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翁
淮水之南，是以为南方。传闻，那古代大魏武皇帝的几场大败便是与邓州的宛城、穰城极有关联的，而邓州之南，便是丹江的末端，叫丹江口，再南便在天南。
这丹水口左近有个叫郧阳城的，便北临丹江口，南靠武当山，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小客人，你这还没长开的模样，怕是十一二岁就跑出来玩的哪家少爷吧？
这年岁虽说太平，可总免不了哪哪窜出来些个匪盗谋财害命的，快些报官，回家去吧。”
说话的是个老汉，此时正撑着船桨缓缓领着船靠岸。
“船家，我这年纪虽说不大，可我们修道中人，又怎么能单看容貌就得知年龄呢？
船家可要记着，免得有些道法高深的来坐了您的船，给弄了不快，哈哈哈哈哈！”
说话的是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他有些瘦削，可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淡然看着船家。
其举止神色自若，言谈老练，的确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船家定睛多看了几看，这位自船上便一直打坐运功模样，睁眼说话时候又脸色红润，好似一股紫气冲天而去。是了，是了，怕真是一位修为有成，回归原始，永葆青春的神仙中人哪！
连忙颤巍巍道歉，暗自记下这等奇事，以后说不得也是个流芳百世的故事中人。
“船家，我也不凭资历诈你，你且说说此地有没有什么大事要事，特别是与妖魔有关的。
我辈除魔卫道，定要还个天下太平！”说话的少年道人正是燕丹生，他凭着赤霞道人威名在河南左近兜兜转转了一年多，缘由不为其他，只因缺钱！
没有路费！真当自己要孤身一人独自处理差事的时候，他只深深感觉到，一切不顺利都是因为没钱而出现的，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想与孔方兄结交，问问它的兄弟都主要分布在哪。
可惜孔方兄不会说话，他也没多少来钱的本事，只得有一茬没一茬的专找奇闻异事打听，其中不少关于看事、除鬼的，倒也赚了不少。
可不知是天眷气运还是更有威胁的劫难就巨蟒千载难逢的那一件，他遇到的奇人异事几乎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只得寄希望于积少成多，总算攒到几年出行川蜀大礼国的路费。
想了想好像这一副邋遢道人的形象也没什么机缘能够入京进入将军府中寻亲的，也就按下寻亲心思，老实去遵守师傅遗命，去赴那蜀山邀约。
其实，他也有些不再想接连体验失去至亲的感觉了……
船家有些恭维的话语打断他的伤春悲秋，“有的，有的！我们郧阳城中的县太爷前几天仙去了，可他死时的那模样，可真是凄惨喏！”
原来此地县令被老百姓们唤作“凯公”，是个仁政治民又喜欢作诗写文。
在当地很有清誉，在本地已经当了数十年县令，即使遭到提拔也不肯上任，自称“老弱”，没有能力与年轻俊秀们争夺。
但这两年生疮，前两天去世时候家人们下葬，却发现他背上生疮的三个地方都出现了孔洞，像是被直接挖出去一般，十分可怕。
他家里人本来也是想隐瞒的，但因为家仆婆子甚多，还是没能禁止传播，可以说整个县城的人都已经拿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讨论是哪方妖魔鬼怪作乱把凯公身子给啃了。
燕丹生寻了仙去的县太爷住所所在，就拱拱手给了船钱，就此去了。
县令家风清雅，家教推崇仁者爱人，且一生并未操办多少财货，他的子女也是十分好说话，很轻易把燕丹生请进来说了老太爷的身世：
原来凯公的母亲怀孕时，经常就能看到外面有不知名的小孩在乱跑玩耍，自己出去看或者派家丁查看却又见不着了。
将到临产期的时候，当时作为内务府总管的凯公父亲也请辞，看守不定时会出生的妻子。
一天晚上起夜时候，见到庭院下有一个几十尺高的巨人，甚至高过屋脊。
老太公也有些害怕，认为这定是妖邪作祟。
但想到恶鬼也会怕恶人，就大声拿粗言秽语呵叱它，巨人还真因此而渐渐缩小，每呵叱一声，就矮数尺。
等那“巨人”矮小得如同侏儒、玩偶的时候，那老太爷也是勇气升起，直接拔剑追砍它。
砍掉一根小拇指之后，那“巨人”就直接化作小矮人，逃跑到庭院的树下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到第二天白天找人寻找，只找到一个泥土做的人偶，高一尺多，脸是扁宽的，耸着肩膀，左手果然少一根小拇指。
就捡起来起来放到桌上，当作稀罕的摆件。
不久之后，太婆生产，产婆报告太公，你的娘子生了一个男孩，但孩子有些残疾。
三天之后丫鬟抱来看时，发现孩儿的左手也是少一根小拇指，相貌也是宽宽扁扁的，酷似土偶。
这下搞得全家人都很震惊，于是急忙把土偶供到祖庙中。
老太公在时，因为担忧子孙后代，每年对那泥人的供奉都很虔诚。
而后凯公除了上汴京考过一次功名之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本地，做了本地的一员县令，执政有数十个年头。
燕丹生听着也是啧啧称奇，又询问了凯公遗体所在的地方，凯公家人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他到灵堂前。
只见燕丹生掏出一张黄符纸做的小旗，一边默默念着法咒。
见没有动静，只得又开馆检查尸首，棺材此时因为怪事并没有即刻封上钉子，里面凯公的尸首面色平和安详，并不像是被东西杀害的。
只得让人重新盖上棺木，念了几段超度往生咒：
“救苦天尊。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云覆黄老，是名三宝君，
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
之后就再次询问还有没有人知道凯公的事迹。
凯公的大儿子想了很久，才说：“家母与家父自小青梅竹马，想必他小时候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不少的，但是因为她年岁极大，我们做儿女的不敢惊扰她，也就没有打扰。“
当寻得凯公妻子时，她已经是一副满脸只剩皱纹的老态，眼睛嘴巴勾结皱纹，看不出她是否睁着眼。
听到有人想听凯公小时候的故事，她很高兴地说了不少，终于有一个也是关于泥偶的：
“在你们的老县太爷才两三岁的时候，也曾经看过有四五个五六岁的孩童在庭院附近玩耍，穿着边线用金线缝制的彩色衣服，叫他出去玩耍嬉戏，都称呼他为弟弟，一副兄弟情深，十分相爱的样子。
可等每次叫我跟他的那些兄弟玩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了。他询问他们就只是说怕生，不敢见生人。等我的丈夫年岁稍长时，就突然都找不到他们了。
他很着急，当时接连问了老太公和我的父亲，我们的父亲久久沉思之后，豁然开朗地说：
'在凯公之前，老太公还有过一任妻子，但是那任妻子没有子嗣，过门后不久就生了重病了。
于是老太公以彩丝系上求子庙里面捏的土偶小孩，放置在卧室里面祭拜，甚至还各自按上了乳名呢。'
说这叫饲果饵，与养小孩子并没有区别。
我们听着虽然感觉奇异，但更多则是有些释然，料想那是丈夫的亲生兄弟一般的手足，绝不会害我们。
老太公过世后，我那时已经成为县令的丈夫命人搜寻楼后空院，想找到那些泥偶，防止他们后来化为妖精捣鬼。
可就算想要挖出来，历时太久，我们这些当事人都早已经不记得那些土偶到底在哪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燕丹生听着并不觉得此事与凯公身上的洞有关，也就作罢，承诺这几天下葬他会一直跟随，防止有妖魔作乱。
无论是送葬还是下葬，燕丹生都无法挑剔。
但当凯公家人送神主牌位入家庙时候，看见家庙屋顶砌的瓦片已经脱落数片，阳光已经从上面透了下去，还是不免皱眉摇头。
“你们即使不敬神拜佛，那也得时常拜祭祖先魂灵、修葺祖庙，即使祖先无法听到，你们内心也应该会因为做了善事，有所宽慰的。”
那家人却只是敷衍笑笑，无奈，燕丹生只能继续查探。
当看见数十东倒西歪的牌位最下面有一尊倒下的土偶的时候，他急忙上去捡起查看，果不其然因为屋漏，断了小拇指的土偶的后背早已经被雨水滴穿，穿成三个洞。
凯公死时，背上疮症的地方也是有三个洞，甚至都是穿透的，跟土偶一模一样。
凯公家人看到也是各自后悔不已，认为是奉祀不虔诚才让祖宗没有颐养天年，可是已无从补偿了。
燕丹生见不是妖魔作祟，一时半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拿自己那半吊子算卦功夫出手，指定是算不出的。
也就不顾凯公家人挽留，拿了赏钱就请辞，继续赶往川蜀。
这丹水口左近有个叫郧阳城的，便北临丹江口，南靠武当山，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小客人，你这还没长开的模样，怕是十一二岁就跑出来玩的哪家少爷吧？
这年岁虽说太平，可总免不了哪哪窜出来些个匪盗谋财害命的，快些报官，回家去吧。”
说话的是个老汉，此时正撑着船桨缓缓领着船靠岸。
“船家，我这年纪虽说不大，可我们修道中人，又怎么能单看容貌就得知年龄呢？
船家可要记着，免得有些道法高深的来坐了您的船，给弄了不快，哈哈哈哈哈！”
说话的是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他有些瘦削，可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淡然看着船家。
其举止神色自若，言谈老练，的确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船家定睛多看了几看，这位自船上便一直打坐运功模样，睁眼说话时候又脸色红润，好似一股紫气冲天而去。是了，是了，怕真是一位修为有成，回归原始，永葆青春的神仙中人哪！
连忙颤巍巍道歉，暗自记下这等奇事，以后说不得也是个流芳百世的故事中人。
“船家，我也不凭资历诈你，你且说说此地有没有什么大事要事，特别是与妖魔有关的。
我辈除魔卫道，定要还个天下太平！”说话的少年道人正是燕丹生，他凭着赤霞道人威名在河南左近兜兜转转了一年多，缘由不为其他，只因缺钱！
没有路费！真当自己要孤身一人独自处理差事的时候，他只深深感觉到，一切不顺利都是因为没钱而出现的，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想与孔方兄结交，问问它的兄弟都主要分布在哪。
可惜孔方兄不会说话，他也没多少来钱的本事，只得有一茬没一茬的专找奇闻异事打听，其中不少关于看事、除鬼的，倒也赚了不少。
可不知是天眷气运还是更有威胁的劫难就巨蟒千载难逢的那一件，他遇到的奇人异事几乎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只得寄希望于积少成多，总算攒到几年出行川蜀大礼国的路费。
想了想好像这一副邋遢道人的形象也没什么机缘能够入京进入将军府中寻亲的，也就按下寻亲心思，老实去遵守师傅遗命，去赴那蜀山邀约。
其实，他也有些不再想接连体验失去至亲的感觉了……
船家有些恭维的话语打断他的伤春悲秋，“有的，有的！我们郧阳城中的县太爷前几天仙去了，可他死时的那模样，可真是凄惨喏！”
原来此地县令被老百姓们唤作“凯公”，是个仁政治民又喜欢作诗写文。
在当地很有清誉，在本地已经当了数十年县令，即使遭到提拔也不肯上任，自称“老弱”，没有能力与年轻俊秀们争夺。
但这两年生疮，前两天去世时候家人们下葬，却发现他背上生疮的三个地方都出现了孔洞，像是被直接挖出去一般，十分可怕。
他家里人本来也是想隐瞒的，但因为家仆婆子甚多，还是没能禁止传播，可以说整个县城的人都已经拿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讨论是哪方妖魔鬼怪作乱把凯公身子给啃了。
燕丹生寻了仙去的县太爷住所所在，就拱拱手给了船钱，就此去了。
县令家风清雅，家教推崇仁者爱人，且一生并未操办多少财货，他的子女也是十分好说话，很轻易把燕丹生请进来说了老太爷的身世：
原来凯公的母亲怀孕时，经常就能看到外面有不知名的小孩在乱跑玩耍，自己出去看或者派家丁查看却又见不着了。
将到临产期的时候，当时作为内务府总管的凯公父亲也请辞，看守不定时会出生的妻子。
一天晚上起夜时候，见到庭院下有一个几十尺高的巨人，甚至高过屋脊。
老太公也有些害怕，认为这定是妖邪作祟。
但想到恶鬼也会怕恶人，就大声拿粗言秽语呵叱它，巨人还真因此而渐渐缩小，每呵叱一声，就矮数尺。
等那“巨人”矮小得如同侏儒、玩偶的时候，那老太爷也是勇气升起，直接拔剑追砍它。
砍掉一根小拇指之后，那“巨人”就直接化作小矮人，逃跑到庭院的树下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到第二天白天找人寻找，只找到一个泥土做的人偶，高一尺多，脸是扁宽的，耸着肩膀，左手果然少一根小拇指。
就捡起来起来放到桌上，当作稀罕的摆件。
不久之后，太婆生产，产婆报告太公，你的娘子生了一个男孩，但孩子有些残疾。
三天之后丫鬟抱来看时，发现孩儿的左手也是少一根小拇指，相貌也是宽宽扁扁的，酷似土偶。
这下搞得全家人都很震惊，于是急忙把土偶供到祖庙中。
老太公在时，因为担忧子孙后代，每年对那泥人的供奉都很虔诚。
而后凯公除了上汴京考过一次功名之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本地，做了本地的一员县令，执政有数十个年头。
燕丹生听着也是啧啧称奇，又询问了凯公遗体所在的地方，凯公家人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他到灵堂前。
只见燕丹生掏出一张黄符纸做的小旗，一边默默念着法咒。
见没有动静，只得又开馆检查尸首，棺材此时因为怪事并没有即刻封上钉子，里面凯公的尸首面色平和安详，并不像是被东西杀害的。
只得让人重新盖上棺木，念了几段超度往生咒：
“救苦天尊。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云覆黄老，是名三宝君，
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
之后就再次询问还有没有人知道凯公的事迹。
凯公的大儿子想了很久，才说：“家母与家父自小青梅竹马，想必他小时候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不少的，但是因为她年岁极大，我们做儿女的不敢惊扰她，也就没有打扰。“
当寻得凯公妻子时，她已经是一副满脸只剩皱纹的老态，眼睛嘴巴勾结皱纹，看不出她是否睁着眼。
听到有人想听凯公小时候的故事，她很高兴地说了不少，终于有一个也是关于泥偶的：
“在你们的老县太爷才两三岁的时候，也曾经看过有四五个五六岁的孩童在庭院附近玩耍，穿着边线用金线缝制的彩色衣服，叫他出去玩耍嬉戏，都称呼他为弟弟，一副兄弟情深，十分相爱的样子。
可等每次叫我跟他的那些兄弟玩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了。他询问他们就只是说怕生，不敢见生人。等我的丈夫年岁稍长时，就突然都找不到他们了。
他很着急，当时接连问了老太公和我的父亲，我们的父亲久久沉思之后，豁然开朗地说：
'在凯公之前，老太公还有过一任妻子，但是那任妻子没有子嗣，过门后不久就生了重病了。
于是老太公以彩丝系上求子庙里面捏的土偶小孩，放置在卧室里面祭拜，甚至还各自按上了乳名呢。'
说这叫饲果饵，与养小孩子并没有区别。
我们听着虽然感觉奇异，但更多则是有些释然，料想那是丈夫的亲生兄弟一般的手足，绝不会害我们。
老太公过世后，我那时已经成为县令的丈夫命人搜寻楼后空院，想找到那些泥偶，防止他们后来化为妖精捣鬼。
可就算想要挖出来，历时太久，我们这些当事人都早已经不记得那些土偶到底在哪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燕丹生听着并不觉得此事与凯公身上的洞有关，也就作罢，承诺这几天下葬他会一直跟随，防止有妖魔作乱。
无论是送葬还是下葬，燕丹生都无法挑剔。
但当凯公家人送神主牌位入家庙时候，看见家庙屋顶砌的瓦片已经脱落数片，阳光已经从上面透了下去，还是不免皱眉摇头。
“你们即使不敬神拜佛，那也得时常拜祭祖先魂灵、修葺祖庙，即使祖先无法听到，你们内心也应该会因为做了善事，有所宽慰的。”
那家人却只是敷衍笑笑，无奈，燕丹生只能继续查探。
当看见数十东倒西歪的牌位最下面有一尊倒下的土偶的时候，他急忙上去捡起查看，果不其然因为屋漏，断了小拇指的土偶的后背早已经被雨水滴穿，穿成三个洞。
凯公死时，背上疮症的地方也是有三个洞，甚至都是穿透的，跟土偶一模一样。
凯公家人看到也是各自后悔不已，认为是奉祀不虔诚才让祖宗没有颐养天年，可是已无从补偿了。
燕丹生见不是妖魔作祟，一时半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拿自己那半吊子算卦功夫出手，指定是算不出的。
也就不顾凯公家人挽留，拿了赏钱就请辞，继续赶往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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