妖并没有给清昀说下去的机会,他缓缓地走出来,用他仅剩下的左臂竟然直接将一棵树连根拔起,地上的深坑都诉说着他那可怕的力量。

    “逃!”我拽着尊一的手便朝着山下跑去,一旁的清昀带着汐枫也立刻掏出加速咒符,跟着我们跑过来。

    “跑吧……”那大妖可怕的声音仿若直接在我耳旁回荡,“反正今夜注定十分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