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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劫后余生

    楼尚转过身来,两手握着船浆,他双眼通红,样子狼狈,头发和胡子烧掉了半边,衣裳还算完整,但有多处暗红污痕,不知是谁人的血,那把银色小剑也不见了。

    楼尚道:“天下的事是不是很可笑?临死之前,最亲的人不在你身边,反倒是你的敌人在你身边,不能和爱人死在一起,倒要和敌人死在一起。”

    管海问:“小羽呢?”

    楼尚却答:“唯一能和蟑螂这种恶心的动物相比的,就只有人类了吧?所以,人死了,真是一点也不可惜啊。”

    他说谁要死?仔细端详楼尚,他除了形象狼狈,一脸疲惫,不再像昨晚那个高高在上的凤凰,既没缺胳膊少腿,也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楼尚竟然读懂了他的眼神,说道:“看什么?我是说你要死了!虽说我不杀小孩,但是我们现下离了大船,漂进了深海,这艘船上既没吃的也没喝的,就算遇不上海盗,过几日也就渴死饿死了。”

    “你看,”他指了指头顶,太阳发出炫目的白光:“这种太阳,晒个三天,就成人干了。等你变成人干,我就给你浑身涂上药,那样,鱼就不会吃你,你的尸体不论是在船上,还是到了水中,都能保持长久不腐。”

    管海不关心自己尸体的去向,他问:“楼伯呢?

    楼尚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想了很长时间,管海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楼尚的声音轻轻响起,他说话的神态又恢复了百鸟之王的模样,像一只哀伤的凤凰。

    “她叫楼羽。你叫她小羽,她应该比你大,你应该叫她楼羽姐姐才对。楼羽是我们家自金国出来的第五代。大家都忘了金国了。不,苌苰还记得。正因为他记得,所以,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他。可是他说,要借我家的船去打战,征服世界,我拒绝了,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参战,这是我家祖训。不知为何,他父王告诉了他金国有多么辉煌,却没有告诉他打战的后果。”

    “小孩,你叫什么?”

    “管海。”

    “管海?那你是管家的人?”

    “我不是,我……”管海竟不知该如何告诉别人自己的出生,又想起管月夜,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可是他也自身难保,管不了那么多了。

    “嗯,你大概也像妘兄一样,苌苰喜欢捡这种出身的人。说起来,妘兄还是我推荐给他的,但他一直没有重用妘兄,那时我就应该看出来,他和我们的道不同。”

    听他这么一说,管海又想到妘瑕,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妘瑕。

    “管海,你家里的人给你讲过二十四骑士吗?”

    “二十四骑士?”

    “嗯,反正左右无事,就聊聊天呗。看这洋流,大概率是往银霜国方向去的,但还没到雨季,说不定偏到金国去也不一定,唉,这独木舟上没罗盘,没指南针,啥都没有,全看老天的心意。说真的,我还从来没在休息月出过海呢,休息月就该休息嘛,探亲访友,饮酒作乐,是一年里最快活不过的时光。啧。”楼尚似乎想起了酒,脸又苦了:“你不知道,我走之前,小羽刚酿了月光翠竹酒,回去便可以喝上。那酒很难酿的。首先,先用好酒养大竹子,其次,要在有月光时,从竹子上收集竹露,第三步,要将竹露提纯,总之要花很多很多时间。一整座山的竹林,也不过酿得一小罐酒。”

    “我看你不怎么爱说话啊,要是小羽在就好了。她的小嘴可能说了,唉~”

    管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楼尚索性放下船桨,躺了下来,两腿翘着,又觉日光刺眼,便拿起一只薄木桨盖到眼睛上,似是睡了。

    管海无聊地向远处望去,四面八方全是水,水波浩淼,一眼望不到头,海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微光,初看还很稀奇,然而不到半个时辰便看腻了。

    想了想,轻声道:“那爆血箭到底是何物?”

    “那不是你们管家的吗?”楼尚懒洋洋地回答:“不过,想来那在管家也是秘密。在上几代,还要之前,青铜大陆出了个惊才绝绝的当家人,他精通各种发明,机械、药物、巫术,当然还有武器,无一不精。爆血箭就是他发明的,这种箭那箭速度极快,又可用火镜在远处瞄准,一入射中人体,人就会爆炸,不动还好,人一动,箭也跟着动,箭到哪里就在哪里爆炸,人最后就会被炸成几块,甚至几十块。”

    “火镜?”

    “是一种用宝石打磨成的望远镜,在几百米外也能视物。”

    “楼船也是他造的吗?”

    楼尚立刻坐了起来,道:“那可是我楼家的,不过初时还没这么大,一代又一代,不断改进,到了我这代,楼船最大,也最坚固,走到海上,压根没人敢动。不光是船,还有我们楼船的阵型,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这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又能生出九九八十一种分型。”

    “那昨晚?”管海迟疑道。

    “唉唉唉,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内奸!楼家出了内奸。苌苰惯会收买这种人。我们不是败在楼船,也不是败在阵型!就好像用最好的矛,去刺最好的盾,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楼尚竟然气得像小孩子一样跺脚。

    独木舟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管海一阵眩晕,忙用双手扶住两边船舷,楼尚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开始大力摇晃独木舟。

    管海扶稳船舷,身体尽量不动,楼尚便站起来,身子站到船的一边,船倾斜过来,管海不防备,掉进了海里。

    楼尚哈哈大笑。

    管海从海水中冒出头,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咸水。

    楼尚伸出手,把他拉上船,又故计重施,管海立即将重心压到船的另一侧,楼尚快速跳到另一侧,管海也换到另一侧,楼尚试了几次都不奏效,便笑道:“身手挺灵活的啊,不像老头嘛。”

    又往左右船舷一看,道:“既然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切磋切磋?”

    管海还未回答,楼尚已经掌出如风,管海被一阵劲风一扫,人已不由自主掉下海中。

    楼尚把他拉上来,道:“咦,你武功不怎么样啊!楼伯说你能飞上屋顶。”

    管海老实道:“沧龙教了我一点口诀,我有时行,多半时间不行。”

    楼尚点点头:“沧龙啊,原来他只教了你口诀,哈,他这是坑你吧!不如我来教你。难道你以为,只要有了口诀,就能练出武功吗?那要师父和传承干什么?”

    管海道:“你不怕我是绣衣使的人?”

    楼尚笑道:“苌苰还是我的朋友呢!楼家没了,楼船没了,除了这身功夫,我什么都没了,死不可怕,但这样太无聊了,就当是玩呗。”

    “那怎么拜师?”

    “不用了,都说了是玩了。小羽的功夫也是我教的,都是船上闲着无事。”

    “~”

    “唉,你不是说你认识妘风吗?你是怎么认得他的?说来听听。”

    管海便把他怎么遇到管月夜,怎么与管月夜一起流浪,怎么到边城,怎么认识了妘瑕,以及小乞丐讲的故事,一股脑儿地说了。

    “原来你真不是绣衣使。哎,算了,都这地步了,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