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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被围陈蔡

    鲁定公十五年,秋八月,这一年孔子六十三岁。

    吴国大举攻陈,楚国帮助陈进行反攻。楚国的军队由楚昭王亲自率领着,驻扎在陈国东北部的城父地方,阻截了吴国的进攻。陈国陷于混乱状态,孔丘师徒无法再在陈国呆下去了,便起意欲往楚国去。

    在孔丘看来,楚昭王是个能纳臣谏的开明君主,他很佩服。

    有一个春天,楚昭王欲往荆台游猎,司马子祺忠言直谏,昭王不听,斥退了子祺,传令备车出游。令尹子西躬身施礼,祝贺说:“荆台为游览名胜,当此仲春之际,花草争妍,鸟兽群集,正是大好的游猎时节,岂能错过!”

    昭王听了大喜,拍着子西的肩头说:“孤与令尹同游共乐如何?”

    子西感恩不尽,乘车护驾出游。行了大约六、七里路的光景,子西忽然令车驾暂停,向昭王奏道:“臣欲言有道,大王肯听否?”

    昭王说:“令尹姑且奏来。”

    子西说:“为人臣而忠君事上者,爵禄不足以赏,诌谀君上者,刑罚不足以诛。司马子祺谏阻出游,实为忠臣;臣贺王出游,实为谀臣。愿王赏忠诛谀,整饬纪纲,使佞臣不敢再以游乐惑君。”

    昭王听后,羞愧难当,红着脸说:“司马诚属忠臣,不过只能谏阻孤王,后世往游将奈何?”

    子西慢条斯理地说:“禁止后世往游,极其容易。大王千秋万岁之后,遗命筑山陵于荆台之上,后世子孙必不敢游于父母陵墓之前,以取欢乐。”

    昭王接受了子西的谏阻,立即停止游猎荆台,传令还宫。

    楚昭王虽不能纳直谏,但却能纳谲谏,总比那些听不进半点意见的所谓“金口玉牙”的昏君胜强百倍。

    这次抗吴救陈的行军途中,楚昭王突然病倒。正在这时,天空有一簇红云,像一群火红的飞鸟夹着太阳飘去。

    楚昭王派使者请周太史占卜,询问吉凶。太史占卜之后回答说:“此乃不祥之兆,应在大王身上。但并非不可免除,如若禳祭,可移灾于将相。”使者如实回复,楚国将相纷纷欲向神灵祈祷,希望能代替楚王承受不幸。但楚昭王说:“将相乃孤之手足,无手足相佐,孤虽生何益?寡人若获罪于天,一任上天惩罚,万不可移灾于他人!”他阻止了将相禳祭。

    楚昭王的这一举动,使令尹子西和司马子祺及文武官员深受感动,都愿为国为君而效死力。楚军上下一心,很快大破吴军,班师而回。但昭王的病体却一直未愈,楚国的太史又为他占了一卦,说是得罪了黄河之神,要想免灾,必须前往祭河神,楚昭王说:“长江、汉水乃楚之江河,黄河不在楚境,孤何以能获罪于黄河之神呢?非己之神而往祭之,诌媚也,孤不为之!”

    楚昭王坚持不肯往祭黄河,病却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些消息春风似地由南向北,很快传到了孔子耳边,孔丘大加赞赏说:“顺大道者天下昌,违纲常者天下亡。楚昭王遵天道,循纲常,行仁政,故必雄峙于南方。”

    是呀,十多年来,孔丘经历了卫、曹、宋、郑、陈等国,足迹几乎遍及中原各诸侯国,还从未见过楚昭王这样明智的国君,因此他决意要到楚国去。恰在此时,楚昭王派使者来请。

    从陈国到楚国,中间要经过一些吴、楚两国争夺的小国,蔡国便是其中之一。

    早先年,吴国国君阖闾在伍子胥的辅佐治已经今非昔比,却伍子胥与前任楚王有着灭族之仇,他在攻破楚国的时候,为了报仇,不惜将楚王的尸骸挖出鞭尸,直到消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吴国之强,就连楚国都颇为忌惮,如今吴国欲北上,问鼎中原。

    与吴国有着血海深仇的楚国自然不会让它的计划得逞。

    而吴国也不会让楚国有复兴反扑的机会。

    孔丘师徒出了宛丘,行了两日,因地理生疏,竟来到一个层峦叠嶂的去处,抬头望,两边高山对峙,不见天日。

    山上林深草密,狼虫出没,虎啸猿啼,令人毛骨悚然。

    低头望,谷深幽黑,寒气逼人,谷底流水叮叮咚咚,若弹似唱,如泣如诉,隐约可辨。

    一条道路随谷而前,弯转曲折,或隐或现。

    人在路上跋涉,车在路上行驶,右有万仞高山,左是千丈深涧,随时都有坠落下去,变成斋粉的危险。

    人人惶恐不安,个个惴惴而前,谁也不说一句话。

    说也奇怪,这样的重山峻岭之中的这一唯一的道路,竟然一直宽可数尺,马车可以在路面上畅通无阻。

    并非驾车的司马牛引大家误入歧途,这大约是自陈至楚的必经之路。

    也不知行了多少时辰,一直未见炊烟。

    渐渐的,头顶上那线蓝天淡下来了,山峦变得昏暗,谷底生起了阵阵阴风,这阴风怒吼着,咆哮着,由谷底升腾而上,打着滚,逞着凶,似有无数冤鬼在翩翩起舞,在齐声呐喊,搅得山林呼啸,涛声阵阵。

    这一切都在告诉孔丘师徒,天色晚了,应该安歇了,但这哪里是栖身之所呢?

    天无绝人之路,前边来到一处开阔地,方圆数里,平展展的,像一座宽敞的大厦。四周绿草如茵,野花飘香,三条谷水在这里汇合,烟波浩渺,音韵醉心。

    这是大山温暖的怀抱,鬼神才能造就的摇篮。

    孔丘下车,四处观望,只见群山若黛,道路潜形,想走出这魔窟似的山岭,找村舍旅店度夜是不可能了,便令停车解囊,在这深山幽谷中安歇。

    幸而时值初秋,不致挨冻。随身带着两日干粮,不致挨饿。人有水饮,马有草食,倒是个上等的露天客店。

    山路跋涉,人困马乏,大家随便嚼了些干粮之后,倒头便睡,一个个鼾声若雷,掩没了林涛,盖过了飞瀑,一觉睡到天大亮,待他们揉开惺忪的睡眼,已是朝露染红了群峰的时候了。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被密密麻麻的手持兵器的陌生人包围在这深山幽谷之中,他们身边有人在持械走动。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三根青筋挑着个头,有的还满脸伤痕,三三两两,鬼蜮似地在四周徘徊。这与其说是些兵勇,倒不如说是些囚徒。

    这些囚徒并不伤害孔丘师徒,只是监视。

    不出他们的包围圈,任其所为,若走近他们,他们便横加拦阻,不准越雷池一步。

    待孔丘师徒草草吃过早餐,饮些泉水,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上路时,一位军官模样的人走来。

    此人三十开外年纪,五短三粗,满脸络腮胡子。他故作斯文地向孔丘深施一礼,微笑着说:“这位老者便是孔老夫子吧?”

    孔丘还礼说:“老朽正是孔丘。不知将军是哪家部队,我们并未获罪于谁,何以要困我师徒于这深山幽谷之中?”

    军官并不正面回答孔丘的问话,笑嘻嘻地说:“听说夫子师徒欲往楚国而去,不知是真是假?”

    “吾等正欲适楚,不知将军有何见教?”孔丘以恪守周礼为荣,素来不会撒谎,如实地说了。

    军官仍是笑容可掬地说:“下官奉上司命令,劝孔夫子回车返辙,或仍回陈国,或别作他图,只是不准适楚,否则,你们将被困死在这里。”

    子路再也忍耐不住了,铮的一声拔出宝剑,怒视着军官说:“休要欺人太甚!返陈仕楚,是我等之事,与你何干!快让开路,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军官并不恼怒,依然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夫子手下有几位勇力过人的猛将,不过,切莫忘记常言所说,好虎难斗一群狼。”

    军官用手指指四周,晨曦中四面山坡上的兵勇黑压压的,像蚂蚁似的在蠕动。

    “再者……”军官接着说,“夫子偌大年纪,械斗起来,难保夫子的性命安全……”

    子路像经霜的草,插剑入鞘,低垂了头。

    军官最后重复说:“夫子若是回车返辙,我等可以护送,确保万无一失。若执意适楚,则不准前进一步。”

    军官说完,向孔丘又施一礼,笑嘻嘻地走了。

    司马牛骂道:“一只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