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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吗?

    徐举人串联了很多士人,有的和徐举人一样是议员,有的只是候补议员,有的则什么都不是。

    然后,这群垃圾......哦,抱歉,这样的评价可能带了些卓后人的个人情绪,也许卓后人应该更加中立客观的描述一下——这群废物又开始对纺织工们强硬起来了。

    他们开始拒绝向前来传达通知和收集信息表的纺织工使者开门,拒绝向纺织工们汇报自家的物资储备和军备数量,隐瞒了自家家奴的数量,禁止纺织工民兵进入自家。

    大门紧闭,家奴披甲,甚至那位徐二爷又硬气了起来,提着一把弓在院墙上俯瞰着街道。有人举报徐二拿着弓瞄人,徐二就说,他待在自家院子里,又没上街,随便拿着弓玩玩而已。

    让卓后人有些惊讶的是,一名纺织工因为受不了徐二的挑衅,开口骂了徐二,然后被身旁的人勒令向徐二道歉,之后,纺织工民兵们警告了徐二,要求徐二不得将弓瞄准行人,然后就走开了。

    徐家似乎将这一事件当作了他们的某种重大胜利,很快,卓后人就看见那位徐举人很是高兴的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骄傲的说自家弟弟是当时英雄。

    唯独后院的女性家眷们有些担忧,她们并不希望自家丈夫/儿子/父亲同那些纺织工们对抗,但在徐家,她们做不了主。

    卓后人有些不爽于这些人自以为是的‘胜利’,但他不会多说什么。

    因为在这些人庆祝着他们的‘胜利’时,对卓后人的看管也稍稍松懈了一些,导致无人发现,一支箭矢的遗失。

    这都是小事。

    大事发生在徐府之外的地方。

    联委会的民兵重新组织了起来,他们将留在江都县的民兵抽调了一半,再从扬州的劳工里动员了一批人,最终凑出了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队伍,朝城外野战军的方向开始修建起来防御工事。

    江淮地区由于长年的和平,只留下了少数几个缺乏维护的小型棱堡,那些棱堡的作用不大,而且距离扬州有着一定的距离,此时并没有太大用处。

    当劳工们摆出一副对峙的态度开始挖掘防御工事,部署大炮的时候,曾庆余是感到可笑的。他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任何的意义,即使为了赶时间,他只带了两个步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和一个骑兵连,大约两千人赶来,但也不是眼前这区区一千五百民兵可以抵抗的存在。

    这些民兵们简陋的防御工事和可怜的火炮数量,曾庆余相信,只要他下令发起进攻,连半个时辰都用不到就会被摧毁,这些乱民们只能狼狈的落荒而逃。

    可问题发生在部队内。

    部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拉练,聚集集合并假设某处已经被占领,他们需要在最短时间赶赴指定地点并做好战斗准备,这样的演习。

    这并不罕见,但当那一千五百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修建起了防御工事,拉上来了大炮后,一些底层军官和士兵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很快,他们从民兵们利用热气球投下的传单中了解了一切。

    天朝的文化普及和军中严格的教育体系此刻产生了副作用,在大部分士兵都能认识两百到三百常用字,而民兵们的传单又尽可能用简单直白的话语描述的情况下,曾庆余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军中就已经传开了消息。

    原来,竟然是扬州爆发了起义,而咱们不是去拉练的,也不是去帮助起义维持秩序的,而是要去镇压起义百姓的!

    这样的认知一瞬间让大部分士兵和底层军官感到了反感和混乱,随即,第三步兵营中的两个连,第一步兵营的一个连,还有工兵营整体和炮兵营里大约四十多人选择了反对执行命令,要求部队立刻答应民兵要求,后撤至距离扬州五十公里以外的地方。

    这些人加起来已经接近部队一半的兵力了,他们声势浩大,让曾庆余相当愤怒和为难。

    更加让曾庆余愤怒的是,即使他想要将这部分人调回去,命令剩下的人继续向扬州逼近,这个命令也遭到了拒绝。

    而且拒绝者是残存的,没有加入支持民兵运动的部队。

    炮兵营的营长,一位大地主家庭出身,被送去了应天工程大学读数学的知识份子冷静的建议曾庆余最好不要在此刻轻举妄动,他建议曾庆余如果想要平定扬州,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派一支部队北上,因为这位炮兵营长听说李贶生已经回国,并且现在就在徐州。

    “将李先生接到扬州来,让李先生从中协调,这是最快且最不会伤及扬州本身的方法。”

    方法是很好,但炮兵营长一副‘我才是正确的,您的做法可正是愚蠢’的语气让曾庆余感到极度的不满。

    更何况,他也不希望那个‘李先生’真的赶到扬州。

    曾庆余知道那个‘李先生’是谁,他也知道,那家伙一旦出现在扬州,那么,他的名字就会被对方的名字完全掩盖过去。人们能够记住的,无非就是那位‘李先生’又解决了一起矛盾,简直就是青天大老爷在世,人们会记住‘李先生’的名字,而不是他曾庆余的名字。

    这和曾庆余所希望的完全不同。

    但他不能立刻反驳或者斥责炮兵营长,炮兵营长走的和他这种传统将领不是一个路子。曾庆余是靠着敢打敢拼,从远征天竺的部队捞军功,然后花钱调岗位拿到这个旅长位子的。

    而炮兵营长走的是技术军官的路线,不需要太多的战功,只要技术理论过关,然后凭借着资历,写写论文就能不断晋升。

    这导致了,如果可能,曾庆余并不像招惹一名炮兵军官。

    同时,如今的野战军,炮兵的地位也是相当高的。只从前膛装的野战炮出现以来,炮兵早已经不再是只在攻城时才会出现的,局限极大的兵种,而是变成了一种泛用兵种。野战军的战术模式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曾经步兵为主,骑兵为辅,炮兵只是用于作为补充火力和攻城单位的作战模式,演变为了今天的样子。

    炮兵为主,骑兵袭扰,而步兵只是炮兵的护卫以及最后用一波冲锋彻底压垮敌人,收割残敌的存在。

    这一战术上的改变甚至导致了天朝军队开始出现了步兵的弹药还没有消耗多少,炮兵就开始向后方申请第三轮补给的情况。军队对于后勤的需求飞速增加,最终导致数十年前还可能出动一二十万远征日本的天朝,如今派遣十万人远征日本,都必须往里面塞一半的民兵了。

    原因无它,就是后勤问题——一个步兵可以带上百枚弹丸和足够应付好几周的火药,一个骑兵大不了也能‘就地补给’,绝大部分的军事物资,其实多多少少都能够从当地征调和抢劫来完成补给。

    可炮兵不同,无论是火炮还是炮弹,都是大量且无法在随意一个地方完成就地补给的东西,只能从后方的军工作坊里运到前线去。

    所以,曾庆余对炮兵营长不满,但对于炮兵营长来说,他也同样瞧不起这个靠着砍杀一些天竺人和用从天竺抢来的钱贿赂上官爬到这个为止的莽夫上官。

    一个蠢货罢了,还以为战争就是几百年前那种东西。

    当然,他也并不想参与到支持那些乱民的运动里去,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他只希望天朝能够维持稳定,这就是最好的情况。

    “把营里那些支持乱...不,支持劳工起义的士兵们放出来吧。还有,命令看守大炮的士兵去休息。”

    炮兵营长走出营帐后,直白的对着自己身旁的卫兵说到,引起了对方略带迟疑的确认。

    炮兵营长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又一次的重复了自己的命令,然后说到:

    “不这样做,难道你希望听那个蠢货的命令,等到之后那一天,把大炮对准那些起义者开火吗?我可不像那个蠢货那么天真,真以为这样做就能得到某些人的支持和庇护......我不想和陛下的人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