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 · 其二 阳
要比清晨要更早一点。
其实这句话很奇怪，因为你很难去定义什么时候算清晨。
是某一刻钟？还是某一段时间？
就像在正在行走的人，其实你也不知道TA到底是否还算活着。
反正小小的少年就是早早地起床了。
身边的妈妈还在熟睡，安详的表情，看上去昨天的疲惫已经减轻不少。
平房虽小，但也算是一应俱全。
他轻轻虚掩上门，随后便将门口摆着的几根长竹竿相互支撑起来，做了个极长的晾衣架。
随后他便提着能到自己腰板的木桶出门了。
小型的水车缓缓转动，将水一次次轻轻捧起，又轻轻放下，发出了虽不算悦耳，却让人心情平静的声音。
涓涓细流，清澈得可以数清底下的每一颗鹅卵石。
听某些大人说，这里曾经和用垃圾拧成的大型麻绳再在粪堆里滚过一样。
踩在上面，左脚是碎玻璃球，右脚便是碎眼珠子，你甚至可以在这里捡齐一具尸体。
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的。
将木桶朝向上游轻轻浸入溪水中，它们便欢快地涌了进来。
溪水从喉管流下，回甘和冰凉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照着溪水，今天的自己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提着沉重的水桶跑了两个来回，他才如释重负地瘫靠在墙边小憩。
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从小，他就是和母亲相依为命。
他们算是所谓最底层的普通人，既没有财富，又没有政治背景。
所能依靠的，也便只有彼此。
依稀开始有记忆开始，住所本是一个极小的蜗居，且空无一物。
但母亲扛起了大旗，通过替人洗衣换取报酬。
渐渐的，房子变大了，他睡觉的时候可以翻身了。
墙体变厚了，冬天再也没有那么冷了。
家中有了个小火炉，自此他再也不用啃生冷的大饼。
而妈妈用来抚摸他的温暖而温柔的双手，变得肿大和干燥，丑陋不堪了。
而每次下雨的时候，妈妈都会疼得直哆嗦。
但她每次都还是咬着牙，一次次将手浸泡在冷水中，搅拌着碱水。
昨天，是他的八岁生日。
也是他和妈妈约定好，以后再也不需要她来洗衣工作的日子。
他将一叠叠衣服放进宽大的木桶里，用一根打磨过的类似擀面棍的木棍，以一种类似擀面的方式开始清洗一件件衣服。
母亲其实在门边站了许久了，久到眼角的泪花都不知何时被微风抚去。
儿子将衣物一件件摊开，挂在他需要跳起来，又或者需要借助竹竿才能够到的晾衣架上。
“査。”
“哦！妈妈，你醒了啊？我马上就弄完了。”
男孩露出了纯真的笑容，以为自己将还有一大桶衣服藏得很好。
“嗯，不要着急，妈妈先去准备早饭了。”
看到母亲进了屋，男孩急忙加快了晾衣服的速度。
两个小手通红通红的。
将石盘上烤热的大饼取了下来。
母子俩闭上双眼，开始进行餐前的祷告。
“査，你知道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一定是神明吧。”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但母亲却摇了摇头。
“不是哦，这番话，你绝对不要告诉别人，但也要认认真真地记住。”
少妇的眼神变得清澈，一瞬间仿佛变回了清纯的少女。
“在我父母过世后，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你和我们的现任国王，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而国王大人，则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在这之前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母亲逐渐泪眼婆娑，孩子抱紧了她。
“我知道了妈妈，一直以来，他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课堂结束后，他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将课本放回了书架上。
他忘不了，几乎从未离开自己的妈妈第一次送自己过来的时候，那告别自己的眼神中，除了不舍，还有一丝羡慕。
这所学校是离他家最近的公立学校。
当初国王颁布这个政策的时候，在全国上下都激起了巨浪。
任何孩童，都可以到这里接受教育。
日程主要分为上下午。
上午他们可以学习自己喜欢的几种主要科目，而下午，则是一些劳动任务。
孩子们需要取得足够优秀的成绩，或通过足量的劳动来继续自己的学校生活，当然，也可以通过缴纳学费。
一个不起眼的小男孩被推倒在地，引起了一点骚动。
他立刻跑了过去，将小男孩拉了起来，转身就和刚刚“不小心”撞到小男孩的另一个男孩对峙起来。
“你又来找事了是吧？”
“渣，你又来多管闲事了是吧？”
衣服明显比他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的男孩斜着眼。
“査，我的名字是査！”
他每次都会被这种方式激怒到。
“哼。”对方明显不屑一顾。
“贱民也配拥有名字了？哦我知道了，批发的嘛~”
最后几个字他依稀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査”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母亲为他取的一个昵称。
在座的贫困孩子们，名字都几乎是差不多的，要么和“文”有关，要么和“武”有关，但没有一个是同时带有“文”和“武”的。
因为他们本来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直到，直到那位新国王。
他给与了所有人，成为人的权利。
而钦慕他的人民自然都让自己的孩子与他的名字相近，却不相同。
并不是有什么禁忌，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尊重。
而眼前这个贵族孩子就不同了，他是“配”拥有姓名的。
他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他的家族赞助了学校，以便能亲近国王的势力来获取权利。
“哦对了，我听说你很会采棉花嘛？”
贵族男孩突然饶有兴趣地绕着两人绕了一圈，査则将刚刚被推倒的男孩护在了自己身后。
“要不你现在给我行跪礼，我就收你到我家庄园当采棉花的仆人啊？”
査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拳头已经缓缓握紧。
“我看你家也只剩下棉花和傲慢了！”
一个娇横的声音凭空杀出，气势汹汹的女孩挡在了贵族男孩的面前。
这个年龄的女孩，甚至会比同龄男孩还要高上一点。
“像你们家这样的地主势力，不过是沾了前人的光。”
“你说什么啊可菲......”
“咳咳。”
看到状况急剧上升，准备离开的青年男教师咳嗽了两声。
“已经开饭好一会了哦......”
三人瞬间对视了一下，马不停蹄地冲了出去，只留下了回响的警告和气急败坏的贵族男孩在那里干瞪眼。
“以后离刘乃远点——”
而那位教师也是无奈地笑了笑，紧接着脸色又变得有些凝重。
回到寝室的他，看着桌上堆满的杂乱草稿，深吸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角落一个简陋的机器，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刚刚谢谢了。”
“谢什么啊，我们不是朋友嘛。”
两个取好午餐的男孩在长桌的角落坐了下来。
而被称作可菲的女孩也非常自然地贴着査坐了下来。
比起两个男孩，她盘里的饭菜可丝毫不少。
准确说，糊糊的量。
“那本书你看完了没有，我想再看一遍了。”
“《不平凡的世界》吗？马上就看完了，能再等我两天吗？”
“嗯嗯。你觉得好看吗？”
“嗯！谢谢你把这本书介绍给我。”
“不会......”
插不上话的刘乃自觉地埋头苦吃起来。
“你真的不打算以后在学校过夜吗？”
她的脸突然变得有点红红的。
“要知道，我一个人的话，有时候还是会害怕的”
“我也很想啊，住在学校的话，我可以省下好多上下学的路程，可以多干不少活，看不少书......但我必须回去照顾妈妈。”
査露出了很惋惜的表情，丝毫没注意到可菲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那......我以后和你一起照顾伯母！”
可菲脱口而出，瞬间脸颊通红。
“真的吗？那就太感谢你了，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査毫不知觉地一把搂住了身边两人的肩膀，开怀大笑。
下午，烈日当头的时候。
学生们被分配去筛稻谷和豆类，随后研磨。
査又是最先举起手的。
一把年纪的老奶奶拄着拐杖眯着眼，直到走到好近的距离才恍然大悟地露出了微笑。
“果然是査，每次都完成的最快呢！”
她将布满皱纹的沧桑老手放进査筛好的稻谷中轻轻舀动，随后又摩挲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不错哦，你这样又可以领到最高等级的报酬。”
紧接着，满头大汗，扎起刘海的可菲也举起了手。
而比较笨拙的刘乃则花了好一段时间。
而下午近黄昏的时候，则是那个贵族男孩所说的，査最擅长的事情。
孩子们在农地中来往穿梭，采集棉花和花生。
这些也是国王下令推广的作物。
皮肤黝黑的大叔坐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惬意的很。
但他还是会时不时起来查看孩子们的状况，顺便吆喝两句。
“累了就休息哦，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
为了每个孩子都能在天还亮的时候到家。
黄昏便是学校一天的终点了。
但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还会怕在天黑的时候出门了。
其实这句话很奇怪，因为你很难去定义什么时候算清晨。
是某一刻钟？还是某一段时间？
就像在正在行走的人，其实你也不知道TA到底是否还算活着。
反正小小的少年就是早早地起床了。
身边的妈妈还在熟睡，安详的表情，看上去昨天的疲惫已经减轻不少。
平房虽小，但也算是一应俱全。
他轻轻虚掩上门，随后便将门口摆着的几根长竹竿相互支撑起来，做了个极长的晾衣架。
随后他便提着能到自己腰板的木桶出门了。
小型的水车缓缓转动，将水一次次轻轻捧起，又轻轻放下，发出了虽不算悦耳，却让人心情平静的声音。
涓涓细流，清澈得可以数清底下的每一颗鹅卵石。
听某些大人说，这里曾经和用垃圾拧成的大型麻绳再在粪堆里滚过一样。
踩在上面，左脚是碎玻璃球，右脚便是碎眼珠子，你甚至可以在这里捡齐一具尸体。
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的。
将木桶朝向上游轻轻浸入溪水中，它们便欢快地涌了进来。
溪水从喉管流下，回甘和冰凉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照着溪水，今天的自己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提着沉重的水桶跑了两个来回，他才如释重负地瘫靠在墙边小憩。
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从小，他就是和母亲相依为命。
他们算是所谓最底层的普通人，既没有财富，又没有政治背景。
所能依靠的，也便只有彼此。
依稀开始有记忆开始，住所本是一个极小的蜗居，且空无一物。
但母亲扛起了大旗，通过替人洗衣换取报酬。
渐渐的，房子变大了，他睡觉的时候可以翻身了。
墙体变厚了，冬天再也没有那么冷了。
家中有了个小火炉，自此他再也不用啃生冷的大饼。
而妈妈用来抚摸他的温暖而温柔的双手，变得肿大和干燥，丑陋不堪了。
而每次下雨的时候，妈妈都会疼得直哆嗦。
但她每次都还是咬着牙，一次次将手浸泡在冷水中，搅拌着碱水。
昨天，是他的八岁生日。
也是他和妈妈约定好，以后再也不需要她来洗衣工作的日子。
他将一叠叠衣服放进宽大的木桶里，用一根打磨过的类似擀面棍的木棍，以一种类似擀面的方式开始清洗一件件衣服。
母亲其实在门边站了许久了，久到眼角的泪花都不知何时被微风抚去。
儿子将衣物一件件摊开，挂在他需要跳起来，又或者需要借助竹竿才能够到的晾衣架上。
“査。”
“哦！妈妈，你醒了啊？我马上就弄完了。”
男孩露出了纯真的笑容，以为自己将还有一大桶衣服藏得很好。
“嗯，不要着急，妈妈先去准备早饭了。”
看到母亲进了屋，男孩急忙加快了晾衣服的速度。
两个小手通红通红的。
将石盘上烤热的大饼取了下来。
母子俩闭上双眼，开始进行餐前的祷告。
“査，你知道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一定是神明吧。”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但母亲却摇了摇头。
“不是哦，这番话，你绝对不要告诉别人，但也要认认真真地记住。”
少妇的眼神变得清澈，一瞬间仿佛变回了清纯的少女。
“在我父母过世后，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你和我们的现任国王，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而国王大人，则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在这之前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母亲逐渐泪眼婆娑，孩子抱紧了她。
“我知道了妈妈，一直以来，他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课堂结束后，他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将课本放回了书架上。
他忘不了，几乎从未离开自己的妈妈第一次送自己过来的时候，那告别自己的眼神中，除了不舍，还有一丝羡慕。
这所学校是离他家最近的公立学校。
当初国王颁布这个政策的时候，在全国上下都激起了巨浪。
任何孩童，都可以到这里接受教育。
日程主要分为上下午。
上午他们可以学习自己喜欢的几种主要科目，而下午，则是一些劳动任务。
孩子们需要取得足够优秀的成绩，或通过足量的劳动来继续自己的学校生活，当然，也可以通过缴纳学费。
一个不起眼的小男孩被推倒在地，引起了一点骚动。
他立刻跑了过去，将小男孩拉了起来，转身就和刚刚“不小心”撞到小男孩的另一个男孩对峙起来。
“你又来找事了是吧？”
“渣，你又来多管闲事了是吧？”
衣服明显比他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的男孩斜着眼。
“査，我的名字是査！”
他每次都会被这种方式激怒到。
“哼。”对方明显不屑一顾。
“贱民也配拥有名字了？哦我知道了，批发的嘛~”
最后几个字他依稀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査”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母亲为他取的一个昵称。
在座的贫困孩子们，名字都几乎是差不多的，要么和“文”有关，要么和“武”有关，但没有一个是同时带有“文”和“武”的。
因为他们本来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直到，直到那位新国王。
他给与了所有人，成为人的权利。
而钦慕他的人民自然都让自己的孩子与他的名字相近，却不相同。
并不是有什么禁忌，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尊重。
而眼前这个贵族孩子就不同了，他是“配”拥有姓名的。
他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他的家族赞助了学校，以便能亲近国王的势力来获取权利。
“哦对了，我听说你很会采棉花嘛？”
贵族男孩突然饶有兴趣地绕着两人绕了一圈，査则将刚刚被推倒的男孩护在了自己身后。
“要不你现在给我行跪礼，我就收你到我家庄园当采棉花的仆人啊？”
査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拳头已经缓缓握紧。
“我看你家也只剩下棉花和傲慢了！”
一个娇横的声音凭空杀出，气势汹汹的女孩挡在了贵族男孩的面前。
这个年龄的女孩，甚至会比同龄男孩还要高上一点。
“像你们家这样的地主势力，不过是沾了前人的光。”
“你说什么啊可菲......”
“咳咳。”
看到状况急剧上升，准备离开的青年男教师咳嗽了两声。
“已经开饭好一会了哦......”
三人瞬间对视了一下，马不停蹄地冲了出去，只留下了回响的警告和气急败坏的贵族男孩在那里干瞪眼。
“以后离刘乃远点——”
而那位教师也是无奈地笑了笑，紧接着脸色又变得有些凝重。
回到寝室的他，看着桌上堆满的杂乱草稿，深吸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角落一个简陋的机器，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刚刚谢谢了。”
“谢什么啊，我们不是朋友嘛。”
两个取好午餐的男孩在长桌的角落坐了下来。
而被称作可菲的女孩也非常自然地贴着査坐了下来。
比起两个男孩，她盘里的饭菜可丝毫不少。
准确说，糊糊的量。
“那本书你看完了没有，我想再看一遍了。”
“《不平凡的世界》吗？马上就看完了，能再等我两天吗？”
“嗯嗯。你觉得好看吗？”
“嗯！谢谢你把这本书介绍给我。”
“不会......”
插不上话的刘乃自觉地埋头苦吃起来。
“你真的不打算以后在学校过夜吗？”
她的脸突然变得有点红红的。
“要知道，我一个人的话，有时候还是会害怕的”
“我也很想啊，住在学校的话，我可以省下好多上下学的路程，可以多干不少活，看不少书......但我必须回去照顾妈妈。”
査露出了很惋惜的表情，丝毫没注意到可菲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那......我以后和你一起照顾伯母！”
可菲脱口而出，瞬间脸颊通红。
“真的吗？那就太感谢你了，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査毫不知觉地一把搂住了身边两人的肩膀，开怀大笑。
下午，烈日当头的时候。
学生们被分配去筛稻谷和豆类，随后研磨。
査又是最先举起手的。
一把年纪的老奶奶拄着拐杖眯着眼，直到走到好近的距离才恍然大悟地露出了微笑。
“果然是査，每次都完成的最快呢！”
她将布满皱纹的沧桑老手放进査筛好的稻谷中轻轻舀动，随后又摩挲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不错哦，你这样又可以领到最高等级的报酬。”
紧接着，满头大汗，扎起刘海的可菲也举起了手。
而比较笨拙的刘乃则花了好一段时间。
而下午近黄昏的时候，则是那个贵族男孩所说的，査最擅长的事情。
孩子们在农地中来往穿梭，采集棉花和花生。
这些也是国王下令推广的作物。
皮肤黝黑的大叔坐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惬意的很。
但他还是会时不时起来查看孩子们的状况，顺便吆喝两句。
“累了就休息哦，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
为了每个孩子都能在天还亮的时候到家。
黄昏便是学校一天的终点了。
但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还会怕在天黑的时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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