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没有神仙
皇宫似乎变得更荒废了一些，但有的地方也被改造的更像是一个，呃，大军营？
嗯，就是军营。
天子很早之前就废除了太监制度，在最后一批太监自然死去之后，如今的宫中，就只剩下了三种人：皇帝，禁卫军，还有李贶生他们这一批在宫中长大和学习的人。
当然，好几年前由于天子的身体情况渐渐变差，不再接收新学生后，像李贶生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皇宫里的人变少了，自然也出现了不少荒废的地方，而禁卫军一直挂念着二十年前的大叛乱，天天想着如果再爆发一次叛乱怎么办，万一这一次叛军兵力有十万，二十万人怎么办，于是将皇宫一点点的改造成了巨大的军营，主动抛弃了大量不易坚守的地方。
李贶生对此没什么意见，虽然当了六十年皇帝，最后住在皇宫里都天天害怕着有人叛乱，这事说起来有些可笑，但他当年也是经历过大叛乱的，他也有着某种应激式的警惕。
在经过几道不算繁琐但足以称得上严密的检查后，李贶生总算是被带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领自己进来的禁卫军战士，对方停在了距离声称是老头子所在房间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李贶生隐约记得，老头子应该是没有那些皇帝老爷要求士兵和仆从还得离得远远的就通报的习惯。
“......你就自己进去吧，我反正任务是完成了。”
“干嘛那么急？急着回去站岗？”
“不是......唉，我不想很想去见现在的陛下。”
“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几年前不是也见过陛下吗？你不是也清楚陛下现在的情况吗？”
“老头子就是老头子，看我看来没什么变化，跟二十年前的，十年前的和三年前的都是一个样。”
“是啊，对于你来说也许是这样的。”
禁卫军战士和李贶生没什么身份之差，不如说，至少在这座皇宫里，这座本应该是天底下阶层最为明显，等级最为森严的地方，实际上，却是当今世界，或许最为平等和自由的地方。
野战军因为二十年的大叛乱，进行到一半的第六次军改因此被迫停止，成为了一个半吊子。而禁卫军则完全的进行了第六次军改，军中只保留职务区别，除此之外，禁卫军否决了一切的等级区别，所有职务后方加上员，普通战士被称之为战斗员，军医被称之为卫生员或医疗员，原先的军官被否决了‘官’的称呼，而变成了指挥员。
在第六次军改被贯彻之后，禁卫军终于勉强达到了李贶生和老头子理想中状态的及格线。
面对着身旁禁卫军士兵放在普通部队里大概会被批评为‘无视上下纪律关系’的话语，李贶生倒是很能适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然，在经历了日本的三年，和一群已经被腐化的野战军待了三年后，李贶生也着实有些怀念这样的氛围。
“......你知道的，我是自愿参军然后走连队再转军校，最后靠战功进的禁卫军。我其实当初参军就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我家也不算穷，有陛下的农村保障体系，我家除了我，还有我爹我兄，以及我的两个弟弟和女眷七口人，总共近百亩的土地，多少算个富农了。
我从小就听着我爷爷说赶上了他出生在了好时候，赶上陛下刚继位，除了小时候吃了苦，长大后也能吃饱饭了。后来他死了，就轮到我爹对我说陛下有多好，要我记住是陛下让我们不会挨饿了。
在我心里，陛下就是神仙啊，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神仙。他什么都能做到，他待在皇宫里也能看见一切，随便挥一挥手，世界上的贪官污吏就全都会被他打倒，坏人们只能藏起自己的小心思，瑟瑟发抖的躲在阴影里。
而现在，我心里无所不能的神仙，变成了一个躺在前面那间房子里的床上，吃饭需要有人喂，甚至无法控制身体而导致排泄物流了一床也只能靠着他人来收拾，在此之前只能无能为力的和排泄物待在一起的老人。”
“老头子毕竟只是个人，不是什么神仙。”
“我们宁愿陛下骗我们说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别让我看见这些，让我沉迷于他无所不能的传说之中。”
李贶生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大部分没有必要护卫任务的禁卫军战士们，几乎都选择了远离此处。
简直就像是那座小房间里有什么怪物一般。
禁卫军的表现简直可以说是老头子的支持者中，规模最大的那个群体的完美表现了。
他们大多是无法理解老头子的真正意图的，只是靠着狂热的忠诚心效忠于老头子。
他们愚昧吗？不，他们绝不愚昧，他们很多人靠着不错的家境都读过书，在这个年代，禁卫军是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一个部队，大部分士兵都能熟练掌握基本数学，超过一半的士兵对于中原的历史地理都能讲个七七八八。
相比起大多数人，他们是相当聪明的，只不过，他们太过聪明，以至于他们选择了最轻松的一条路而已。
将所有的希望和力量，全部交付于某个救世主。
不希望自己去思考未来和太多的东西，只需要向某个效忠就足够了。
这是他们在数千年的剥削史中，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如果我说，我这次回来，是想要促进城市工商业的发展，你们会怎么想？”
“那农民们会怎么样呢？”
“会死很多人，活下来的，大部分会进城做工，少部分留在农村，在人地矛盾得到大缓解的情况下，从农民转变为农业工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不得好死，陛下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
“我也希望如果有可能，我不需要这么干......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是更好的办法？”
“你们，还有我，所有人都站起来斗争，斗争到死去为之，不断的斗争，继续斗争，和敌人斗争也和自己斗争。”
“那我们是搞不定了。”
禁卫军的战士拍了拍李贶生的肩膀，然后指向了不远处的房间，带着一些似乎像是嘲笑的语气说到：
“这就是你们这些聪明人该去想的时期了，去吧，去问问陛下，找出一个答案来，然后，告诉我们，我们照做。”
李贶生扭头，注视着战士，直到许久之后突然说到：
“禁卫军效忠于谁。”
这是一个不算太麻烦的问题，对于军队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可以说是只有一个。
“禁卫军永远效忠于陛下。”
仅此而已。
李贶生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说到：
“这不就足够了吗，反正你们继续听老头子的话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至于其它的事情。
那是我们，已经更加遥远的未来的人，需要去思考的问题了。
嗯，就是军营。
天子很早之前就废除了太监制度，在最后一批太监自然死去之后，如今的宫中，就只剩下了三种人：皇帝，禁卫军，还有李贶生他们这一批在宫中长大和学习的人。
当然，好几年前由于天子的身体情况渐渐变差，不再接收新学生后，像李贶生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皇宫里的人变少了，自然也出现了不少荒废的地方，而禁卫军一直挂念着二十年前的大叛乱，天天想着如果再爆发一次叛乱怎么办，万一这一次叛军兵力有十万，二十万人怎么办，于是将皇宫一点点的改造成了巨大的军营，主动抛弃了大量不易坚守的地方。
李贶生对此没什么意见，虽然当了六十年皇帝，最后住在皇宫里都天天害怕着有人叛乱，这事说起来有些可笑，但他当年也是经历过大叛乱的，他也有着某种应激式的警惕。
在经过几道不算繁琐但足以称得上严密的检查后，李贶生总算是被带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领自己进来的禁卫军战士，对方停在了距离声称是老头子所在房间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李贶生隐约记得，老头子应该是没有那些皇帝老爷要求士兵和仆从还得离得远远的就通报的习惯。
“......你就自己进去吧，我反正任务是完成了。”
“干嘛那么急？急着回去站岗？”
“不是......唉，我不想很想去见现在的陛下。”
“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几年前不是也见过陛下吗？你不是也清楚陛下现在的情况吗？”
“老头子就是老头子，看我看来没什么变化，跟二十年前的，十年前的和三年前的都是一个样。”
“是啊，对于你来说也许是这样的。”
禁卫军战士和李贶生没什么身份之差，不如说，至少在这座皇宫里，这座本应该是天底下阶层最为明显，等级最为森严的地方，实际上，却是当今世界，或许最为平等和自由的地方。
野战军因为二十年的大叛乱，进行到一半的第六次军改因此被迫停止，成为了一个半吊子。而禁卫军则完全的进行了第六次军改，军中只保留职务区别，除此之外，禁卫军否决了一切的等级区别，所有职务后方加上员，普通战士被称之为战斗员，军医被称之为卫生员或医疗员，原先的军官被否决了‘官’的称呼，而变成了指挥员。
在第六次军改被贯彻之后，禁卫军终于勉强达到了李贶生和老头子理想中状态的及格线。
面对着身旁禁卫军士兵放在普通部队里大概会被批评为‘无视上下纪律关系’的话语，李贶生倒是很能适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然，在经历了日本的三年，和一群已经被腐化的野战军待了三年后，李贶生也着实有些怀念这样的氛围。
“......你知道的，我是自愿参军然后走连队再转军校，最后靠战功进的禁卫军。我其实当初参军就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我家也不算穷，有陛下的农村保障体系，我家除了我，还有我爹我兄，以及我的两个弟弟和女眷七口人，总共近百亩的土地，多少算个富农了。
我从小就听着我爷爷说赶上了他出生在了好时候，赶上陛下刚继位，除了小时候吃了苦，长大后也能吃饱饭了。后来他死了，就轮到我爹对我说陛下有多好，要我记住是陛下让我们不会挨饿了。
在我心里，陛下就是神仙啊，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神仙。他什么都能做到，他待在皇宫里也能看见一切，随便挥一挥手，世界上的贪官污吏就全都会被他打倒，坏人们只能藏起自己的小心思，瑟瑟发抖的躲在阴影里。
而现在，我心里无所不能的神仙，变成了一个躺在前面那间房子里的床上，吃饭需要有人喂，甚至无法控制身体而导致排泄物流了一床也只能靠着他人来收拾，在此之前只能无能为力的和排泄物待在一起的老人。”
“老头子毕竟只是个人，不是什么神仙。”
“我们宁愿陛下骗我们说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别让我看见这些，让我沉迷于他无所不能的传说之中。”
李贶生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大部分没有必要护卫任务的禁卫军战士们，几乎都选择了远离此处。
简直就像是那座小房间里有什么怪物一般。
禁卫军的表现简直可以说是老头子的支持者中，规模最大的那个群体的完美表现了。
他们大多是无法理解老头子的真正意图的，只是靠着狂热的忠诚心效忠于老头子。
他们愚昧吗？不，他们绝不愚昧，他们很多人靠着不错的家境都读过书，在这个年代，禁卫军是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一个部队，大部分士兵都能熟练掌握基本数学，超过一半的士兵对于中原的历史地理都能讲个七七八八。
相比起大多数人，他们是相当聪明的，只不过，他们太过聪明，以至于他们选择了最轻松的一条路而已。
将所有的希望和力量，全部交付于某个救世主。
不希望自己去思考未来和太多的东西，只需要向某个效忠就足够了。
这是他们在数千年的剥削史中，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如果我说，我这次回来，是想要促进城市工商业的发展，你们会怎么想？”
“那农民们会怎么样呢？”
“会死很多人，活下来的，大部分会进城做工，少部分留在农村，在人地矛盾得到大缓解的情况下，从农民转变为农业工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不得好死，陛下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
“我也希望如果有可能，我不需要这么干......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是更好的办法？”
“你们，还有我，所有人都站起来斗争，斗争到死去为之，不断的斗争，继续斗争，和敌人斗争也和自己斗争。”
“那我们是搞不定了。”
禁卫军的战士拍了拍李贶生的肩膀，然后指向了不远处的房间，带着一些似乎像是嘲笑的语气说到：
“这就是你们这些聪明人该去想的时期了，去吧，去问问陛下，找出一个答案来，然后，告诉我们，我们照做。”
李贶生扭头，注视着战士，直到许久之后突然说到：
“禁卫军效忠于谁。”
这是一个不算太麻烦的问题，对于军队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可以说是只有一个。
“禁卫军永远效忠于陛下。”
仅此而已。
李贶生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说到：
“这不就足够了吗，反正你们继续听老头子的话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至于其它的事情。
那是我们，已经更加遥远的未来的人，需要去思考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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