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坦伤隐星夜两心悸，试相往仁月初定情
夜云飞的运气很不错，夜仁确实没有将粥全部盛走，砂锅里还留下了一锅底的量。那鲜美浓郁的香味勾的夜云飞馋虫直冒，当下也顾不得去找个碗，右手轻轻一挥，一股劲风带出数十墨色花瓣，贴在了锅的外沿上。只见他就这么直接上手将锅端了起来，深深地闻了闻粥的香气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享用了起来。
“呼哈……呼……真香啊，哈哈……”堂堂夜家家主、名震江湖的墨棠剑客夜云飞，此刻就这么站在炉子旁抱着砂锅大口喝粥，这反差感，属实是令人有些瞠目结舌。
“哎呀，真满足~”再次大口咽下一口粥后，夜云飞舒了口气，满足地咂咂嘴，“不行了，稍稍歇会儿，要不然嘴里非得给烫出泡来不可！”
将裹着花瓣的砂锅往右臂窝里一夹，夜云飞用左手从旁边取了一个碗，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喝了两口，慵懒地往墙上依靠，淡笑一声：“进来吧，本座吃东西时不介意有人打扰，这点你是知道的。”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便走了进来，对着夜云飞躬身抱拳行礼：“夜霜拜见家主。”
“免礼。”夜云飞随意地摆摆手，“私下里就不要这么拘谨了。”
待到夜霜起身，他晃了晃碗，看着碗中被他晃出一圈圈涟漪的水面：“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是的，关于大少的事。”夜霜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详细汇报道，“今日在云棠室，我们原本一直守卫在院中，但不知为何，一只花盆突然从屋内摔了出来。我们原本以为是有刺客潜入，情急之下便赶紧冲进屋内，然而……”
夜霜汇报的，正是当时夜仁情绪暴躁濒临失控的情况。
“当时大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全身灵力暴动，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暴走。”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半日，现在夜霜回想起来那时夜仁的恐怖目光和凛然杀气，心中都依旧会泛起一丝后怕。自从她跟随夜仁以来，就没见过他这样可怕的一面，事后越想越放心不下，便来找夜云飞汇报了。
“……”原本还在悠然喝水的夜云飞动作一顿，眼睛里闪过一丝黑光。他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再顺手将碗放在了柜台上，看着夜霜，神色严肃了几分：“后来呢？”
“后来……”夜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南宫秋月小姐在昏迷中说了几句梦话，大少听到后，就迅速恢复了正常。”
“哦？”这倒是令夜云飞有点惊讶。他十分好奇：“小秋月说了什么？”居然能让濒临暴走的夜仁瞬间回神？
“……”夜霜抿了抿嘴唇。那句话……她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她很拒绝复述那句话，但又不能对夜云飞隐瞒，只能咬咬牙，生无可恋、万分僵硬地强迫自己说了出来：“说的是……夜公子好帅……”
“噗！哈哈哈……”听了这句话，夜云飞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爆笑了出来，只留夜霜一人满头黑线地低头站在那里。
让她死吧，就现在！
“哈哈哈……那就难怪了。”夜云飞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摇头啧了一声，思考了片刻。
“罢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放心吧，仁儿他并无大碍，你不必为他担心。不过今后你也要多留心一点，一旦日后仁儿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及时禀报给我和夫人，明白吗？”
“明白！”夜霜平复了一下心情，恭声道。
“对了，我的粥还没喝完呢！”夜云飞忽然想起了那夹在自己臂窝里的砂锅，见锅里的粥已经不烫了，便准备继续享用了。
“你要不要也来尝尝？这是仁儿亲自做的，可好喝了！”夜云飞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行动上明显没想给夜霜分点。只见他仰头将剩余的粥一饮而尽，然后在夜霜复杂的目光中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最后还不忘抒发一下感慨：“哎呀，这粥熬的火候精准，不稀不稠，里面还加了虾滑、鱼蓉、青菜、胡萝卜等各种配料……平常里熬的粥也没今天的好喝啊，很明显，他这是用了心啊……”
“……夜霜告退！”夜霜终于待不下去了，施礼后便一闪身出了屋，整个过程没超过两息。
“呵呵……”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夜云飞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他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啊……”
怎么说，他也算是过来人了。就夜霜那点小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当年夜疏影为什么要将夜霜夜雪调到夜仁身边做贴身护卫？还不是想让夜仁把两个小姑娘哄好了、养成好了，然后顺便拿下，将来好抱去暖被窝嘛！没办法，这孩子从小就不太爱和女孩子打交道，当娘的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只能早早地做准备喽！
对于此事，夜云飞是持默许态度的。而事实上，如今许多人也早就把霜雪剑灵认定为了夜仁未来的女人。不止如此，通过夜云飞近两年来有意无意地观察，到目前为止，夜雪那傻丫头除了经常犯点花痴以外，倒还没看出对夜仁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向来清冷沉稳的夜霜嘛……
“唉。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对于这种事，夜云飞看得透彻。虽然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又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刚刚他在夜霜面前大肆夸赞夜仁用心煲的粥好喝，实际上也是在隐晦地给这丫头一些提示。夜霜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肯定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明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听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于孩子们的感情问题，他也不想再多掺和。年轻人的事，当由年轻人自己去把握和处理，上一辈的人就不要乱凑热闹讨人嫌了。
“说起来，夜霜夜雪是在仁儿十一岁时调到他身边的。这样算算，信儿如今也到了年纪……”夜云飞眼珠一转，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坏笑，“也许我可以回去和娘子商议一下，看看要不要也给他安排个贴身护卫，省的这小子天天除了练功就是在外面疯！”
……
“阿嚏！”此刻，云棠室院子里，正缠着夜仁想看看他提着的竹篮里有什么美食的夜信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他抹了抹鼻尖，心中莫名有点发凉：“奇怪，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你确实是有坏事要发生……”刚刚夜信突然打喷嚏，夜仁怕他一喷嚏打到竹篮上，便一个闪步位移到了一边。这样的结果是，夜仁和竹篮安全了，但黏在夜仁另一边的小夜晗却被喷了个满脸……
先前夜信出去玩，结果回来的时候不仅没能偷到黄桃酸奶，连许诺好都肉串都忘了给夜晗买回来。原本看在大哥和秋月姐姐在休息，不能吵到他们的份上她没计较，现在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嘻嘻……”南宫秋雨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夜信被发飙的小夜晗追得满屋跑，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她还在想，一会儿要是小晗妹妹向她发起求助了，她也一定要加入战场，借机好好揍夜信一顿！
“秋雨，秋月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懒得去管鸡飞狗跳的弟弟妹妹，夜仁看向南宫秋雨，问道。
“姐姐现在已经无恙了，我出来时她刚刚洗漱完毕，夜仁哥哥你直接进去就好。”自打在心中彻底认同了这个姐夫之后，南宫秋雨对夜仁更加亲近了。她冲着夜仁吐了吐舌头，笑道。
“好。”夜仁微笑着颔首回礼后，便来到了门前，轻轻叩响了屋门。
“请进。”屋内传来南宫秋月温婉的应答声。说来也怪，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夜仁的心便会莫名地产生一丝悸动。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轻轻推开了门。
南宫秋月已经换上了方才南宫秋雨委托仆人送来的新衣服，此刻，她正端坐在床前，微低着头，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自己的发丝。
听到推门声，她娇躯微颤，抬头循声望去，见夜仁提着食篮走了进来，便起身福礼：“夜公子。”
“秋月姑娘不必多礼。”夜仁见她如此，下意识地便快走了几步扶住她。
“唔……”兴许是先前小暧昧的后遗症，当夜仁的双手扶到南宫秋月的手臂上时，指尖明显地感受到对方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头，正瞧见南宫秋月那正有些呆滞地小嘴微张，一副有点受惊和愣神的模样，连忙触电般缩回了手，轻咳一声：“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无……无妨……”南宫秋月声如蚊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有些怀疑，夜仁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毒。要不然平日里无论面对什么人都不会露怯的她，为什么一见到夜仁就脸红、思绪混乱。
对该与少年如何相处的疑惑与踌躇、对感情的懵懂与茫然、对暧昧温情的羞恼与悸动……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一向能够完美应对各种人和事的南宫秋月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了，以至于她心里莫名地起了点小情绪，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在与夜仁的交谈或相处中占据一些主动权，否则身为南宫大小姐的气势和威严都要丢尽了！
“你……”至于怎么争取主动权，南宫秋月准备先发制人，问问夜仁此刻身体如何，有没有因为失血而感到不适。才不是因为担心他……
“你身体方愈，需要好好补一下，我刚刚熬了粥，快趁热喝了吧。”结果她才开了个头，夜仁便将手中的竹篮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粥罐取出，揭开了瓦盖。霎时间，一股醇浓的白雾自罐中蒸腾而出，不出片刻，半个屋子里都充溢了勾人的鲜香味道。
“……”南宫秋月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被瞬间止住。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由粉嫩的虾丸、五颜六色的蔬菜丁点缀着的奶白色米粥，原本已经构思好一系列聊天话题的大脑直接变成了一片空白。
“好香啊……”她下意识地便轻声说道。
“感谢认可，请慢用。”南宫秋月盯着粥看，夜仁则站在旁边盯着她看。听到她这句赞美的话语，再看着少女那馋馋的目光，夜大少甭提有多得意了。
“啊……”听到某人含着笑意的话，南宫秋月这才回过神来，气呼呼地瞪了夜仁一眼。她是不是表现的太温柔了？看来有必要让这个嚣张的男人见识一下她南宫秋月的威风气势了！
“咕~”就在南宫秋月准备调起自己的气势之时，她那空空如也的腹部忽然发出了一声饥饿的呐喊，在这小小的屋内是那般的显耳……
“……”屋内瞬间变得针落可闻。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竟极其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唯一不同的是，夜仁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而南宫秋月的脸却越来越红……
“咳咳，快喝吧，不然就凉了。”夜仁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可看看南宫秋月那又羞又愣的呆萌模样，属实是有点忍不住。
“……”南宫秋月心中哀鸣一声，放弃抵抗了。她没好气地白了夜仁一眼后，便赌气般“啪叽”坐在了椅子上，将瓦罐扒到自己面前便闷头吃了起来。
虾丸的弹滑劲道、鱼糜的细腻鲜香、蔬菜的清脆可口，多种口感相得益彰，轻轻咽下，顿觉一股暖流自口腔淌入腹中，直将全身温暖，令人舒畅神怡。
南宫秋月美滋滋地享用着可口的粥，心中方才的那点小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一旁的夜仁也坐在了床沿上，双手环抱，带着笑意看着她吃。
不知为什么，明明正在享用美味的是南宫秋月，可他的心里却也也充盈着平和与满足。
“呐，你要来点吗？”许是吃地太投入，思维有点走神了，南宫秋月在注意到夜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时，居然以为他是馋了，她眨眨眼睛看着对方，下意识地就想把粥罐端给他。
“不必了，我现在不饿，你全喝上吧。”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夜仁看着南宫秋月那有些呆萌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
“……”南宫秋月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含笑目光，可算是回过了神。不过因为先前害羞的次数太多，现在她反倒是淡定了许多。管他呢，先吃饱再说！
一罐粥并不多，夜仁担心南宫秋月一次性摄入太多食物会对身体不好，便少盛了一些。南宫秋月意犹未尽地轻舔朱唇，感觉没吃饱，便用很澄澈无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夜仁的眼睛看。
嘿！没想到啊！堂堂南宫大小姐居然也会撒娇卖萌？夜仁心中冷笑，真当他“不解风情夜大木头”的名号是白叫的吗？想用这种方式令他心软，妄想！
“粥确实就这些了，膳房里剩下的不出意外现在应该也已经没了……你身体初愈，真的不能吃太多……今日先如此，待明日我再为你准备丰盛的膳食，好不好？”两息后，夜仁将眼睛瞄向右后方的墙角，声音比寻常弱了三成。
对于南宫秋月那亮晶晶地、一边盯着人眼睛一边还能微微颤动的琉璃般的眼珠，夜仁为方才的狂妄自负感到羞愧。
“唔……那好吧。”见夜仁露出了如此囧样，南宫秋月心情大好。她收回目光，看起来是妥协了，可手上却还是有些克制不住般去用勺子在罐子里刮着残余的粥液……
看把孩子可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饿着人家呢！
夜仁忍不了了，上前将瓦罐放进了竹篮里。见他这样，南宫秋月终于忍不住掩嘴咯咯笑了出来。
“……”夜仁无奈地看着莫名其妙笑得花枝乱颤的某少女，脑海中一片凌乱。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南宫秋月是在故意寻他开心，那他的脑子就真的是因为放血过多而生锈了。
不过，虽然明知被耍了，他却半点气不起来。见对方笑得开心，他竟感到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宠妹妹般的微笑。
良久，两人笑意平息。南宫秋月抿着唇低下了头，双手手指打架般纠结在一起；夜仁则深呼出一口气，左手拇指在鼻尖上抹过，眨眨眼睛，看看对面的少女，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屋里寂静非常，偏偏又没有太多的尴尬感，反而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温和。
良久，正当夜仁因担心对方身体而准备主动开口让其早点休息时，南宫秋月却是终于抬起了头，用带有一分怯意、九分真诚的目光看着夜仁道：“夜公子，谢谢你……”
声音很轻柔，却又是那么的郑重。夜仁闻言一怔，继而笑了出来：“夜某职责所在，秋月姑娘无需客气。”
心思缜密的他，自然能明白南宫秋月此时的心情：仔细算算，这几天下来，他先是出谋划策为南宫使团避免了伤亡，然后又引血为南宫秋月压制了残毒，再加上其他一些帮助……对于南宫秋月来说，这已经不能算是承情，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恩情了。而事实上，两人也不过是只相识了一天……
“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若是不说出来，秋月实在心中难安。”南宫秋月直视着夜仁的眼睛，轻声道，“夜公子若是……”
“秋月姑娘。”她才刚刚开口，夜仁便突然打断了她。见她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夜仁轻叹口气，他已经猜到了这丫头接下来想说什么。
“秋月姑娘切莫多想。如若非要夜某做出解释，那在下只能说……”他看着少女那水晶般的眼睛，柔声道，“你方才道大恩不言谢，夜某却早已习惯了践行此言的后半句——”
“施恩莫图报。”
此言一出，南宫秋月娇躯微颤，只觉得心中一直淤堵着的一丝浊气转瞬间便消散了。她的脸上不再有纠结、怀疑和不安，取代而之的，是释然、感动和一丝雀跃。
“是秋月敏感了，还望夜公子莫怪。”她悄悄揪了一下衣角，款款起身，也坐到了床上。两人现在相距不到四尺，“秋月在家族生活的这些年里，见识过，也经历过了太多的阴暗。有人觊觎我的美色，有人眼红我背后的荣华，更有人甚至想取我性命……除了我的至亲之人，所有接近我的人，几乎都带着自己目的……”
想到了难过的事情，少女两手相握于身前，声音变小，情绪有些低落。夜仁在旁边看着，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对于南宫秋月所言的真实性，夜仁毫无半点怀疑——对方体内的残毒就造不了假。甚至，夜仁可以猜到，南宫秋月这些年来过得要比她说出来的艰难的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在那四面楚歌、群敌环伺的大家族里艰辛地成长到现在，又有多少人能想象她所经历过的困苦……
望着这位脆弱而又坚强的少女，夜仁的心中升起了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想要迫切地靠近她、安慰她的冲动……
“若是按姑娘这么说，那夜某所做的这一切，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挥去心中的那点奇怪感觉，夜仁轻道，“那就是让自己心安，遵循自己的内心想法去做出选择，以免日后因为当时的犹豫而悔恨。”
听夜仁这样说，南宫秋月看向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夜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伟大？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伟岸的男生，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
“哦？”夜仁挑挑眉，开玩笑地反问，“那请问秋月姑娘喜不喜欢夜某这样的男生呢？”
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好家伙，他这是疯了吗？怎么这种玩笑也开啊！
别说他，南宫秋月也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夜仁，美目中是满满的惊讶，片刻后回过神，娇颜上飞快地染上一抹红晕，边眨眼睛边慢慢低下了头。
“秋月姑娘，方才是夜仁失言唐突了，还望姑娘莫怪……”回过神的夜仁见南宫秋月这般模样，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给吓傻了，赶紧准备起身道歉。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少女闷闷的一声：“嗯~”
声音细若蚊呐，可夜仁确实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哎？”这下可轮到他傻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明明还带着娇羞，却勇敢地抬起头直视自己的南宫秋月，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南宫秋月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慌乱，实话实说道：“若夜公子这样问，那秋月自是……喜欢的。毕竟，论相貌而言，夜公子英姿卓越、俊美非常；论实力，夜公子武艺超群、技压群雄；论功绩，夜公子荡平匪患、造福一方；论性情，夜公子温文尔雅，心善德康……话本子里的天神上仙也不过如此，秋月又怎么可能不仰慕呢~”
少女发现，每当她说出一个夸夜仁的词，都会让对方有点不自在，这让原本有些羞怯的她眼前一亮，继而升起了玩闹之心，越说越起劲了。而这样的结果是，平日稳重淡然的夜大公子竟被南宫大小姐生生夸的脸红了……
“噗嗤……”眼见夜仁一副“别夸了别夸了，再夸孩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的求饶表情，南宫秋月大感有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夜大公子也会害羞嘛！嘻嘻，莫名觉得好可爱……
“咳咳……”夜仁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苦笑道，“秋月姑娘莫要打趣在下了……这玩笑属实有点令在下招架不住了。”
平常里除了夜雪那家伙，那个女生这样调侃过他啊……今天属实是被姑娘给降住了。
“为什么会是玩笑？”南宫秋月却是认真了起来：“对于女生而言，你这样的男生本就是梦中情郎的最佳人选。若是再加上你施以的那些恩情，姑娘们即使是以身相许都合情合理了。”
“哎？！”夜仁震惊地看着南宫秋月，南宫秋月抿抿唇，轻叹一声，悠悠道：“夜公子，我知道你早已习惯了真心待人。但你知道，这样的你，对于女子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吗？”
话音落下，屋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窗外，早就龇牙咧嘴挤在一起顺着夜仁先前在窗纸上砸出的洞看热闹的夜信和南宫秋雨呆住了。
南宫秋雨震惊地看着俏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却依旧坚持着与夜仁直直对视的姐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她……没看错、没听错吧？姐姐这是……真的对夜仁哥哥动情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姐姐对夜仁哥哥有意思这件事，她从先前的蛛丝马迹里倒是能看出一些来……重点是，姐姐居然……主动向夜仁哥哥袒露心意了？！
这这这……有点惊悚了吧？这还是她平日里认识的亲姐姐吗？咋回事？生了场病，性情大变了？
虽然南宫秋月这并不算是真正向夜仁告白，但她说出这样意义分明的话，就相当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夜仁：你对我太好了，本小姐对你动心了！
一旁的夜信整个人也麻了。这场景他熟啊！前几年他可是赶跑过四十八个向哥哥表达爱慕的女人啊。他心里很想立刻冲进去搅乱这奇异的暧昧气氛，可看着哥哥那有些失神的表情，却下意识地僵住了身体，没有行动。
哥哥的反应……也与平日里不同啊……
屋内，看着夜仁那终于回过神，正看向她的充盈着复杂目光的眼睛，南宫秋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激动迅速平复下去，取代而之的是浓浓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抱歉……夜公子，是秋月孟浪了……”南宫秋月低下了头，心悸动的厉害。她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就是疯了，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玉白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在她眼睛的余光中捉住了她的右手。
“呀……”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抬头，却见夜仁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她右侧两尺处。两人的距离已被再次拉近。
“夜公子……”感受着手上那同先前一样的温暖感，南宫秋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慌张地想将手抽出来，可夜仁抓的很紧，偏偏力道控制的很好，既让她挣脱不开，又不会握痛她。
“秋月姑娘。”正当南宫秋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耳边却传来了夜仁温和的声音。
其音若清泉洗玉般沁人心脾，洗去了南宫秋月心中的慌乱与焦躁。她呆呆地抬起头，正对上夜仁那温柔的目光。夜仁在笑，笑得自然，笑得舒心，仿佛是心中纠结着的什么东西烟消云散了般。
“我很开心，能被你认可。”
从初见南宫秋月的那一刻起，夜仁的心便因这位温柔端庄的女孩而有了一丝别样的颤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几乎毫无道理和逻辑可言。平日里夜仁对其他少女半点感觉都没有，可偏偏就对南宫秋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究竟是戏本子里所说的所谓“一见钟情”，还是少年少女那不知何时便突如其来的青春悸动，夜仁并不知道，一开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经过一天的相处，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与交流，夜仁发现，自己与这位南宫大小姐居然出乎意料地合得来。两人性格相近，相处起来舒适自然，和南宫秋月在一起聊天、做饭的时候，夜仁会感到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第三种感觉——如果把与亲人在一起时的氛围比作粥、将与挚友在一起时的氛围比作酒，那么这第三种氛围感觉就更像是蜜，甜而不腻，令人不舍脱离。
回想起白日目送佳人远去休息时那不自觉地失神；回想起看到南宫秋月病发时那自心底而发的焦急与失措；回想起得知南宫秋月体内残毒时那濒临失控的狂怒感，回想起先前两人两手相握时那带有一丝心悸与尴尬的小暧昧……夜仁忽然豁然开朗。原来，他那木讷、从未有过爱恋之情的心，早已不知何时向面前的少女敞开了一丝缝隙……
想到这里，夜仁心中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不是南宫秋月刚刚下意识地明示点醒了他，也许他还要再过好久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呢！
“夜公子……”南宫秋月只觉得夜仁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是炽热。她被看得俏脸绯红，却偏偏没有一丝反感，反倒是因为从夜仁的目光里看到了令自己惊喜的情感而觉得有些雀跃。她不再挣扎，任由夜仁握着自己的手；夜仁也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就这么默默感受着那掌心中的细腻温软。
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一刻，静默而温情，谁也没有贸然出声，谁也不敢轻动分毫，两人都怕一不小心之下，将这奇妙的温馨氛围给打破。
寂静的屋内，只有两人那砰怦怦的心跳声可以听闻，而且，这两阵心跳声还在愈来愈清晰，频率越来越快……
终于，随着窗外传来一阵喜鹊的鸣叫声，两人回过神来，触电般地松开了手。南宫秋月嗖地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像是有些受惊，可怎么看都像是想要留住那手上残留的温暖；夜仁的左手掌心向下扣在腿上，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传导到大腿内，他只感觉自己全身灵力的运转速度都加快了……
“滋啦！”一个没留神，夜仁没控制好自己的灵力，有一点点灵力自他体内逸出，自动转化成了紫色电流，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将一只不知何时落到他胳膊上的飞虫给电成了一缕灰烟。夜仁和南宫秋月皆是一呆，两人定定地看着那缕灰烟消散，再对视着眨眨眼，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刚刚的样子真是傻地有趣！”南宫秋月调侃道。
夜仁挑挑眉：“你现在红着脸的样子也可爱至极。”
停顿片刻，夜仁深吸一口气，竟有些紧张了起来：“秋月姑娘，我……那个……就是……我……”
南宫秋月歪歪脑袋，看着夜大少爷在那里难得的支支吾吾，顿觉有趣，秀眉微挑：“嗯哼？”
平复了一下心情，夜仁终于一咬牙，强装镇定地将心里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我……我觉得……我感觉……我好像是……喜欢你……”
半点平日里的果断从容都看不见啊……
窗外的南宫秋雨：“……”不愧是强大的雷属性战灵修啊，一番表现把她雷的那叫一个外焦里嫩。
缓缓转头看向夜信：“夜仁哥哥在感情上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夜信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耸肩道：“原谅他吧，他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听了夜仁的话，南宫秋月差点笑喷。她挑眉道：“那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呢？”
话虽如此，可她那颤抖地跟筛糠似的娇躯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冷静。
夜仁心中吐槽：“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羞地快坐不住了……”
舒了口气，夜仁总算是让自己恢复了正常。他沉默片刻，轻声却认真道：“我……不确定，真的不确定。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从没对女孩子动心过，所以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确定这种喜欢是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觉得自己越说越乱套，夜仁十分懊恼，干脆心一横，道：“总之就是那种，喜欢和你说话、和你相处、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我现在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所以本着负责的原则，我暂时不能真正向你袒露自己的情意，抱歉……”
听着少年难得的笨拙的表达，南宫秋月非但没有感到失落，反而心里更加开心了。这才是她所倾慕的夜公子，真诚对待感情，不虚伪，不冲动。
“嗯……我知道的……”她抿抿朱唇，轻声道，“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我也还不完全确定自己的感情，但，我确实是对你有好感的……”
看着夜仁挑眉的笑容，南宫秋月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声音顿时又小了三分：“你所说的那些感觉，我也有……”
“哈哈……”看着少女这般可爱模样，夜仁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少女白了一眼。
安静片刻，夜仁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咱们试着交往一下？”
“嗯？”南宫秋月呆呆地看着夜仁，有点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夜仁轻咳一声，详细道，“感情之事毕竟马虎不得，既然我们……互有好感，但因为各种原因还未能确定自己的感情，那不如我们就试着交往一下。就好像那种……我记得我听我族弟提起过……什么‘朋友之上，恋人之下’的关系，在多相处一段时间，正好互相了解一下，从而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若是最后发现不合适，我们便做朋友，若是真的相互喜欢……咳咳……”
后面的话夜仁没好意思说出来，但南宫秋月却听懂了。她缩了缩肩膀，脸烫的都能烧开水了，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两人现在最合适的相处方式。毕竟现在两人只是互生情愫，但却并未达到那种彻底相恋的地步，既不适合再像先前那样疏远，也不能直接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照夜仁所说，给彼此留下一个相互了解、亲近的时间和空间，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太好了！”见南宫秋月同意了，夜仁忽然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激动的兴奋感。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就是那么的美好，令人难以平静。
“嘻嘻……”南宫秋月亦是如此，见到夜仁那眼底抑制不住的兴奋感，她忍不住掩嘴轻笑，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她感觉无论是夜仁还是她自己，现在好像都有点傻……不过她傻得开心！
“咳咳，那个，既然决定要交往了，那咱们之间的称呼是不是也要变一下了？”悸动过后，夜仁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两人已经在交往了，要是再互相称呼“夜公子”、“秋月姑娘”，那未免也太生疏了点。所以，他提议两人换一下称呼，“从此以后，我唤你秋月，你就叫我夜仁便好。待到父母为我取字，你再改称我的字，怎么样，秋月？”
看似是在征求意见，这嘴上已经改过来了……
“嗯，好！”虽然蓦然被亲昵地称呼弄得有些害羞，但南宫秋月还是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吧。之前说好的，明天我为你准备好吃的。”夜仁从未感觉自己像今天这样心情愉悦过。他机缘巧合下打开了一扇崭新的情感之门，而这感觉又是那样的美好……望着坐在床上的娇美少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为之柔软，有一种对她万般呵护的冲动，舍不得让她有半点困乏。
“嗯，好！”感受着夜仁发自内心的关心，南宫秋月心中泛起了一丝甜意。她乖巧地点点头，反正身上穿的本就是睡服，不必更衣，她便钻进了被窝，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还仰着头冲着夜仁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夜仁忍俊不禁：“好了，你安心睡吧，我先走了。秋雨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我叫她进来陪你一起休息。”说完，他起身欲走。
“等一下……”正当他要转身之时，南宫秋月却是轻声叫住了他。只见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夜仁，轻声道：“你先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见她如此，夜仁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出来。之前怎么不知道秋月也有这么黏人可爱的一面呢！简直和睡前一直缠着他讲故事的小晗一模一样……
哎？对了，这么晚了，小晗睡了没？
算了，不管了，反正爹娘应该都还在暗香府，还有夜信看着，他不管也没关系。
“好，我先不走。”夜仁又轻轻坐到了床边，温声道，“我守到你睡着再走，怎么样？”
“嗯~”南宫秋月满足地笑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尽管她知道夜仁先前亏血严重，也需要好好休息，但她就是想任性一下，希望他能陪她一会儿……
这种心态好奇怪……这便是对一个男孩子动心的表现吗……
算了，不管了，赶紧睡，睡着了好让夜公子……啊不，让夜仁早点去休息……
哼，直呼姓名果然还是有点生疏嘛……真希望夜叔叔和夜阿姨能早点给他取字。
至于夜仁刚刚说雨妹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就让她接着等吧，不差这一会儿！
……
“啧啧啧，真好~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式改口叫姐夫了呢！”
窗外，眼看着夜仁哥哥坐在床边守着姐姐睡觉这一超有爱的一幕，南宫秋雨兴奋地不要不要的。
“……”一旁的夜信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快两更了，一会儿我哥哥出来你就早点去休息。”说完，他便蹲下身，抱起地上稻草堆上睡得香甜的小夜晗转身离去。
唉，哥大不由弟啊！算了算了，他也算是看开了。好不容易自己这木头哥哥开窍一次，他就不瞎捣乱了，静观其变就好！
“哦？没想到你也挺温柔嘛！我该不该说不愧是夜仁哥哥的亲弟弟吗？”南宫秋雨对于夜信的话很是惊奇，不由得挑眉道。
“……”夜信转过头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少自作多情，我是听我娘说的，熬夜容易脸上长痘痘，怕你毁容而已！”
“你……”南宫秋雨气的够呛，眼睁睁看着夜信昂首挺胸地抱着妹妹走出院子，偏偏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屋里的夜仁哥哥和姐姐。无奈之下，只能把怒火压在了心里：
“讨厌的家伙！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海扁你一顿，让你知道桃花为什么这么红！”
“呼哈……呼……真香啊，哈哈……”堂堂夜家家主、名震江湖的墨棠剑客夜云飞，此刻就这么站在炉子旁抱着砂锅大口喝粥，这反差感，属实是令人有些瞠目结舌。
“哎呀，真满足~”再次大口咽下一口粥后，夜云飞舒了口气，满足地咂咂嘴，“不行了，稍稍歇会儿，要不然嘴里非得给烫出泡来不可！”
将裹着花瓣的砂锅往右臂窝里一夹，夜云飞用左手从旁边取了一个碗，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喝了两口，慵懒地往墙上依靠，淡笑一声：“进来吧，本座吃东西时不介意有人打扰，这点你是知道的。”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便走了进来，对着夜云飞躬身抱拳行礼：“夜霜拜见家主。”
“免礼。”夜云飞随意地摆摆手，“私下里就不要这么拘谨了。”
待到夜霜起身，他晃了晃碗，看着碗中被他晃出一圈圈涟漪的水面：“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是的，关于大少的事。”夜霜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详细汇报道，“今日在云棠室，我们原本一直守卫在院中，但不知为何，一只花盆突然从屋内摔了出来。我们原本以为是有刺客潜入，情急之下便赶紧冲进屋内，然而……”
夜霜汇报的，正是当时夜仁情绪暴躁濒临失控的情况。
“当时大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全身灵力暴动，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暴走。”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半日，现在夜霜回想起来那时夜仁的恐怖目光和凛然杀气，心中都依旧会泛起一丝后怕。自从她跟随夜仁以来，就没见过他这样可怕的一面，事后越想越放心不下，便来找夜云飞汇报了。
“……”原本还在悠然喝水的夜云飞动作一顿，眼睛里闪过一丝黑光。他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再顺手将碗放在了柜台上，看着夜霜，神色严肃了几分：“后来呢？”
“后来……”夜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南宫秋月小姐在昏迷中说了几句梦话，大少听到后，就迅速恢复了正常。”
“哦？”这倒是令夜云飞有点惊讶。他十分好奇：“小秋月说了什么？”居然能让濒临暴走的夜仁瞬间回神？
“……”夜霜抿了抿嘴唇。那句话……她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她很拒绝复述那句话，但又不能对夜云飞隐瞒，只能咬咬牙，生无可恋、万分僵硬地强迫自己说了出来：“说的是……夜公子好帅……”
“噗！哈哈哈……”听了这句话，夜云飞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爆笑了出来，只留夜霜一人满头黑线地低头站在那里。
让她死吧，就现在！
“哈哈哈……那就难怪了。”夜云飞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摇头啧了一声，思考了片刻。
“罢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放心吧，仁儿他并无大碍，你不必为他担心。不过今后你也要多留心一点，一旦日后仁儿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及时禀报给我和夫人，明白吗？”
“明白！”夜霜平复了一下心情，恭声道。
“对了，我的粥还没喝完呢！”夜云飞忽然想起了那夹在自己臂窝里的砂锅，见锅里的粥已经不烫了，便准备继续享用了。
“你要不要也来尝尝？这是仁儿亲自做的，可好喝了！”夜云飞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行动上明显没想给夜霜分点。只见他仰头将剩余的粥一饮而尽，然后在夜霜复杂的目光中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最后还不忘抒发一下感慨：“哎呀，这粥熬的火候精准，不稀不稠，里面还加了虾滑、鱼蓉、青菜、胡萝卜等各种配料……平常里熬的粥也没今天的好喝啊，很明显，他这是用了心啊……”
“……夜霜告退！”夜霜终于待不下去了，施礼后便一闪身出了屋，整个过程没超过两息。
“呵呵……”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夜云飞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他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啊……”
怎么说，他也算是过来人了。就夜霜那点小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当年夜疏影为什么要将夜霜夜雪调到夜仁身边做贴身护卫？还不是想让夜仁把两个小姑娘哄好了、养成好了，然后顺便拿下，将来好抱去暖被窝嘛！没办法，这孩子从小就不太爱和女孩子打交道，当娘的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只能早早地做准备喽！
对于此事，夜云飞是持默许态度的。而事实上，如今许多人也早就把霜雪剑灵认定为了夜仁未来的女人。不止如此，通过夜云飞近两年来有意无意地观察，到目前为止，夜雪那傻丫头除了经常犯点花痴以外，倒还没看出对夜仁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向来清冷沉稳的夜霜嘛……
“唉。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对于这种事，夜云飞看得透彻。虽然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又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刚刚他在夜霜面前大肆夸赞夜仁用心煲的粥好喝，实际上也是在隐晦地给这丫头一些提示。夜霜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肯定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明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听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于孩子们的感情问题，他也不想再多掺和。年轻人的事，当由年轻人自己去把握和处理，上一辈的人就不要乱凑热闹讨人嫌了。
“说起来，夜霜夜雪是在仁儿十一岁时调到他身边的。这样算算，信儿如今也到了年纪……”夜云飞眼珠一转，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坏笑，“也许我可以回去和娘子商议一下，看看要不要也给他安排个贴身护卫，省的这小子天天除了练功就是在外面疯！”
……
“阿嚏！”此刻，云棠室院子里，正缠着夜仁想看看他提着的竹篮里有什么美食的夜信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他抹了抹鼻尖，心中莫名有点发凉：“奇怪，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你确实是有坏事要发生……”刚刚夜信突然打喷嚏，夜仁怕他一喷嚏打到竹篮上，便一个闪步位移到了一边。这样的结果是，夜仁和竹篮安全了，但黏在夜仁另一边的小夜晗却被喷了个满脸……
先前夜信出去玩，结果回来的时候不仅没能偷到黄桃酸奶，连许诺好都肉串都忘了给夜晗买回来。原本看在大哥和秋月姐姐在休息，不能吵到他们的份上她没计较，现在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嘻嘻……”南宫秋雨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夜信被发飙的小夜晗追得满屋跑，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她还在想，一会儿要是小晗妹妹向她发起求助了，她也一定要加入战场，借机好好揍夜信一顿！
“秋雨，秋月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懒得去管鸡飞狗跳的弟弟妹妹，夜仁看向南宫秋雨，问道。
“姐姐现在已经无恙了，我出来时她刚刚洗漱完毕，夜仁哥哥你直接进去就好。”自打在心中彻底认同了这个姐夫之后，南宫秋雨对夜仁更加亲近了。她冲着夜仁吐了吐舌头，笑道。
“好。”夜仁微笑着颔首回礼后，便来到了门前，轻轻叩响了屋门。
“请进。”屋内传来南宫秋月温婉的应答声。说来也怪，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夜仁的心便会莫名地产生一丝悸动。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轻轻推开了门。
南宫秋月已经换上了方才南宫秋雨委托仆人送来的新衣服，此刻，她正端坐在床前，微低着头，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自己的发丝。
听到推门声，她娇躯微颤，抬头循声望去，见夜仁提着食篮走了进来，便起身福礼：“夜公子。”
“秋月姑娘不必多礼。”夜仁见她如此，下意识地便快走了几步扶住她。
“唔……”兴许是先前小暧昧的后遗症，当夜仁的双手扶到南宫秋月的手臂上时，指尖明显地感受到对方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头，正瞧见南宫秋月那正有些呆滞地小嘴微张，一副有点受惊和愣神的模样，连忙触电般缩回了手，轻咳一声：“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无……无妨……”南宫秋月声如蚊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有些怀疑，夜仁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毒。要不然平日里无论面对什么人都不会露怯的她，为什么一见到夜仁就脸红、思绪混乱。
对该与少年如何相处的疑惑与踌躇、对感情的懵懂与茫然、对暧昧温情的羞恼与悸动……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一向能够完美应对各种人和事的南宫秋月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了，以至于她心里莫名地起了点小情绪，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在与夜仁的交谈或相处中占据一些主动权，否则身为南宫大小姐的气势和威严都要丢尽了！
“你……”至于怎么争取主动权，南宫秋月准备先发制人，问问夜仁此刻身体如何，有没有因为失血而感到不适。才不是因为担心他……
“你身体方愈，需要好好补一下，我刚刚熬了粥，快趁热喝了吧。”结果她才开了个头，夜仁便将手中的竹篮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粥罐取出，揭开了瓦盖。霎时间，一股醇浓的白雾自罐中蒸腾而出，不出片刻，半个屋子里都充溢了勾人的鲜香味道。
“……”南宫秋月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被瞬间止住。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由粉嫩的虾丸、五颜六色的蔬菜丁点缀着的奶白色米粥，原本已经构思好一系列聊天话题的大脑直接变成了一片空白。
“好香啊……”她下意识地便轻声说道。
“感谢认可，请慢用。”南宫秋月盯着粥看，夜仁则站在旁边盯着她看。听到她这句赞美的话语，再看着少女那馋馋的目光，夜大少甭提有多得意了。
“啊……”听到某人含着笑意的话，南宫秋月这才回过神来，气呼呼地瞪了夜仁一眼。她是不是表现的太温柔了？看来有必要让这个嚣张的男人见识一下她南宫秋月的威风气势了！
“咕~”就在南宫秋月准备调起自己的气势之时，她那空空如也的腹部忽然发出了一声饥饿的呐喊，在这小小的屋内是那般的显耳……
“……”屋内瞬间变得针落可闻。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竟极其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唯一不同的是，夜仁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而南宫秋月的脸却越来越红……
“咳咳，快喝吧，不然就凉了。”夜仁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可看看南宫秋月那又羞又愣的呆萌模样，属实是有点忍不住。
“……”南宫秋月心中哀鸣一声，放弃抵抗了。她没好气地白了夜仁一眼后，便赌气般“啪叽”坐在了椅子上，将瓦罐扒到自己面前便闷头吃了起来。
虾丸的弹滑劲道、鱼糜的细腻鲜香、蔬菜的清脆可口，多种口感相得益彰，轻轻咽下，顿觉一股暖流自口腔淌入腹中，直将全身温暖，令人舒畅神怡。
南宫秋月美滋滋地享用着可口的粥，心中方才的那点小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一旁的夜仁也坐在了床沿上，双手环抱，带着笑意看着她吃。
不知为什么，明明正在享用美味的是南宫秋月，可他的心里却也也充盈着平和与满足。
“呐，你要来点吗？”许是吃地太投入，思维有点走神了，南宫秋月在注意到夜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时，居然以为他是馋了，她眨眨眼睛看着对方，下意识地就想把粥罐端给他。
“不必了，我现在不饿，你全喝上吧。”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夜仁看着南宫秋月那有些呆萌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
“……”南宫秋月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含笑目光，可算是回过了神。不过因为先前害羞的次数太多，现在她反倒是淡定了许多。管他呢，先吃饱再说！
一罐粥并不多，夜仁担心南宫秋月一次性摄入太多食物会对身体不好，便少盛了一些。南宫秋月意犹未尽地轻舔朱唇，感觉没吃饱，便用很澄澈无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夜仁的眼睛看。
嘿！没想到啊！堂堂南宫大小姐居然也会撒娇卖萌？夜仁心中冷笑，真当他“不解风情夜大木头”的名号是白叫的吗？想用这种方式令他心软，妄想！
“粥确实就这些了，膳房里剩下的不出意外现在应该也已经没了……你身体初愈，真的不能吃太多……今日先如此，待明日我再为你准备丰盛的膳食，好不好？”两息后，夜仁将眼睛瞄向右后方的墙角，声音比寻常弱了三成。
对于南宫秋月那亮晶晶地、一边盯着人眼睛一边还能微微颤动的琉璃般的眼珠，夜仁为方才的狂妄自负感到羞愧。
“唔……那好吧。”见夜仁露出了如此囧样，南宫秋月心情大好。她收回目光，看起来是妥协了，可手上却还是有些克制不住般去用勺子在罐子里刮着残余的粥液……
看把孩子可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饿着人家呢！
夜仁忍不了了，上前将瓦罐放进了竹篮里。见他这样，南宫秋月终于忍不住掩嘴咯咯笑了出来。
“……”夜仁无奈地看着莫名其妙笑得花枝乱颤的某少女，脑海中一片凌乱。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南宫秋月是在故意寻他开心，那他的脑子就真的是因为放血过多而生锈了。
不过，虽然明知被耍了，他却半点气不起来。见对方笑得开心，他竟感到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宠妹妹般的微笑。
良久，两人笑意平息。南宫秋月抿着唇低下了头，双手手指打架般纠结在一起；夜仁则深呼出一口气，左手拇指在鼻尖上抹过，眨眨眼睛，看看对面的少女，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屋里寂静非常，偏偏又没有太多的尴尬感，反而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温和。
良久，正当夜仁因担心对方身体而准备主动开口让其早点休息时，南宫秋月却是终于抬起了头，用带有一分怯意、九分真诚的目光看着夜仁道：“夜公子，谢谢你……”
声音很轻柔，却又是那么的郑重。夜仁闻言一怔，继而笑了出来：“夜某职责所在，秋月姑娘无需客气。”
心思缜密的他，自然能明白南宫秋月此时的心情：仔细算算，这几天下来，他先是出谋划策为南宫使团避免了伤亡，然后又引血为南宫秋月压制了残毒，再加上其他一些帮助……对于南宫秋月来说，这已经不能算是承情，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恩情了。而事实上，两人也不过是只相识了一天……
“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若是不说出来，秋月实在心中难安。”南宫秋月直视着夜仁的眼睛，轻声道，“夜公子若是……”
“秋月姑娘。”她才刚刚开口，夜仁便突然打断了她。见她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夜仁轻叹口气，他已经猜到了这丫头接下来想说什么。
“秋月姑娘切莫多想。如若非要夜某做出解释，那在下只能说……”他看着少女那水晶般的眼睛，柔声道，“你方才道大恩不言谢，夜某却早已习惯了践行此言的后半句——”
“施恩莫图报。”
此言一出，南宫秋月娇躯微颤，只觉得心中一直淤堵着的一丝浊气转瞬间便消散了。她的脸上不再有纠结、怀疑和不安，取代而之的，是释然、感动和一丝雀跃。
“是秋月敏感了，还望夜公子莫怪。”她悄悄揪了一下衣角，款款起身，也坐到了床上。两人现在相距不到四尺，“秋月在家族生活的这些年里，见识过，也经历过了太多的阴暗。有人觊觎我的美色，有人眼红我背后的荣华，更有人甚至想取我性命……除了我的至亲之人，所有接近我的人，几乎都带着自己目的……”
想到了难过的事情，少女两手相握于身前，声音变小，情绪有些低落。夜仁在旁边看着，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对于南宫秋月所言的真实性，夜仁毫无半点怀疑——对方体内的残毒就造不了假。甚至，夜仁可以猜到，南宫秋月这些年来过得要比她说出来的艰难的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在那四面楚歌、群敌环伺的大家族里艰辛地成长到现在，又有多少人能想象她所经历过的困苦……
望着这位脆弱而又坚强的少女，夜仁的心中升起了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想要迫切地靠近她、安慰她的冲动……
“若是按姑娘这么说，那夜某所做的这一切，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挥去心中的那点奇怪感觉，夜仁轻道，“那就是让自己心安，遵循自己的内心想法去做出选择，以免日后因为当时的犹豫而悔恨。”
听夜仁这样说，南宫秋月看向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夜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伟大？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伟岸的男生，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
“哦？”夜仁挑挑眉，开玩笑地反问，“那请问秋月姑娘喜不喜欢夜某这样的男生呢？”
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好家伙，他这是疯了吗？怎么这种玩笑也开啊！
别说他，南宫秋月也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夜仁，美目中是满满的惊讶，片刻后回过神，娇颜上飞快地染上一抹红晕，边眨眼睛边慢慢低下了头。
“秋月姑娘，方才是夜仁失言唐突了，还望姑娘莫怪……”回过神的夜仁见南宫秋月这般模样，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给吓傻了，赶紧准备起身道歉。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少女闷闷的一声：“嗯~”
声音细若蚊呐，可夜仁确实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哎？”这下可轮到他傻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明明还带着娇羞，却勇敢地抬起头直视自己的南宫秋月，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南宫秋月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慌乱，实话实说道：“若夜公子这样问，那秋月自是……喜欢的。毕竟，论相貌而言，夜公子英姿卓越、俊美非常；论实力，夜公子武艺超群、技压群雄；论功绩，夜公子荡平匪患、造福一方；论性情，夜公子温文尔雅，心善德康……话本子里的天神上仙也不过如此，秋月又怎么可能不仰慕呢~”
少女发现，每当她说出一个夸夜仁的词，都会让对方有点不自在，这让原本有些羞怯的她眼前一亮，继而升起了玩闹之心，越说越起劲了。而这样的结果是，平日稳重淡然的夜大公子竟被南宫大小姐生生夸的脸红了……
“噗嗤……”眼见夜仁一副“别夸了别夸了，再夸孩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的求饶表情，南宫秋月大感有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夜大公子也会害羞嘛！嘻嘻，莫名觉得好可爱……
“咳咳……”夜仁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苦笑道，“秋月姑娘莫要打趣在下了……这玩笑属实有点令在下招架不住了。”
平常里除了夜雪那家伙，那个女生这样调侃过他啊……今天属实是被姑娘给降住了。
“为什么会是玩笑？”南宫秋月却是认真了起来：“对于女生而言，你这样的男生本就是梦中情郎的最佳人选。若是再加上你施以的那些恩情，姑娘们即使是以身相许都合情合理了。”
“哎？！”夜仁震惊地看着南宫秋月，南宫秋月抿抿唇，轻叹一声，悠悠道：“夜公子，我知道你早已习惯了真心待人。但你知道，这样的你，对于女子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吗？”
话音落下，屋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窗外，早就龇牙咧嘴挤在一起顺着夜仁先前在窗纸上砸出的洞看热闹的夜信和南宫秋雨呆住了。
南宫秋雨震惊地看着俏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却依旧坚持着与夜仁直直对视的姐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她……没看错、没听错吧？姐姐这是……真的对夜仁哥哥动情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姐姐对夜仁哥哥有意思这件事，她从先前的蛛丝马迹里倒是能看出一些来……重点是，姐姐居然……主动向夜仁哥哥袒露心意了？！
这这这……有点惊悚了吧？这还是她平日里认识的亲姐姐吗？咋回事？生了场病，性情大变了？
虽然南宫秋月这并不算是真正向夜仁告白，但她说出这样意义分明的话，就相当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夜仁：你对我太好了，本小姐对你动心了！
一旁的夜信整个人也麻了。这场景他熟啊！前几年他可是赶跑过四十八个向哥哥表达爱慕的女人啊。他心里很想立刻冲进去搅乱这奇异的暧昧气氛，可看着哥哥那有些失神的表情，却下意识地僵住了身体，没有行动。
哥哥的反应……也与平日里不同啊……
屋内，看着夜仁那终于回过神，正看向她的充盈着复杂目光的眼睛，南宫秋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激动迅速平复下去，取代而之的是浓浓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抱歉……夜公子，是秋月孟浪了……”南宫秋月低下了头，心悸动的厉害。她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就是疯了，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玉白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在她眼睛的余光中捉住了她的右手。
“呀……”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抬头，却见夜仁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她右侧两尺处。两人的距离已被再次拉近。
“夜公子……”感受着手上那同先前一样的温暖感，南宫秋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慌张地想将手抽出来，可夜仁抓的很紧，偏偏力道控制的很好，既让她挣脱不开，又不会握痛她。
“秋月姑娘。”正当南宫秋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耳边却传来了夜仁温和的声音。
其音若清泉洗玉般沁人心脾，洗去了南宫秋月心中的慌乱与焦躁。她呆呆地抬起头，正对上夜仁那温柔的目光。夜仁在笑，笑得自然，笑得舒心，仿佛是心中纠结着的什么东西烟消云散了般。
“我很开心，能被你认可。”
从初见南宫秋月的那一刻起，夜仁的心便因这位温柔端庄的女孩而有了一丝别样的颤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几乎毫无道理和逻辑可言。平日里夜仁对其他少女半点感觉都没有，可偏偏就对南宫秋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究竟是戏本子里所说的所谓“一见钟情”，还是少年少女那不知何时便突如其来的青春悸动，夜仁并不知道，一开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经过一天的相处，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与交流，夜仁发现，自己与这位南宫大小姐居然出乎意料地合得来。两人性格相近，相处起来舒适自然，和南宫秋月在一起聊天、做饭的时候，夜仁会感到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第三种感觉——如果把与亲人在一起时的氛围比作粥、将与挚友在一起时的氛围比作酒，那么这第三种氛围感觉就更像是蜜，甜而不腻，令人不舍脱离。
回想起白日目送佳人远去休息时那不自觉地失神；回想起看到南宫秋月病发时那自心底而发的焦急与失措；回想起得知南宫秋月体内残毒时那濒临失控的狂怒感，回想起先前两人两手相握时那带有一丝心悸与尴尬的小暧昧……夜仁忽然豁然开朗。原来，他那木讷、从未有过爱恋之情的心，早已不知何时向面前的少女敞开了一丝缝隙……
想到这里，夜仁心中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不是南宫秋月刚刚下意识地明示点醒了他，也许他还要再过好久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呢！
“夜公子……”南宫秋月只觉得夜仁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是炽热。她被看得俏脸绯红，却偏偏没有一丝反感，反倒是因为从夜仁的目光里看到了令自己惊喜的情感而觉得有些雀跃。她不再挣扎，任由夜仁握着自己的手；夜仁也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就这么默默感受着那掌心中的细腻温软。
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一刻，静默而温情，谁也没有贸然出声，谁也不敢轻动分毫，两人都怕一不小心之下，将这奇妙的温馨氛围给打破。
寂静的屋内，只有两人那砰怦怦的心跳声可以听闻，而且，这两阵心跳声还在愈来愈清晰，频率越来越快……
终于，随着窗外传来一阵喜鹊的鸣叫声，两人回过神来，触电般地松开了手。南宫秋月嗖地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像是有些受惊，可怎么看都像是想要留住那手上残留的温暖；夜仁的左手掌心向下扣在腿上，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传导到大腿内，他只感觉自己全身灵力的运转速度都加快了……
“滋啦！”一个没留神，夜仁没控制好自己的灵力，有一点点灵力自他体内逸出，自动转化成了紫色电流，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将一只不知何时落到他胳膊上的飞虫给电成了一缕灰烟。夜仁和南宫秋月皆是一呆，两人定定地看着那缕灰烟消散，再对视着眨眨眼，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刚刚的样子真是傻地有趣！”南宫秋月调侃道。
夜仁挑挑眉：“你现在红着脸的样子也可爱至极。”
停顿片刻，夜仁深吸一口气，竟有些紧张了起来：“秋月姑娘，我……那个……就是……我……”
南宫秋月歪歪脑袋，看着夜大少爷在那里难得的支支吾吾，顿觉有趣，秀眉微挑：“嗯哼？”
平复了一下心情，夜仁终于一咬牙，强装镇定地将心里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我……我觉得……我感觉……我好像是……喜欢你……”
半点平日里的果断从容都看不见啊……
窗外的南宫秋雨：“……”不愧是强大的雷属性战灵修啊，一番表现把她雷的那叫一个外焦里嫩。
缓缓转头看向夜信：“夜仁哥哥在感情上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夜信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耸肩道：“原谅他吧，他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听了夜仁的话，南宫秋月差点笑喷。她挑眉道：“那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呢？”
话虽如此，可她那颤抖地跟筛糠似的娇躯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冷静。
夜仁心中吐槽：“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羞地快坐不住了……”
舒了口气，夜仁总算是让自己恢复了正常。他沉默片刻，轻声却认真道：“我……不确定，真的不确定。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从没对女孩子动心过，所以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确定这种喜欢是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觉得自己越说越乱套，夜仁十分懊恼，干脆心一横，道：“总之就是那种，喜欢和你说话、和你相处、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我现在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所以本着负责的原则，我暂时不能真正向你袒露自己的情意，抱歉……”
听着少年难得的笨拙的表达，南宫秋月非但没有感到失落，反而心里更加开心了。这才是她所倾慕的夜公子，真诚对待感情，不虚伪，不冲动。
“嗯……我知道的……”她抿抿朱唇，轻声道，“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我也还不完全确定自己的感情，但，我确实是对你有好感的……”
看着夜仁挑眉的笑容，南宫秋月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声音顿时又小了三分：“你所说的那些感觉，我也有……”
“哈哈……”看着少女这般可爱模样，夜仁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少女白了一眼。
安静片刻，夜仁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咱们试着交往一下？”
“嗯？”南宫秋月呆呆地看着夜仁，有点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夜仁轻咳一声，详细道，“感情之事毕竟马虎不得，既然我们……互有好感，但因为各种原因还未能确定自己的感情，那不如我们就试着交往一下。就好像那种……我记得我听我族弟提起过……什么‘朋友之上，恋人之下’的关系，在多相处一段时间，正好互相了解一下，从而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若是最后发现不合适，我们便做朋友，若是真的相互喜欢……咳咳……”
后面的话夜仁没好意思说出来，但南宫秋月却听懂了。她缩了缩肩膀，脸烫的都能烧开水了，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两人现在最合适的相处方式。毕竟现在两人只是互生情愫，但却并未达到那种彻底相恋的地步，既不适合再像先前那样疏远，也不能直接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照夜仁所说，给彼此留下一个相互了解、亲近的时间和空间，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太好了！”见南宫秋月同意了，夜仁忽然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激动的兴奋感。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就是那么的美好，令人难以平静。
“嘻嘻……”南宫秋月亦是如此，见到夜仁那眼底抑制不住的兴奋感，她忍不住掩嘴轻笑，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她感觉无论是夜仁还是她自己，现在好像都有点傻……不过她傻得开心！
“咳咳，那个，既然决定要交往了，那咱们之间的称呼是不是也要变一下了？”悸动过后，夜仁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两人已经在交往了，要是再互相称呼“夜公子”、“秋月姑娘”，那未免也太生疏了点。所以，他提议两人换一下称呼，“从此以后，我唤你秋月，你就叫我夜仁便好。待到父母为我取字，你再改称我的字，怎么样，秋月？”
看似是在征求意见，这嘴上已经改过来了……
“嗯，好！”虽然蓦然被亲昵地称呼弄得有些害羞，但南宫秋月还是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吧。之前说好的，明天我为你准备好吃的。”夜仁从未感觉自己像今天这样心情愉悦过。他机缘巧合下打开了一扇崭新的情感之门，而这感觉又是那样的美好……望着坐在床上的娇美少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为之柔软，有一种对她万般呵护的冲动，舍不得让她有半点困乏。
“嗯，好！”感受着夜仁发自内心的关心，南宫秋月心中泛起了一丝甜意。她乖巧地点点头，反正身上穿的本就是睡服，不必更衣，她便钻进了被窝，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还仰着头冲着夜仁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夜仁忍俊不禁：“好了，你安心睡吧，我先走了。秋雨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我叫她进来陪你一起休息。”说完，他起身欲走。
“等一下……”正当他要转身之时，南宫秋月却是轻声叫住了他。只见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夜仁，轻声道：“你先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见她如此，夜仁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出来。之前怎么不知道秋月也有这么黏人可爱的一面呢！简直和睡前一直缠着他讲故事的小晗一模一样……
哎？对了，这么晚了，小晗睡了没？
算了，不管了，反正爹娘应该都还在暗香府，还有夜信看着，他不管也没关系。
“好，我先不走。”夜仁又轻轻坐到了床边，温声道，“我守到你睡着再走，怎么样？”
“嗯~”南宫秋月满足地笑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尽管她知道夜仁先前亏血严重，也需要好好休息，但她就是想任性一下，希望他能陪她一会儿……
这种心态好奇怪……这便是对一个男孩子动心的表现吗……
算了，不管了，赶紧睡，睡着了好让夜公子……啊不，让夜仁早点去休息……
哼，直呼姓名果然还是有点生疏嘛……真希望夜叔叔和夜阿姨能早点给他取字。
至于夜仁刚刚说雨妹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就让她接着等吧，不差这一会儿！
……
“啧啧啧，真好~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式改口叫姐夫了呢！”
窗外，眼看着夜仁哥哥坐在床边守着姐姐睡觉这一超有爱的一幕，南宫秋雨兴奋地不要不要的。
“……”一旁的夜信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快两更了，一会儿我哥哥出来你就早点去休息。”说完，他便蹲下身，抱起地上稻草堆上睡得香甜的小夜晗转身离去。
唉，哥大不由弟啊！算了算了，他也算是看开了。好不容易自己这木头哥哥开窍一次，他就不瞎捣乱了，静观其变就好！
“哦？没想到你也挺温柔嘛！我该不该说不愧是夜仁哥哥的亲弟弟吗？”南宫秋雨对于夜信的话很是惊奇，不由得挑眉道。
“……”夜信转过头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少自作多情，我是听我娘说的，熬夜容易脸上长痘痘，怕你毁容而已！”
“你……”南宫秋雨气的够呛，眼睁睁看着夜信昂首挺胸地抱着妹妹走出院子，偏偏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屋里的夜仁哥哥和姐姐。无奈之下，只能把怒火压在了心里：
“讨厌的家伙！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海扁你一顿，让你知道桃花为什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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