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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鞭笞天下

    陆老道前一刻看到季诩用东西砸了那挺肚子的官兵头子,先是错愕,转而内心一阵骂娘。

    --先前还说什么掐灭源头,结果就主动挑衅兵油头子?

    然后现在见那兵油头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不禁好奇起来,扔出去砸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对方走近了,陆老道才看得清楚,原来是一块铜制腰牌。

    “原来是六扇门的腰牌。”他想起季诩之前问过他的话,当下了然,这应当是陈洛的腰牌了。

    至于这腰牌为何会在对方这里,原因他大概能猜到,无非便是陈洛死了,将腰牌托付。

    对于季诩会杀陈洛抢腰牌,陆老道觉得不可能。

    “先前多有得罪。”领头军官将腰牌递上,挤出个笑脸来。

    他隶属兵部,当兵的和当差的没有谁稳压谁一头的说法,只看官职品级。

    而六扇门的追风密探有官无品,身份特殊,莫说他一个看城门的,便是县令见到也得乖乖低头。

    不然在那册子上记上你两笔,今天传到刑部六扇门,晚上就有衙门的人来拿你。因为追风密探在办案时,如有必要可以凭腰牌借调当地的捕快衙役。

    捕风捉影、便宜行事,说的就是此类人。

    季诩将腰牌随手拿了,一抖缰绳,马车便慢悠悠地往城里去。

    陆老道咧着嘴笑,好像猥琐的老头盘算着一会儿去拿弄二两酒喝。

    身后,领头官兵啐了一口,低骂道:“仗势欺人,什么东西!”

    旁边几个官兵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道:“头儿,那人什么身份?要不要找人跟着,找机会...”

    “屁!”领头官兵哼了声。

    他何尝没想过给人通通气,教训对方一下,但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对方可是追风密探。

    敢这般大张旗鼓地进城,向自己暴露身份,要么背景惊人,要么就是自负武功,而多半是易了容的。

    左右也没得罪得很,否则对方不会这么好说话,那他也没必要搞什么小动作。

    排队的百姓见到这些朝廷鹰犬作风,暗暗摇头。

    季诩并未刻意感知,亦能听到身后窃窃私语。

    “所以人才会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陆老道适时开口道:“权势带来的一切会让人迷失,你永远不会觉得满足。”

    “就像习武修行。”季诩说:“起初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发现变强就能欺负别人,只凭武力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取一切,突破境界就成了执念。”

    陆老道没接话。

    “当武功高到可以随便将人捏死,他人生命在其面前便犹如蝼蚁。”季诩看过去,“自以为是的掠夺和杀人,是不是会上瘾?”

    他的目光平静,可陆老道却觉得隐隐锋芒流露,就像暗藏刀剑,凶厉蛰伏。

    “有的时候,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自己。”陆老道斟酌道:“人就像狼,是群居的,会为了后辈去争去抢,如果后辈得罪了能威胁到他的人或势力,就要想尽办法去帮他铲平。归根结底,还是人不够绝情灭性,习武修行也是七情六欲。”

    “所以最后被杀,也是取死有道。”季诩说。

    陆老道缓缓点头,“没错,无论对还是错,只要你弱小便是错的,而若是掌握的力量足够强大,那你永远都是对的。”

    他抬手向上指了指,“若有破碎虚空那般的鬼神莫测之力,杀戮千万也无人敢置喙。”

    季诩沉默片刻,第一次笑起来,“原来这便是真理,如登九五之尊,既可恩泽四海,亦能鞭笞天下。”

    看到他此刻笑意,陆老道内心一凛。

    但转眼,季诩便打量起这座山外城镇,仿佛刚才所言不过闲谈,并未放在心上。

    地面是埋在土下的青石和硬质的黄土,四下店铺云集,人来人往,不甚繁华倒也算的上是坊市景象。

    路不宽,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坨马粪,两旁多是卖山货的铺子,有晒干的果子,还有些野味肉干,也有菌子等山里常见的干货。

    过往的行人多是行走客商,风尘仆仆,忙着四下谈价收货。

    也有些百姓,都是脚步匆匆。

    江湖人也有,满脸警惕,刀剑露于外,一副生人勿近不好惹的样子。

    “这里比之小兄弟此前去过的地方如何?”陆老道问。

    道路并不全然平稳,也有坑洼之处,因而偶有颠簸。

    季诩道:“自是远远不如。”

    从前他在梁国皇都,岂是这等山野之地能相提并论的?

    陆老道笑道:“但峦城临近山外山,往来客商不断,已经算是雍州很繁华的地界了。”

    “那城门官兵为何如此苛刻,不怕没了客商?”季诩问。

    “其他地方山林密集,盗匪寨子不少,与其被劫掠,还不如被官兵吸点血。”陆老道说道:“商人重利,城门那拿的只是些蚊子腿罢了。”

    季诩点点头。

    陆老道便问:“季兄弟眼下有何打算,直接去找道门中人?”

    “先住店。”季诩想沐浴,然后换下这身钻山林的衣衫。

    陆老道抖了抖破烂道袍,笑道:“是该好好泡个热水澡,我还以为季兄弟迫不及待想去拜访呢。”

    季诩冷哼,“一群猪狗罢了,也配?”

    “……”陆老道脸色一僵。

    当着道门中人的面说道门的,对方还是头一个。

    尤其还是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如果是以前,他吐口气就能送对方去拔舌地狱,反思反思自己口无遮拦该不该死。

    但现在嘛...今时不同往日,陆老道全当没听见,毕竟他擅长的就是养气功夫。

    季诩余光见他不动怒,也有些讶异。

    不多会儿,两人便寻了路边的一处客栈,将马车一放,就随店小二进去了。

    “烧点热水,加些肉来。”陆老道大咧咧地搓着身上泥灰。

    店小二不住点头,笑呵呵地应承。

    上楼的时候,季诩瞥了眼大堂,不见寻常百姓或什么商贾,多是些江湖人在吃酒,手边包袱下露着刀鞘剑柄。

    店小二察觉到他的视线,笑着解释道:“咱们店里酒水物美价廉,所以很多跑江湖的爷们儿来吃酒。”

    “外头的马车卸下来,给马喂些草料。”季诩嘱咐一声。

    “放心吧您嘞!”店小二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一间房,省银子。

    陆老道一腿翘着,一腿踩在椅子上,一边搓着灰一边哼哼唧唧,虚着眼看屋里隔开的那道帘子。

    阵阵热气涌出,帘子后边传来木瓢舀水之声。

    当然是季诩在惬意地沐浴。

    “为何不让老道我先洗?”这是陆老道不忿之语。

    “因为你身上太脏。”季诩毫不留情地回应。

    陆老道便只能在外头先干搓灰,安慰自己先搓一阵,待会泡热水更舒服。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呵斥,旋即便嘈杂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