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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能忍常人不能忍(上)

    楚军在周军的驱赶下,损失了近五千人。

    这五千人可是不小的劳力,姬龄虽然心疼,但若不打疼楚军,他们绝不会轻易的投降。

    囊瓦很快便得到分散在城中的楚军,正在朝着中军汇合,只不过大部分楚军后面都跟着周军。

    这个消息,从侧面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既然周军是想捕获壮劳力,那势必不会着急进攻。

    囊瓦现在只想把太子猛弄到自己的手中,这样也好与周军展开谈判。

    …………

    周景王二十四年,夏六月,吴国姑苏城。

    地临江海的姑苏城,从五月中开始,便朦胧一层雨雾,雾雨霏霏,白皓胶织。

    这是楚人流传的诗歌,其中描写了楚人对东方海滨吴越之地的想象,每到五六月间,枝头的梅子由青变黄,天上的细雨也开始连绵不绝,密密麻麻地下起来,山间变得雾腾腾的,茂密的树冠满是水滴,原本就河网纵横的吴中,更是化作一片泽国。

    在吴国,吴人也因为这独特的风情,给这场信雨,用了“梅子雨”来形容这场雨。

    江南潮湿,蚊虫横飞,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下,淋一场雨,喝了不干净的水,或者说纵欲后着凉,人是很容易得病的。

    这也是为何中原,会将南方称“南蛮之地”

    贫穷庶民或许很难在这场雨中不生病,近来锦衣玉食的吴王夫差也病了,而且是高烧连绵的久病,月余不愈。

    他这一病,勾践就一直被关在石室里没人管,搞得范蠡文种焦心不已,范蠡只能请求吴国太宰伯嚭,能否放他去探望探望勾践。

    太宰伯嚭与伍子胥一样,也是吴王阖闾的托孤大臣,只不过伍子胥身为相国,他主持着吴国朝政,而伯嚭只能居于伍子胥之后,身为吴国的二号权臣,伯嚭自然不能和这些亡国小丑搅合在一起,过去三年里,但凡有什么事,他都是安排亲信与范蠡、文种接洽的,而这次来的,还是他的女婿,晋国人魏陈。

    魏陈已经二十余岁,已经南来吴国十年,当初那个从魏氏逃难乞活的瘦黄小子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身材挺拔的精壮大夫。

    在娶了太宰之女,有了一对儿女以后,他还留起了胡子,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贵族的高傲气质。

    “魏大夫……”

    范蠡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问道:“寡君已被吴王囚于石室中一月有余,至今仍未放归,不知……”

    “放归?没可能了。”

    魏陈一摆手,对范蠡说道:“相邦进言,说自古以来,称王天下的人攻打敌国,如果战胜了他们,就对其君长加以杀戮,如商汤伐韦、顾、昆吾,周文王伐崇、勘黎,所以后来也就没有被报复的忧虑,最终免除了子孙的祸患。现在越王桀骜不驯,既然都囚禁在石室中,他肯定会怀恨在心,不如及早杀掉,如若不然,他一定会成为吴国的忧患。”

    “啊……”文种回国后,留下来的大夫皋如心里一紧,说道:“如此,为之奈何?”

    范蠡倒是还算镇定,再拜道:“寡君在吴国一向本分,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从未敢有不臣之心,对太宰也从未怠慢,还望太宰相救啊。”

    魏陈朝左右看了看,说道:“太宰自然是帮衬汝等的,他当着相邦的面进言说,从前齐桓公多次打败了鲁国,却没有绝灭他们的社稷,而是恭恭敬敬地朝拜周公之庙,将鲁国当成友邦。晋文公抓获了曾对自己无礼的曹共公,却饶了他一命。诸侯因此赞扬他们的道义,载于史书。

    现在大王如果真是赦免了勾践,那么功德名望就在两位侯伯之上,必为天下人传颂……”

    范蠡算准了喜好虚名的夫差应该能听进去这番话,范蠡道:“太宰所言,正是吾等所想!”

    魏陈笑道:“故而吴王承诺,说等他病愈之后,就把越君从石室里放出来。”

    说着魏陈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范蠡说道:“少伯大夫,时候不早了,且随我来罢。”

    ……吴城,吴王阖闾时才让伍子胥监造的新都,是一座地势低缓的泽国水城,颇有南国风情。

    吴人驾船,晋人乘马,城中有水陆八门,一横一纵辟有宽阔的河道,从范蠡他们所在的大城前往吴宫小城,也需要坐船从水门进入。

    夜色深沉,细雨霏霏,小舟行上,前面是船夫摇着桨,后面是船娘掌着舵,魏陈、范蠡二人则躲在乌蓬之下,并肩站立。

    魏陈望着外面,捋着短须不知在想些什么,范蠡则在心中整理这三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沉默良久后,他终于开口了。

    “魏大夫,吴王病得重么?”

    “高烧不绝,上吐下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众所周知,病虎的脾气是最差的,少伯大夫之前拒绝大王征辟,实在是有些让他恼火……”

    范蠡苦笑道:“如此说来,寡君还是受我牵连?”

    “也不尽然,只是我有些想不通,吴国,南方霸国也,越国,丧败小邦也。贤臣择良木而栖,大夫何苦死守着越君,宁可跟他一起做奴婢,也不愿意做吴国的大夫呢?”

    “范蠡在楚国时,是无人看得起的狂生,来到越国后,却位列大夫,寡君于我,有提携之恩。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岂能想鸟儿离开栖息的木头一般,说弃就弃?这不是士该做的事情。”

    “国士啊,少伯大夫,你真是国士。”

    魏陈的话听不出是真心赞扬,还是暗含讽刺。

    范蠡也不在意,毕竟现在自己的国君还是他人的监下囚,他又能怎么样呢?

    范蠡暗中拉过魏陈的衣袖,朝他袖中塞了一锭金子,魏陈接过金子,在手中掂量重量,而后在这雨声萧瑟的乌篷船上,他轻声对范蠡透露道:“本来大王已经打算放越君归国了,但相邦却想出了一招狠的,他再度入宫,说大王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先王的鬼魂对他没有杀戮勾践感到不满,若能杀之,一定会大病痊愈!”

    范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伍子胥这招,真是绝户计啊,连吴王阖闾的鬼魂都搬出来了。

    “于是大王再度犹豫起来,是杀还是继续囚禁,仍未作出决断,但只在这几日之内了。少伯大夫,越君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这,或许是你能见他的最后一面了,太宰已经无计可施,若汝等有什么办法,就赶紧用出来吧……”

    范蠡再度沉默了下去,扁黑的船走得很慢,却总是在走,距离灯火通明的吴宫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