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麟兮麟兮我心忧
夜空如墨，星子如钻，点缀其上。
入秋了后，夜风微凉，一扫昏昏欲睡之感。
宋桢立于窗边，隔壁房间住着赵承恩，让他多了些许的安心。
他望着酒楼外的街道上灯火如龙，人潮攒动，忧心忡忡。
麒麟圣舞随着夜深，逐渐到了最鼎沸之时，韶关城东方麒麟庙那边，整片夜空被灯火蒸腾的亮如白昼，锣鼓喧天，人声吵杂。
韶关城位于南苍洲边界，今日在这歇息一晚，调节一下连日来的奔波劳累，明日就要进入楚梧洲。
楚梧洲地域广阔，十郡五十三城，多江河山岳，正是妖兽肆虐严重的一洲，山海城便位于楚梧洲西南处，镇守南疆，抵御妖都的妖兽大军东来建元。
在南苍洲，踆乌便敢明目张胆的摧毁一整座仙舟，到了楚梧洲，手段只会更激烈。
想要横穿楚梧洲，一路潜行北上，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前方，不知有多少凶险，隐于暗处，想要截杀他于北上京都的途中。
远处麒麟庙方向，有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上万人同时高歌，歌声只有简单的调子，却苍凉悠远，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歌声苍凉，调子简单，只有高低起伏，但那简单的高低起伏的歌声听在他耳中，似乎有魔力一般，似乎与他心脏的跳动契合，与气血的流动相应和。
他听了片刻，忽然，心脏跳动的噗通……噗通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气血流动声，如海潮奔涌，浩浩荡荡。
然后他整个人只觉得身子骨越来越重，仿佛万钧山岳现形，一点一点切切实实的压在他的身上，令本就微驼的背一点一点的弯下去。
他双手握拳，脚掌生根，腰眼用力，魂气运转，奋力抵抗。
不一会儿，他便汗如雨下，皮肤充血涨红，剧烈喘息，连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颤。
万人高歌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
万钧山岳的重量便越来越真切且沉重。
仿佛那万人合唱的歌声化作了一点点的力量，渐渐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令他不堪重负。
万人高歌的声音逐渐高昂，他的身躯也越压越低，最终跪伏于地，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有耳边嗡嗡不绝的歌声。
唐虞世兮麟凤游，
今非其时来何求？
麟兮麟兮我心忧。
麟兮麟兮我心忧！
轰！
仿佛江河决堤，冰原雪崩，一股能令天地倾覆的力量从体内深处轰然冲出。
一瞬间，宋桢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被巨石碾过，仿佛身处滔天洪水之中，整个人支离破碎，不知身在何处。
而就在这股力量将要冲突他的体表之时，布满他体表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部亮起，金光灿灿，如同天宪，如同敕令，似乎可号令天地。
那股神秘浩大的力量撞击到金光灿灿的文字上，连一点声音、一丝气息都没有发出，便被禁锢而回，收缩退回到深处。
意识模糊不清的宋桢，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头龙头、鹿身、马蹄、牛尾、狼额的参天妖兽居高临下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对眼眸巨大，淡漠无情，与他整个人等高，瞳仁在黑暗中发出绿幽幽的冷光，瞳孔漆黑如墨，倒映出他的身影。
一股凶厉、久远，如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
然后它就那么看着宋桢，逐渐隐于黑暗之中，直到被黑暗淹没，消失不见。
待它整个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被压至跪伏的宋桢身躯猛然轻松，万钧山岳之重瞬间消失。
他如被丢到岸上待了一阵快要渴死的鱼被突然放入水中一样再次活了过来。
猛的呼吸一口气，然后跪伏在地上，剧烈的无声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一丝声音发出来。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不堪，这是他内心坚持的底线，也是他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无名之辈仅存的尊严。
不过宋桢在房间里生不如死之时，外面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受到，所有的波动，都被体表的文字禁锢在了他的体内，一丝一毫，都没有溢出。
剧烈喘息着，跪伏在地的他，扒着桌沿，一点一点支撑着站起来，重重的坐在椅子里，如释重负，疲惫如潮水袭来，浑身骨骼酸疼无力，软绵绵的瘫坐在椅子中。
笃笃笃！
外面敲门声响起。
“谁？”
宋桢嗓子干哑，涩声而虚弱。
“宋公子，我。”
赵承恩的声音在门外想起，顿了顿，他道，“我能进来吗？”
宋桢喝了口水，嗓子舒服了一些，努力坐正身体，把领口、袖口的衣服拉好遮盖住皮肤上的文字，道，“进。”
赵承恩推门进来，入目便见宋桢满头大汗，气息不稳，苍白的脸上有一抹殷红。
他脸色一紧，身影闪栋，掠到宋桢身旁，食指中指并拢，搭在宋桢脉搏上，眯眼感受了一番脉搏的跳动，神色放缓，“公子已无大碍，休息片刻便好。”
坐到另一张椅子上，赵承恩道，“公子刚刚这是……”
宋桢自嘲一笑，“修炼出了岔子，让赵先生见笑了。”
他给赵承恩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慢慢饮着，缓解干渴，抬眼看赵承恩，问，“赵先生深夜敲门，可是有事？”
仔细暗中打量宋桢的赵承恩闻言，道，“确实有事！咱们可能要连夜出韶关城！”
“现在？为何？”
“就在刚才，百头麒麟舞完麒麟圣舞，万人高歌麒麟诵，不知怎么了，竟然召唤出了始麒麟的幻影，虽然只出现在麒麟庙上空一瞬间，但那股力量足以令韶关城百里范围都能感应到。始麒麟一出，百里范围感应到的妖兽定然纷涌而来朝拜！万妖汇聚韶关城，到时候难免节外生枝，还是早走为妙！”
“始麒麟的幻影出现在了麒麟庙上空？”
宋桢皱眉沉思，回想起意识模糊时看到的那头隐入黑暗之中的妖兽，心中隐隐的已经确定体内藏着的凶兽是谁了。
麒麟圣舞！
万人唱和麒麟诵！
他体内凶兽的躁动与突然增加的力量，定然都是韶关城民众的愿力导致！
虽然始麒麟最终被体表的文字给禁锢回去，但不知怎么，却还是在麒麟庙显现出了幻影！
窗外欢呼、朝拜声如海潮一浪高过一浪，锣鼓声又重新响了起来，显然始麒麟幻影的显现，令韶关城的民众陷入了狂欢之中。
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
麒麟在建元国的形象，与其他妖兽截然不同，它在建元国是瑞兽，人们认为，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
所以韶关城才会一年一度的举行麒麟圣舞，祭祀始麒麟，祈求平安与祥瑞。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始麒麟会真的现身，即使只是一个幻影，也足以令全城癫狂了。
今夜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相信，韶关城，以及韶关城所有人，未来都将无灾无难，平安幸福！
“赵先生，麒麟圣舞中会否有麒麟一族的幸存者参与？”
宋桢思索着，问。
“每年都会有。”
赵承恩随宋桢目光投到窗外狂欢的夜色中，目光变幻了下，道，“公子，咱们得走了！”
“嗯……”
宋桢心底隐隐有担忧，怕因始麒麟的幻影让人追踪到他的身上。
他又望了眼窗外，便带上斗笠。
斗笠前檐压低，遮住面容，他随在赵承恩身后，一起出了酒楼，步入灯火通明的夜市中。
入秋了后，夜风微凉，一扫昏昏欲睡之感。
宋桢立于窗边，隔壁房间住着赵承恩，让他多了些许的安心。
他望着酒楼外的街道上灯火如龙，人潮攒动，忧心忡忡。
麒麟圣舞随着夜深，逐渐到了最鼎沸之时，韶关城东方麒麟庙那边，整片夜空被灯火蒸腾的亮如白昼，锣鼓喧天，人声吵杂。
韶关城位于南苍洲边界，今日在这歇息一晚，调节一下连日来的奔波劳累，明日就要进入楚梧洲。
楚梧洲地域广阔，十郡五十三城，多江河山岳，正是妖兽肆虐严重的一洲，山海城便位于楚梧洲西南处，镇守南疆，抵御妖都的妖兽大军东来建元。
在南苍洲，踆乌便敢明目张胆的摧毁一整座仙舟，到了楚梧洲，手段只会更激烈。
想要横穿楚梧洲，一路潜行北上，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前方，不知有多少凶险，隐于暗处，想要截杀他于北上京都的途中。
远处麒麟庙方向，有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上万人同时高歌，歌声只有简单的调子，却苍凉悠远，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歌声苍凉，调子简单，只有高低起伏，但那简单的高低起伏的歌声听在他耳中，似乎有魔力一般，似乎与他心脏的跳动契合，与气血的流动相应和。
他听了片刻，忽然，心脏跳动的噗通……噗通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气血流动声，如海潮奔涌，浩浩荡荡。
然后他整个人只觉得身子骨越来越重，仿佛万钧山岳现形，一点一点切切实实的压在他的身上，令本就微驼的背一点一点的弯下去。
他双手握拳，脚掌生根，腰眼用力，魂气运转，奋力抵抗。
不一会儿，他便汗如雨下，皮肤充血涨红，剧烈喘息，连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颤。
万人高歌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
万钧山岳的重量便越来越真切且沉重。
仿佛那万人合唱的歌声化作了一点点的力量，渐渐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令他不堪重负。
万人高歌的声音逐渐高昂，他的身躯也越压越低，最终跪伏于地，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有耳边嗡嗡不绝的歌声。
唐虞世兮麟凤游，
今非其时来何求？
麟兮麟兮我心忧。
麟兮麟兮我心忧！
轰！
仿佛江河决堤，冰原雪崩，一股能令天地倾覆的力量从体内深处轰然冲出。
一瞬间，宋桢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被巨石碾过，仿佛身处滔天洪水之中，整个人支离破碎，不知身在何处。
而就在这股力量将要冲突他的体表之时，布满他体表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部亮起，金光灿灿，如同天宪，如同敕令，似乎可号令天地。
那股神秘浩大的力量撞击到金光灿灿的文字上，连一点声音、一丝气息都没有发出，便被禁锢而回，收缩退回到深处。
意识模糊不清的宋桢，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头龙头、鹿身、马蹄、牛尾、狼额的参天妖兽居高临下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对眼眸巨大，淡漠无情，与他整个人等高，瞳仁在黑暗中发出绿幽幽的冷光，瞳孔漆黑如墨，倒映出他的身影。
一股凶厉、久远，如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
然后它就那么看着宋桢，逐渐隐于黑暗之中，直到被黑暗淹没，消失不见。
待它整个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被压至跪伏的宋桢身躯猛然轻松，万钧山岳之重瞬间消失。
他如被丢到岸上待了一阵快要渴死的鱼被突然放入水中一样再次活了过来。
猛的呼吸一口气，然后跪伏在地上，剧烈的无声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一丝声音发出来。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不堪，这是他内心坚持的底线，也是他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无名之辈仅存的尊严。
不过宋桢在房间里生不如死之时，外面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受到，所有的波动，都被体表的文字禁锢在了他的体内，一丝一毫，都没有溢出。
剧烈喘息着，跪伏在地的他，扒着桌沿，一点一点支撑着站起来，重重的坐在椅子里，如释重负，疲惫如潮水袭来，浑身骨骼酸疼无力，软绵绵的瘫坐在椅子中。
笃笃笃！
外面敲门声响起。
“谁？”
宋桢嗓子干哑，涩声而虚弱。
“宋公子，我。”
赵承恩的声音在门外想起，顿了顿，他道，“我能进来吗？”
宋桢喝了口水，嗓子舒服了一些，努力坐正身体，把领口、袖口的衣服拉好遮盖住皮肤上的文字，道，“进。”
赵承恩推门进来，入目便见宋桢满头大汗，气息不稳，苍白的脸上有一抹殷红。
他脸色一紧，身影闪栋，掠到宋桢身旁，食指中指并拢，搭在宋桢脉搏上，眯眼感受了一番脉搏的跳动，神色放缓，“公子已无大碍，休息片刻便好。”
坐到另一张椅子上，赵承恩道，“公子刚刚这是……”
宋桢自嘲一笑，“修炼出了岔子，让赵先生见笑了。”
他给赵承恩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慢慢饮着，缓解干渴，抬眼看赵承恩，问，“赵先生深夜敲门，可是有事？”
仔细暗中打量宋桢的赵承恩闻言，道，“确实有事！咱们可能要连夜出韶关城！”
“现在？为何？”
“就在刚才，百头麒麟舞完麒麟圣舞，万人高歌麒麟诵，不知怎么了，竟然召唤出了始麒麟的幻影，虽然只出现在麒麟庙上空一瞬间，但那股力量足以令韶关城百里范围都能感应到。始麒麟一出，百里范围感应到的妖兽定然纷涌而来朝拜！万妖汇聚韶关城，到时候难免节外生枝，还是早走为妙！”
“始麒麟的幻影出现在了麒麟庙上空？”
宋桢皱眉沉思，回想起意识模糊时看到的那头隐入黑暗之中的妖兽，心中隐隐的已经确定体内藏着的凶兽是谁了。
麒麟圣舞！
万人唱和麒麟诵！
他体内凶兽的躁动与突然增加的力量，定然都是韶关城民众的愿力导致！
虽然始麒麟最终被体表的文字给禁锢回去，但不知怎么，却还是在麒麟庙显现出了幻影！
窗外欢呼、朝拜声如海潮一浪高过一浪，锣鼓声又重新响了起来，显然始麒麟幻影的显现，令韶关城的民众陷入了狂欢之中。
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
麒麟在建元国的形象，与其他妖兽截然不同，它在建元国是瑞兽，人们认为，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
所以韶关城才会一年一度的举行麒麟圣舞，祭祀始麒麟，祈求平安与祥瑞。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始麒麟会真的现身，即使只是一个幻影，也足以令全城癫狂了。
今夜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相信，韶关城，以及韶关城所有人，未来都将无灾无难，平安幸福！
“赵先生，麒麟圣舞中会否有麒麟一族的幸存者参与？”
宋桢思索着，问。
“每年都会有。”
赵承恩随宋桢目光投到窗外狂欢的夜色中，目光变幻了下，道，“公子，咱们得走了！”
“嗯……”
宋桢心底隐隐有担忧，怕因始麒麟的幻影让人追踪到他的身上。
他又望了眼窗外，便带上斗笠。
斗笠前檐压低，遮住面容，他随在赵承恩身后，一起出了酒楼，步入灯火通明的夜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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