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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去他娘的克洛帝国!

    肉夹馍发放完毕后,夜幕也降临了丰饶镇。

    阿吉利那收拾完了狼藉的餐车,并没有跟着路希他们回到库拉耶家的城堡暂住。

    阿吉利那跟着人流走着,很快找到一个老旧的酒馆。

    酒馆的招牌歪扭扭地挂着“老兵酒馆”的字样。

    推开酒馆进去,闹哄哄的狭窄空间里散发着混杂着酒水味道的汗臭味。

    丰饶镇的十余镇民们在这里聚在一起喝着酒——往日里,这个主要面向平民的酒馆,其实并不会有这么多人。

    但是最近,大家的心情都不错、甚至比一年一度的“克洛盛冬节”时还要开心。

    来喝酒的人,自然比往日多了许多。

    阿吉利那一出现,吧台上便有半醉的铁匠大叔站起身来开口。

    “伙计们,看看是谁来了——是公爵家的吉娜小姐!”

    因为这几日的时间阿吉利那也一直跟着路希发放免费的食物给老幼镇民和辛勤劳作过的镇民,因此他在镇民里也混了个脸熟。

    镇民们对路希的尊敬和善意,也延伸到了这位“女仆”的身上。

    “要来一杯吗,吉娜小姐?”

    “别闹了,吉娜小姐都不一定成年了呢!”

    “哎?是成年的吧?”

    镇民们吵闹着,阿吉利那走了进去、径直地走到了吧台前。

    她从衣兜里摸出九枚铜币。

    “来杯牛奶。”

    阿吉利那冷酷地说道。

    他虽然成年了,但是“皇家专员”从不喝酒。

    不过,这点单方式又是引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你看,我就说吉娜小姐没有成年嘛!”

    “想不到公爵大人还会雇佣童工嘞……”

    “嗐,你看吉娜这白白嫩嫩的样子,公爵和夫人还能亏待她不成?”

    阿吉利那并不在乎这些玩笑,他对于没有信仰邪教的普通平民,向来是极其宽容的。

    拿起酒馆老板笑着递来明显是加过量的超大杯牛奶,阿吉利那一饮而尽。

    他擦了擦嘴上沾染的白色,随后看向了这些民众。

    阿吉利那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说,你们好像很喜欢奥林索斯公爵和公爵夫人?”

    他这话刚说出口,酒馆里大部分在各处喝酒的大叔们都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口。

    “那是当然了,米娅夫人和她老公……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的贵族了!”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享受公爵亲自做饭给我们吃呢!这公爵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说实话,可比之前的伯爵、男爵们好多了。”

    “新法令也很让人期待啊……我听说南边已经有些村子分到田了。”

    “而且公爵夫人说了……以后收税不按人头,只按收成,像是今年这样歉收的年份、产量不足‘起征点’,都可以免税!”

    “老实说,我看的不是很明白,不过我家念过书的儿子跟我讲,以后交的税可能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嘞!”

    大家的脸上表情都洋溢着喜悦,显然对于路希和卡米莉娅……

    他们都是真的感激!

    阿吉利那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万一奥林索斯公爵真的勾结邪教呢?!说不定那三个家族,真的是被他派邪教徒灭门的呢!”

    “这可是违反‘审判所’条例、无法饶恕的重罪啊!”

    阿吉利那激动地高声说着,酒馆里的大叔们愣了一下。

    随后,铁匠大叔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吉娜小姐……你是担心我们去举报奥林索斯公爵吗?”

    “别担心,要是谁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余下的客人们也笑了起来:“是啊,谁要是做这种混账事情,保准叫他家一辈子在丰饶镇抬不起头来!”

    阿吉利那错愕了:“你们早就知道路希·奥林索斯勾结邪教?”

    “这我们不清楚,但是……还是有些太巧合了不是吗,路希公爵和米娅夫人刚来没多久,该死的人就全都死光光了。”

    铁匠大叔笑着说道。

    柜台后的酒馆老板也笑道:“如果那‘邪教’和路希公爵是一边的、还杀了库拉耶伯爵全家,那我觉得也不能算邪教吧……只是没被审判庭认证而已!”

    阿吉利那更加不解了。

    “难道审判庭没认证的,还能不算邪教吗?”

    “那只是‘法定’的邪教,吉娜小姐,”又一个大叔插话道,“是不是邪教,我们自有定夺……就像是‘瘟疫教会’,你觉得它们算是邪教吗?”

    “怎么不算呢,那帮戴着鸟面的家伙经常会把得病的平民给烧死,”阿吉利那睁大了眼睛,不解地说道,“而且,他们的‘入教仪式’就是让患病的民众服下他们炼制的药水……那些药水根本不合规范,很多民众喝完之后都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铁匠大叔摇摇头:“吉娜小姐,看来公爵还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来告诉你,‘瘟疫教会’的成员的药水确实经常让人喝完会失明、生疮、手脚残疾,但是……若是不喝他们的药,后果就是等死!”

    “他们也确实会把奄奄一息的病人烧死,但如果不那么做,‘瘟疫’爆发开来,只会死更多的人!”

    阿吉利那有些恍惚。

    “可是、可是审判庭判断一个教派是否为邪教,是经过了详细而严密的……”

    铁匠大叔冷笑一声:“审判庭?审判庭的大人物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丰饶镇的审判所,从来没管过库拉耶伯爵勾结邪教的事情……”

    说着,铁匠大叔神色激动:“不只是库拉耶家的畜生,皮尔托诺夫家和萨尔纳家也一样,他们都供养着邪教的超凡者!”

    “我其实听过,说路希公爵勾结什么帕尔来的邪教‘血与影’……我还去查了下,嘿!那个‘血与影’只杀贵族——这对我来说,又算是什么邪教呢?”

    “他们没害过我,但是海德鲁特·库拉耶那个王八蛋可是实打实害死了我儿子……要我说,哪怕真是‘血与影’杀的,他们也是我的大恩人!我绝不认为他们是邪教!”

    “他妈的审判所跟那些王八蛋贵族都是一伙的!”

    铁匠大叔神色激动,哐哐地锤着桌子。

    酒馆老板拽了拽他:“行了行了,别吓着吉娜小姐。”

    他递上一大杯啤酒,铁匠大叔端起来、似乎是想豪迈地一饮而尽。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喝了一小口,就突然放了下来。

    这个精壮的克洛汉子,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还说呢,路希公爵和血与影……怎么不早点来啊?”

    “他们怎么不把审判所的那帮混账也弄死啊!”

    酒馆内的氛围有点沉默。

    酒馆老板尴尬地对着吉娜笑了笑:“他儿子几年前给库拉耶伯爵打了副马镫,结果库拉耶伯爵狩猎时坠马摔断了腿……然后伯爵认为是马镫的问题……”

    “晚上,他儿子就被人种下‘诅咒’,发疯似的撞墙、把自己活活撞死了。”

    阿吉利那低下眼眸:“听起来像是‘幻心结社’……贵族勾结邪教,确实是一种常态。”

    “但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对邪教零容忍……”

    阿吉利那低语着。

    “邪教虽然很可恶,但是比起邪教,果然我们还是更讨厌贵族啊,”酒馆老板低声说道,指着角落里一个瘸腿的大叔,

    “他的腿是被萨尔纳男爵养的恶犬咬坏的……和邪教无关。”

    “他旁边的那个,去年冬天妹妹一家人被冻死了——没有邪教出手,只是因为皮托洛夫男爵的二儿子把城里煤炭店的租金调高了一点——因为那个家伙想换辆新的马车。”

    “甚至我也不例外……当年我从帝国第十六军团退伍回来,也曾因为和库拉耶伯爵的弟弟发生争执,被他夺走了家产。”

    说到这里,酒馆老板停顿了一下。

    “当然,路希公爵除外,他和他的夫人,是个大好人……我们看得出来。”

    阿吉利那沉默了很久。

    他出生在克洛帝国的王城,但是他并不是什么帝都人上人,而是个生在贫民窟的孤儿。

    若没有审判庭的收养,恐怕那个难熬的冬天,他失去的就不只是一只左手了。

    所以,阿吉利那其实清楚,帝国的民众过得不好……至少不是所有的民众都过得很好。

    尤其是成为“皇家专员”后,他在帝国各地都行动过。

    那些可恶的、无孔不入的邪教,经常盯上这些绝望的底层民众、趁虚而入,收割他们的信仰,甚至把他们转化为邪恶而堕落的暴徒。

    也有些邪教勾结地方的贵族,成为那些小贵族镇压一方、排除异己的“工具”。

    阿吉利那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把邪教都杀光,但是日子都会好起来。

    但是,他无法回避的是……

    他已经把很多地方的邪教连根拔起,那里的民众眼神中依然麻木,仿佛生活希望渺茫。

    过了几年后故地重游,那里又有了新的邪教卷土重来、生根发芽。

    但这一刻……

    至少这一刻,丰饶镇的这些镇民,这些明明已经被害死了家人、身体残疾的镇民……

    他们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是因为这次死的不是邪教徒,而是贵族吗?

    阿吉利那的心中浮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压下这个念头,阿吉利那开口说道。

    “万一,他只是为了收拢人心而欺骗你们呢!”

    铁匠大叔抬起头:“那也挺好的,至少……公爵还愿意骗我们。”

    阿吉利那又道:“可说不定他的目的,就像是‘血与影’在帕尔帝国做的那样、发动叛乱。

    酒馆老板笑笑没有说话,铁匠大叔喝了一口酒。

    身后酒馆的顾客之中,飘来一个声音。

    “那我们跟了!不就是叛乱吗!”

    阿吉利那回过头去,看向了那些酒客。

    他正想找出底是谁说的,却看到那些酒客的表情。

    “去他娘的克洛帝国!”

    “对,叛乱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只认米娅夫人和路希公爵!”

    他们借着酒劲儿嚷嚷着说道。

    “你们这些言论……都足以治个死罪了。”

    阿吉利那喃喃道,语气比起警告、却更像是在提醒。

    只是一纸减税和分田的政令罢了……

    只是……做了三天的饭罢了。

    “为什么都可以为此牺牲性命了呢?”

    听到了阿吉利那的自言自语,酒馆老板再次端上一杯牛奶。

    “因为我们的命啊,本就不贵。”

    “只需要一点‘恩惠’就能买下吗?”

    阿吉利那忍不住问道。

    “错了,需要的是‘尊重’。”

    他将牛奶杯推向了阿吉利那。

    “喝吧,审判庭的阁下,这杯算我请你——即使你明天来将我逮捕,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