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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长合

    长合关,魃岭长城其中一处关卡,巍峨连绵的城墙仿佛趴伏的巨龙,雄壮的长合关更似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之口。

    长合,在魃岭南脚下平原建成的幽甲卫驻城。据传因为靠近长合关,随意取名长合。南北东西各长三十余里,四个城角各有一座角楼,整座城池只有南门一个大门,而东西则修建有直通魃岭长城的城墙,仿佛一个巨大的口袋在下面兜住长合关一样。

    在南门进入是一片整齐的屋舍坐落主干道两旁,士卒居住之处,林林总总不下千间。再向内则是几处建设高大的建筑,其中正中最高的那座楼阁比四周的城墙还要高了三层。如果站在最上面,目光所至能看到整个长合。

    再向内去,则是一道贯穿了东西的城墙,把诺大的操练场和住所隔离开来。

    “这就是李乘风安放在璇玑阁的所有东西?”

    雄浑的声音传来,站在一旁的士卒急忙点了点头,“回统领,这就是李乘风放在璇玑阁的东西,只不过没有表明谁人代为保管。”

    统领点了点头,挥手让士卒离开。

    盯着桌上的小巧包裹看了半天,站起身踱步窗边。站在这个最高的楼阁,能看到荒凉的平原连接天际之处隐隐有灰蒙蒙的山脉。收回目光,能听见身后无数的将士正在操练着,刀剑交鸣亦或甲胄撞击,听在耳中是如此的动听。

    “呵呵,我又在害怕什么?”自语道。

    转身走到桌前把包裹缓缓打开,灰色的包裹内只有一个泛着铜锈的铜盒。

    掀开盒盖,如食指长短纤细的银簪躺在其中,并没有太多精美的装饰。外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银簪,却让统领的身体不自觉的晃动起来。哆嗦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捻起,窗外的阳光立时洒在其上,让已经埋在黑暗很久很久的银簪再次泛出光亮。

    “师妹.......”统领的话语带有一丝低沉。

    终于平复下沉重的心情,轻轻把银簪放下。看向盒底,一卷丝纱平静的躺着。再次伸出的右手竟比起刚才更加慢了几分,好似这卷丝纱比熟悉的信物还要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丝纱展露开来,干净整洁的丝纱上写着一行端正的文字。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只是有些人的心变了!’

    轰隆,统领感觉到脑海似乎被巨大的雷声炸响。雄伟的身躯再也坚持不住躬了下去,双手紧紧抓住丝纱,泪水无声无息滴落,历经岁月打磨的刚毅脸庞扭曲在一起,悲痛却无声。

    “师妹......师妹......”

    深夜,万物寂静。

    漆黑的军帐内,依抚着桌面的统领动了。双手狠狠搓了一下脸庞,而后慢慢站起。向来给人魁梧的身躯在今天的夜色中竟有了一丝丝的微驼,好像有千钧之重压在了他的身上。扫视向窗外的眼神缓缓收回,不舍又无奈。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只是有些人的心变了

    有些人的心变了

    心变了!’

    想着师妹留给自己的话语,反复呢喃。

    “传令。”

    ‘咔’军帐外立时响起甲胄的响动。

    许久,房内并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守候的亲卫皆都安静的等待着,仿佛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告诉王城来的人。就说,我同意了。”

    “告诉王朝使者,幽甲卫即刻南下平叛。”

    “让徐二来见我。”

    随着亲卫的脚步声离去,统领一扫郁气,眼中精光闪动,发须张狂飘动着。

    “既已如此,就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吧!”

    大柳树马,最靠近长合的一处镇子。

    虽然和江南的镇子繁华程度无可比拟,但是在这荒凉的魃岭一带也算是人烟气比较足的。

    魃岭,立于北地。史书所记,魃岭四周皆是多沙砾的戈壁或者黄沙,并不适合耕种。因此靠近魃岭的地带都一片荒凉,鲜少有人烟。因为靠近长合的缘故,大柳树马这个镇子倒是人烟气充足。

    “客官,里面休息片刻再走不迟。”店小二对着风尘仆仆的一人喊道。

    那人犹豫再三,点了点头,抬脚走进酒馆。张开早已干裂的嘴唇沙哑的说道:“给我一碗清水,我休息片刻就走。”

    看到客人并没有点酒水和吃食,店小二虽然有一丝失望,但是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快,反而笑道:“好嘞,客官稍等。”

    在这种恶劣的地方做生意,早就见惯了一切。碰到囊中羞涩的客人,他们不会露出厌恶。只要进了酒馆,结个善缘,总比让人记恨的好。

    一碗清水一饮而尽,连带着眼中的神色也精神了许多。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道:“你们说幽甲卫这次南下能平定叛乱吗?”

    “肯定能,就看他们的精气神和身上穿的装备就不是普通兵卒能比的,打叛军还不和玩似的。”另一人急忙道。

    “那可不一定,幽甲卫虽然看着挺吓人的,可是谁听说过他们打过仗啊?数十年前王城惊变的时候,据说幽甲卫连探子都没派出去一个,像以往一样窝在长合。等换了王上了,幽甲卫连一个屁都没放。”

    三个人边喝边谈论,说到激动处,还会站起来指着老天骂两句。

    这种醉酒的人,酒馆内见的多了。只要不是指着自己鼻子骂,骂破天也没人会在意。

    “这位兄弟,你刚才说的幽甲卫南下平叛是真的?”

    三个人正在讨论死了以后三个人中谁去坐阎王,听到有人询问,皆都斜眼看去。一个全身泥垢,疲惫至极的人站在身旁。

    “是啊,怎么了?”其中一人瞪起眼珠子答道。

    “我只是想问问此事真假,并无意打扰。”

    “无意打扰?我看你就是找死!刚才已经同意让我当阎王,你突然蹦出来打断,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着话,手中的酒瓶就飞了过来。

    男子侧身躲过,他实没想到这个人如此蛮横。

    见到自己扔出去的酒瓶被躲过,醉汉更是怒火中心,对着身旁的两人喊道:“跟我一起弄他。”

    三个人在酒意和暴怒的刺激下,对着那人打了过去。

    ‘叮呤哐啷’伴随着数声痛呼,酒馆内片刻就安静了下来。

    店小二此时后悔不已,自己好心让那人休息片刻,没想到竟惹上了这样的祸事。看他样子也不像有钱的主,而另外三人在镇子上早就蛮横惯了,这破碎的桌椅怕是掌柜的让自己赔了。

    看到小儿绝望的神色,男子抱拳道:“我叫李乘风,现为幽甲卫。今天的损失找他三人赔付,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去长合通知一声即可。”

    听到这里,躺在地上呻吟的三人皆都倒吸一口凉气,思绪飞旋的比平时都快上几分。

    原本斜眼打量的掌柜身体更是一个激灵,忙在柜台内走出,躬身道:“小爷说哪里话,此事绝不会给小爷再添麻烦。”

    “哎呀。”

    就在众人正敬畏看向李乘风的时候,一个突兀的痛呼传出。循声看去,一个衣着雪白的女子跌坐在地上,而她裸露的小腿上正有一道血痕在渗着鲜血。

    “姑娘,你怎么了?”有一人急忙问道。

    “刚才他们几人在打斗时撞碎的木片划伤了。”女子委屈抽泣说道。

    李乘风明显一愣,自己刚才生怕误伤到周围之人,出手控制的恰到好处。怎么离着丈余距离的她会被木片划伤?

    向前几步,看了一眼伤势并无大碍,放心道:“自当请郎中为姑娘医治,所需费用一同让他三个付上。”说到这里就欲离开。

    “双方打斗,误伤了我。难道你一点也不需要赔偿吗?而且你自己说自己是幽甲卫,怎么证明?”女子晶亮的双眼看向李乘风,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听到她的话而震惊的样子。

    李乘风心底一震,幽甲卫从没有人胆敢冒认,这个禁忌在整个王朝家喻户晓,她竟然问出如此近乎白痴的问题?

    她是谁?

    来到此处为了什么?

    “依姑娘所想,当如何?”李乘风压住好奇道。

    “自然是陪我找郎中医治,伤好以后才可离开。”

    听到这里,李乘风眼眸一动,这才仔细打量起她。

    青丝如九天垂云落在脑后,白皙紧致的脸庞上,一双晶亮的眼珠内隐有珠花滚动,忍不住让人心生万般怜惜。挺翘的鼻子下,大小适中的淡红双唇因抽泣而略微抖动,更增加了几分如泣如诉的娇柔之态。曼妙的身躯被雪白的纱衣笼罩,唯独划伤的玉腿在丝纱间愈隐愈现,细长且泛出少女独有的光泽。

    “好吧。请姑娘喊来同伴,我陪你去寻医馆。”李乘风心里更加凝重了几分。

    这女子宛若仙子下凡,绝不似普通人家女子,来到这荒凉之地,不知有什么缘由?

    “我只有一个人驾车来此,并没有同伴。我现在行动不便,你不妨替我驾车前往。”女人回应道。

    李乘风看向掌柜,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掌柜看到这里,那里不懂他的意思,急忙道:“这个姑娘说的不错,她的确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并没有同伴相陪。”

    李乘风只好成了她的马夫。

    可找到镇子唯一的医馆后看到大门紧闭,邻里说他姑母病重,方才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李乘风万般无奈驾车驶往长合,那里是幽甲卫的大营,里边会医术的郎中不少。

    可等他赶到长合时,远远就看出不同,守卫的士卒少了很多,且皆是老弱之人。

    “幽甲卫李乘风复命,请开城门。”李乘风对着城上喊道。

    站立的守卫低头看来却没有任何的回应,片刻一个约天命之年的人露头道:“统领十日前就已经带领幽甲卫前往江南平叛,现在长合只留有一些老弱病残。统领说过,无论执行任何命令的幽甲卫赶回,只需原路返回,不得进城。”

    李乘风听到这里,心中一暗。他不知道统领为何下达如此的命令,岂不是暗指在外的幽甲卫不得回归大营,更不得去追赶大军的所在。

    如此自己心中所想的几件事情岂不是难以完成?这又怎么尽快去照顾云梦瑶?

    “小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城墙上的头领再次探头出来。

    李乘风仰头道:“李乘风。”

    “你是李乘风?你不是死在沧溟渡了吗?”头领明显一愣。

    李乘风也是一怔,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荒缪的话在这位头领嘴中说出。头领也仔细的打量过来道:“你把幽甲令拿出来我瞧瞧。”

    李乘风在怀中掏出,头领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又指向他身后的马车道:“那车内又是何人?”

    李乘风忙解释道:“在前面镇子和恶痞争斗时误伤了一位姑娘,因为镇子的郎中外出,想进长合找郎中医治一番。”

    头领点了点头,他虽然猜不透为何自己听到的和眼下的不一样,可自己的职责所在,依旧平静道:“你死在沧溟渡的谣言早已传开,所以你放在璇玑阁的东西已经取出,没有标识下便交给了统领处置。”

    李乘风点了点头,师父留给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告诉自己交给谁,所以自己无法标识。既然已经到了统领的手里,自己也没有任何可担心的。

    “小子,你既然活着来到这里,更有幽甲令证明。我想统领知道以后也必然会看重此事,你把幽甲令留下,等查清前因后果后再取回便是。”

    李乘风心中一呆,正在犹豫之时,身后的车内传来声音,“他在说谎。”

    李乘风神色一颤,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反而更令他不敢相信女子的话语。右手抛出,幽黑的幽甲令稳稳当当落在了城墙上。

    “你走吧。”头领挥手道。

    李乘风对着长合躬身一礼,起身上车驾乘离开。

    “头,他的身份又不假,为何要收回他的幽甲令啊?”城墙上,一个守卫对着头领疑惑问道。

    头领看向渐行渐远的马车,淡然道:“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他死了?”

    “谁啊?”其余守卫也同时起了兴趣。

    “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