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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想起年轻时候

    韩瑞原本有几分拘谨的,听了他着半开玩笑的话,顿时也莞尔一笑。浑身上下轻松了起来,向萧使拱手道:“孩儿惶恐。”

    萧使笑道:“好个小滑头。韩肃但凡有你一半,我们也不会两败俱伤。”

    阿柔见他每每提起韩肃,语气中便有伤感之意,于是说道:“肃王爷虽说先行了一步,但他后来是放下了心结的。”

    “他?放下了?”萧使显然并不相信:“那老家伙顽固的很,如何能放下了呢?”

    阿柔道:“他确实放下了的。”于是便将她扶灵上天湖山,遇见杨絮说起。一直说到韩肃百年,含笑归西时的情景。

    萧使似乎在思想什么:“这个杨絮何许人也?我怎么听着这样耳熟?”

    阿柔道:“杨絮原本是东廷人。我身边有一位老妈妈,闺名唤作钱红燕的。他们也是认得的。”

    萧使点头:“是了,他是给八两赶车那个小子。想不到竟有这等本事。只可惜啊,在那天湖之中,蹉跎了大好的年华。若是此人早些出世,四国之内,西邦必然鹤立。时也,命也。”

    没来东廷之前,包括阿柔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不止一次的想象,到了东廷之后会是怎样的情景。如今到了这里,大家才发现,西邦太后的所谓远嫁,竟像是原来访友一般。

    因为萧使得腿不良于行,阿柔的身份过于贵重。他们并没有像寻常夫妻那般三拜九叩,而是各自相对,拱了拱手就算礼成。倒是韩瑞和岚月儿两个孩子拜见萧使这个继父的仪式更加隆重些。

    头一天只是一家人彼此引荐,寒暄了一番。

    第二天,整个高贤王府便张罗起来。高贤王的府邸不在东都之内,而是在距离京城二十多里的山上,因为山中有一座享誉全国的,最顶级的书院……文秀书院,这座山便被称文秀山。王府坐落之地,在一座名叫储秀的山峰之下。

    王府前一片空旷的广场,阿柔以一国太后之尊,远嫁到此。当时来祝贺的宾客都没有将这个广场填满。到了韩瑞兄妹正式改名换姓,归入萧使门庭这一天。一大早广场上就排开了恢宏的阵势。也不知铺了到底多少红毯,更不知装饰了多少鲜花。更有数不清的宫娥彩女穿梭其间,铺排桌椅,准备酒宴。倘若站在王府门口向下望,触目无不隆重喜庆。

    韩瑞和岚月一早就被侍奉的人叫起来,穿上簇新的西邦宫廷礼服,梳洗打扮的整整齐齐。就等仪式开始。

    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韩瑞和岚月本来就长的相貌上佳。整齐的宫廷礼服穿戴起来,更加显得人中龙凤一般。尤其是韩瑞,他已经十六七岁了。西邦男子本来就骨骼高大。他虽然年少,却因此分外的气宇轩昂。梳洗罢了,不知多少宫娥暗地里瞄着他,羞红了脸庞。

    韩瑞却少年老成,并没有因此心猿意马。这越发的令那些豆蔻少女,为之怦然心动。

    阿柔看着一双儿女,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问道:“瑞儿,今日之事,你可还有什么想法?”

    韩瑞一笑:“孩儿没有什么想法。”

    阿柔拉住他的手:“瑞儿,你本是西邦先帝的嫡子,在国中也算声名显赫。倘若再过个三年五载,等你羽翼丰满,一争九五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今日你若是改换了东廷衣冠。从此归入萧氏宗墙。虽然高贤王爷位高显重,但你本是西邦人,就算成了他的儿子,也是和那最高的位置,再无缘分的。非但如此,就连你的后人,子子孙孙,都再和那位子无缘。你可要想好了。”

    韩瑞又是一笑:“母后,你常日告诉我们,你最想过的日子就是平平淡淡,一家人在一起。你最盼望的就是国泰民安,百姓不用再担惊受怕。如今,不管是西邦还是东廷,都君主贤明。百姓们也得以休养生息。我自问,倘若换了我,未必能有如今的成就。莫说那位子原本就属于谁,就算原本是孩儿的,孩儿多半也是要让贤的。如今不是正合我意?从此以后,孩儿可安心于母后膝下,母慈子孝又何尝不是一段佳话?”

    阿柔恍惚的心这才落地:“我是怕你现在年幼,将来后悔。你能这样想,母后便放心了。”

    韩瑞道:“就算将来,孩儿有一天有些后悔了,想一想高贤王爷心里也就不悔了。”

    “怎么说?”

    韩瑞道:“肃王爷说过,高贤王爷当初被困黔安郡的时候,他自己要是想走,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可他为了绊住肃王爷,硬是在黔安郡屈居三十年。肃王爷说,他之所以这样做,并非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怎么说?”

    韩瑞忽然问道:“母后,您知道肃王爷年轻时候的事情么?”

    阿柔摇头:“略有耳闻,却并不清楚。”

    韩瑞十分遗憾道:“我也曾问过他老人家,可他并不肯多说什么?他只是说,倘若没有萧太子将他羁绊在黔安郡三十年,他不知会造下多少杀业。孩儿想着,肃王爷年轻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高贤王爷耗尽半生阻止他杀戮,为此不但放弃了九五之尊的位子,更是放弃了自己多半生的年华和抱负。

    孩儿和他老人家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柔想要拍一拍儿子的肩膀,这才豁然发现儿子已经长的十分高大。她竟然需要举起手来才能拍到他的肩膀。她由衷的欣慰:“瑞儿,你真的长大了呢。”

    “母后,您却并不老呢。”韩瑞往下自己的母亲:“是您教会孩儿,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孩儿倘若不退这一步,西廷必然会起波澜。百姓好不容易过上的安稳日子,恐怕就会被打破。孩儿若不退这一步,定然会累及母后为儿日夜忧心,那样的话,就算孩儿有朝一日南面为君,也是一个不孝的君王,又如何能够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

    所以,孩儿退这一步,不悔。”

    阿柔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但还是有几分不安:“我倒地对不起你的父皇。”

    韩瑞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些许落寞,不过转而便将那丝落寞隐去:“父皇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理解您和孩儿的。”

    阿柔点头:“这个我倒是相信的。你父皇是个心胸宽广之人。也是一位难得的仁主明君。为了百姓好的事情,他一定会理解。”

    “回禀王妃,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来主持世子爷和小姐的归宗仪式。王爷已经出去了,都等着您带着两位主子出去呢。”

    “知道了。”阿柔应了一声,向一旁玩耍的岚月伸出手来:“月儿,来。”

    岚月走过来,牵住阿柔的手:“母后,什么时候能结束,这身衣裳穿着真难受。”韩无图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对于改名换姓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乎。

    阿柔却忽然有些恼怒起来:“月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这衣服可是你西邦最正式的礼服。过了今日,你再想穿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岚月有些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忽然发货,蹙着眉头看着阿柔,显然也有些不高兴了:“母后,不过是一件衣服,哪有那样多的事情。我要是想穿,谁还敢给我脱了?”

    阿柔有些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她无可奈何道:“是我的错,竟然从来没有教过,你是西邦人,是韩无图的女儿。”

    岚月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母后,你怎么了?我本来就是西邦人,我父皇就是韩无图,这些还用教么?”

    阿柔语塞,又仿佛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是啊,不管这两个孩子从今往后姓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血管里流淌着西邦人的血液这件事。也不知道事到临头,她又忽然纠结个什么。

    她望着岚月:“以后就不能叫我母后了,应该改口叫我母妃。”

    岚月并非三两岁的幼童,闻言立刻明白过来:“是,母妃。”

    阿柔转头看向韩瑞。韩瑞也从善如流,唤了她一声:“母妃。”

    阿柔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胸口压着的一块巨石呼出去,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萧太子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韩瑞成年。只怕到了那时,她们母子又和在西邦一样,遭人忌惮。到了那时,不知他们母子要去何处安身才好。

    不过,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挺起胸膛,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步出了殿堂。

    东廷的帝后驾临,亲自主持这两个孩子的入宗仪式,即是对阿柔母子的尊敬之意,又是对高贤王爷的尊敬之意。帝后都来了,朝中文武百官自然不敢怠慢。

    高贤王爷身为天下学长,如此大事,那些书生士子自然也是要来恭贺一番的。储秀峰又在文秀山中,东廷文脉的重中之重。好多文人士子,听闻此等盛世,都是提前大半个月就赶到东都,就等着来此道贺呢。

    原本空旷的广场,在阿柔牵着一双儿女走出来的时候,早已旌旗翻卷,人头攒动。正中间是御林军护卫着九龙宝座,两旁是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再往旁边是数不清的文人士子和周边的百姓,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往这里赶。沿途负责守卫御林军一个接着一个,望不见首尾。

    阿柔将一双儿女带出来之后,便在高贤王爷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这样大的场面,韩瑞还算稳重,岚月便有些慌张,紧紧拉着哥哥的手,不敢东张西望。

    二人先以西邦之礼仪,拜见了东廷帝后,这才上前见过高贤王爷。

    然后,韩瑞被带到一旁。有侍者过来拉起明黄的帷帐。蔡懋和另一位阿柔并不认识的上大夫,亲自为他脱去西邦的宫廷礼服,换上了东廷的礼服。去了发冠,散了头发。

    岚月被宫娥领进府内,重新梳妆打扮起来,再送了出来。这时已然是东廷闺阁女儿家的打扮了。东廷的服制阔袖广裙,女儿家穿在身上,平添无数温婉飘逸的美丽。在这样恢宏的场面之中,原来的岚月很容易被身边高大的哥哥遮挡去荣光,变得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时一身旖旎庄重的群裳走出来,顿时便引来一片赞美之声。小姑娘顿时有些飘起来,将小脸儿一样,转头清脆的唤了高贤王爷一声:“父王。”

    高贤王爷高声应道:“哎。”

    岚月跪倒在他面前:“岚月儿给父王请安。”

    “好,好……”高贤王爷已然高兴的合不拢嘴。从使者手中拿过一个象征性的红包,递到她手上。岚月拿着红包,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傻子都看的出这小女孩儿是真的很高兴。她拿着那红包,又冲着高贤王爷叩了一个头:“谢谢父王。”倒是把跪在一旁的韩瑞的光华都抢了去。

    韩瑞也不争,就那样静静的跪着。

    等岚月拿了红包心满意足的站在了一旁。他才向前膝行了几步,跪在了萧使的面前。萧使望着他一时间竟然走了心神。直到旁边的人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拿起使者托盘中的牛角梳,仔细的帮韩瑞梳起头发来。本来,他只要象征性的梳几下,给韩瑞戴上象征世子尊崇地位的发冠也就行了。可他当真帮韩瑞梳起发来,而且一下一下十分的认真。

    梳着梳着,思绪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被人接连提醒了两次,才帮韩瑞将头发束好。将一顶少年戴的紫金发冠帮他戴上,又簪上一支同样紫金的发簪,这才亲手将韩瑞扶起,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儿,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为父年轻时一样。为父犹记得,想当年,我的父皇便是这样将太子的冕冠戴在我的发顶。可惜,我辜负了父皇的厚望,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韩瑞不知该如何接话。高贤王爷似乎也没有想让他接话,接着说道:“你身上到底留着西邦的血脉。你的生父也是一代明君。他替你取得名字,应当保留。但你从今入了我萧氏门墙,将来祖宗案前,总要有个名号。为父一生,别无他求,但求国泰民安,天下升平。今赐你一字,谓之国恒。”

    韩瑞闻言,向后退了一步,重新跪倒在高贤王爷面前:“儿萧国恒叩见父王,父王千岁,千千岁。”

    高贤王爷点头:“见过你的母亲。”

    韩瑞也就是萧国恒站起身来,走到阿柔面前,重新跪下:“孩儿叩见母妃,母妃千秋万安。”

    阿柔望着他:“儿啊,从今往后,你便是萧氏一脉,当恭敬长辈,孝顺父母,和睦兄弟。”

    萧国恒俯身:“孩儿谨记母妃教诲。”

    一旁的高贤王从侍者托盘中拿过象征性的红包,递给阿柔。阿柔略略推辞了一下,接过来递给了萧国恒。萧国恒又伏地三叩首:“谢父王,母妃。”

    高贤王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点头吩咐左右:“快将我儿扶起。”

    后来阿柔才知道,原来韩肃口中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萧使也是有弱点的。胭脂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