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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无妄之灾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风景,只是心态不同,便做不到感同身受。

    书生站在客房窗边,身着月白儒衫,顶系一条青色头巾,簪花是不肯戴的,任谁来劝都是摇头,此刻他低头瞧着扬州城内街道上往来不断的人流,神情唏嘘感叹不断,加之相貌虽不出众却格外温润,倒是也惹得许多闺阁少女频频探头出来打量。

    变化不大,不过较他离开之前要安稳不少。

    十岁出得扬州,鸠占鹊巢之后,历经无数辗转坎坷,如今再次踏上故地,已经过去了……

    “八年啦,真快。”秋鸣扭头对着那些好奇的少女微微一笑,紧接着伸手啪一下关上窗户,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回到木桌旁坐下。

    他上山习武仅四年就惹了一身情债,现在回过头想,自己都觉得脑仁儿疼。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被剑玄扔出山下历练,可不敢再去作死撩拨。

    想起离开宗门前那一双双幽怨的眼神,秋鸣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闷掉,清凉的茶水进肚,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些。

    此次来扬州,江湖历练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想过来看看村里还有没有熟识的长辈,请他们过去给自己充当证婚人。

    谁让他那个便宜师父不管,师兄又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年都没见过一面。

    自从与离妃琴几人确立了关系,她们姐妹倒是对成婚一事不再着急,反倒是他思前想后地觉着亏欠,打定主意要早点儿将周芷若先娶回来。

    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

    嗯,姐妹几个叽叽喳喳地商讨,把他挤到墙角里,话都插不上一句。

    想起当时的情境,秋鸣愈发觉着凄凉。

    之前的百依百顺呢?

    郎情妾意呢?

    怎么他答应之后,画风说变就变?

    他都不要脸地去做个渣男了,结果就这?

    恶报来得是真快啊!

    起身在房间里愤愤不平地转了几圈,秋鸣无奈地发现自己气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先填饱肚子。

    随便在大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份儿店家拿手的菜,思虑良久又点了一壶酒。

    自从弃文从武,他就在没碰过酒水,现下还真是有点想念。

    主要是在山上怕自己喝醉了乱来,他的酒品可算不得好。

    这边他正等着酒菜端上来,那边店门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一群人鱼贯而入,店家小二赶忙迎上去。

    见他们服饰相近,又各个腰悬佩剑,一看便知道是某个江湖门派的弟子,小二眼睛顿时眯起,脸上赔笑伺候起来,生怕不小心怠慢了。

    领头站着的中年人表情严肃,上位者的威势散开,不少好奇打量的食客被他一眼扫过,全都不自觉地错开视线,扔下餐钱便快步离开,唯有两桌人不以为意,引得那中年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游移。

    “小二,快点呗!”秋鸣见那群人望过来,微笑着颔首,打了一声招呼表明原因。

    他现在可不想无端惹事,等将正事忙完再浪也不迟。

    果然,中年人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低声对着小二吩咐几句,随后招呼身后的弟子们坐下,独自走到另一桌人旁边,拱手道:“在下霸天门马文鑫,没想到会在这扬州城里遇见慕容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听到马文鑫说出慕容两字,秋鸣的好奇心立即被钓了起来。

    他端起茶水不住向着那边张望,越看越觉得有趣。

    只见那位慕容公子相貌俊俏非凡,即使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愣了一下,却也还是起身拱手还礼,没有丝毫敷衍地说着久仰。

    待与马文鑫寒暄完毕,他这才落座继续听着身旁两个男子说话,眼睛不时瞟向对面坐着的一位文静女子和另外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

    那青年似是着急解释,脸色憋得通红,与那两个说话的男子争执不下,索性不再去理会,转而对着身旁女子说个不停,女子却只是摇头不语。

    直到此时,秋鸣才注意到这女子相貌端庄略带一丝稚气,清丽秀美不似凡间该有,抿着粉唇神色哀怨委屈,恰当好处地添上一层凄楚绝艳。

    更难得的是她如今被人缠着不想理会,却也没有显现出任何怒意,依旧温和柔顺、举止娴雅。

    一桌人原本吵得不可开交,忽然被一声怒喝惊扰,齐齐扭头看了过去。

    秋鸣已经猜出那几人的身份,正打算好好看一场戏,被这一声怒喝打断,心中难免有些不爽,可还未等他转身去瞧发生了什么,鼻尖就闻到一股幽兰香甜,一双小手攀上他的肩膀,耳边同时响起脆音,“少爷救我!”

    少爷?

    谁?

    秋鸣一阵发懵,条件反射伸出去想要扣住那人的手也顿在了半空,扭身看着躲在自己背后的小乞丐,脑袋上飘满了问号儿。

    “既是有家管的,为何还要偷食?”方才从厨房追出怒喝的店家小二见了秋鸣,不敢再上前伸手打骂,虽然有些疑惑为何他家仆从会作乞丐打扮,但想到这些有钱人的嗜好本就一个比一个怪异,便转头苦着脸看向‘正主’,“这位公子,方才您这小仆溜进厨房,可不光偷食东西,还砸翻了许多珍贵食材,您看这?”

    你眼睛是瞎的么?

    秋鸣很想开口骂人,这麻烦事儿真是躲也躲不过,见那小乞丐低头站在自己身边,手上还拿着一只啃食过的烧鸡,他头上青筋不禁开始阵阵嘣跳,“我说……这分明……”

    “哎呦!我才想起来,少夫人还扮着被抢来的媳妇儿关在府里,说让少爷快点儿赶过去救,不然等急了就要闹脾气,小的话儿已传到,这就回去复命了。”小乞丐笑嘻嘻地歪头,满是黑灰的脸上露出两排雪亮皓齿,说完便从旁边的窗户跳了出去,转眼消失在街道上。

    秋鸣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回头发现所有人都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看,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有心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陡然瞧见那文静女子红着脸扭开视线,眼底涌出少许鄙夷,顿时心中冒火,黑着脸咬紧后槽牙,颤声开口,“我……多少,我赔!”

    “那可真是太好了,”店家小二眼珠一转,“不多不少,一共五十两整。”

    “多少?!”秋鸣本想看别人的好戏,如今被别人当成了笑话,难道还要被这店家讹诈?

    那店家小二再上下打量一番秋鸣,随即笑着报出一大堆食材,到了最后竟还是给他抹了零,凑够整。

    深吸一口气,秋鸣一脸肉疼地从怀中翻出银两,等到店小二离开才跌坐回去,再没心思去瞧慕容公子那一桌。

    可他还没坐稳,大堂又响起了一声虎吼,“我菜呢?!”

    “咦,我点的肉食也不见了!”

    “靠,谁偷吃了我的鱼!”

    霸天门的弟子一个个惊声站起,随即全都扭头看向秋鸣,马文鑫同样脸色阴沉,一步跨到近前,“这位公子,可否给个交代?”

    “我……”

    我交代你大爷!

    秋鸣手扶额头,食指一点点将突起的血管按回去,耐下性子解释,道:“那人真不是我的奴仆,我也不是什么少爷。”

    “公子说笑了,”马文鑫右手缓缓摸向腰间剑柄,“刚才公子既已赔付了店家,怎么轮到我们这边遭殃,却想要推脱,公子是看我们好欺负不成?”

    “不是,”秋鸣站起身,满脸地真诚,“是我真没钱了。”

    马文鑫先是愕然,随后怒极反笑地指着他,“看你这一身不下百十两,怎会连几个菜钱都付不起,果然是小瞧我们霸天门,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秋鸣无奈地摇头叹气。

    那店家唯利是图,就算看出来不对也会装作不知,撕扯起来只会越来越麻烦,他这才毫不犹豫地赔钱。

    怎么你这老江湖也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是我看不起什么劳什子的霸天门。

    反而是你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