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棋子
这一脚看起来不重，但李歌身体本就不好，挨了一脚后，只觉得被踹中的腹部又麻又疼。
又被李喜一番数落，竟疼的开不了口。
“李喜，不得无礼，这怎么说也是你妹妹。”皇帝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李歌，不但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还有些厌恶。
“你的谢恩，朕知道了，白毛毛刚才也说了你的请求，朕却不能准——嫁人带棺木，成何体统？沈家会不高兴的，大不了，朕到时候多给你一些陪嫁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李歌身上的恶臭，皇帝捂住口鼻，不耐烦的说，“回去吧——对了，太子最近学业繁忙，朕已下旨，就不让他来送你出嫁了。”
同胞弟弟，姐姐结婚都不让来。
皇帝好狠的心。
早知是此结果的李歌，什么也没有说，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墙壁，慢慢离去。
御书房距离白云斋足足三里地，她连个宫女都没有，自然没有轿子，一路走来，已经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来了，又挨了一脚，回去的路，还不知道要浪费多久。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强忍着多饶了一些远路。
紧挨城墙根儿的一条长道前，李歌朝着长道尽头的一扇黑色的门跪了下来。
门里，住着她的母亲。
“母后，女儿就要出嫁了。”
“母后，女儿无用，等不到弟弟登基接你出来的那一天了。”
“母后，女儿要死了！”
“母后，我怕.......”
李歌喃喃私语，泪流满面，无数的委屈，无数的悲愤，说不清，道不明，化作一阵哭声，只是那长达百丈的通道那头，什么都听不到。
长道两侧，钉子一样的侍卫对眼前一幕早就熟悉，面对痛哭的三公主，自然也能做到熟视无睹了。
不过，似乎知道这位估计是最后一次前来。
李歌在离开前，两个侍卫破例朝公主行礼唱诺：“恭贺公主大婚！长风公主千岁千千岁！”
长风公主是李歌的头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尊称过了。
李歌愣了一下，刚想回礼，冷不防通道中的侍卫也凭空大声唱诺：“恭贺公主大婚！长风公主千岁千千岁！”
没过一会，通道后面竟然也传来了侍卫们的唱诺，内容如出一辙。
就这样，一声接着一声，通道里，四五道值守的侍卫，默契的传递着这句话。
李歌终于懂了，这些侍卫，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住在最里面的母后传话。
虽是赴死，终是出嫁。
如此大事，怎么能不让母亲知道？
侍卫也是人，人之常情而已。
果然，没过一会，从里面渐渐传来了声音，直到她彻底听清——“贵人稍安，公主出嫁，欢喜就好，不可造次！”
传出来了！
终于又听到了母亲的回应!
稍安！欢喜!
母亲必然欢喜，这些侍卫，明面上斥责母亲，实则是在告诉自己，母亲欢喜吗？
母亲欢喜就好，可惜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歌郑重的朝着侍卫行礼，心满意足的离去。
皇家嫁女，自然是大事，久不回宫的太后，也难得的回来了一趟。
当然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四岁的太子李显。
“太后，三丫头的婚事，我自会好好安排，怎么就劳您出山了？”皇宫内，太后的紫气东来殿内，王皇后殷勤的给自己的婆婆磕头请安后，又亲自斟茶。
“嗯。”太后一向见不得王皇后，见王皇后如此殷勤，自然知道是在堵自己的嘴。
不过，她看了一眼站在边上正浑身发抖的太子，暗自叹息一声。
李歌啊，不要怨我这个老太婆，我答应过你母后，要保你弟弟登基即位的，现在也只能利用你这件事，为太子谋些好处了。
“皇后做事，哀家自然放心，只是——按照礼法，不是该李喜出嫁吗？哪里有姐姐未嫁，妹妹先嫁人的？”太后不紧不慢的说着，冷不丁的抛出了一把软钉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这会开口了。
“母后说的是，朕是这样考虑的，那沈白大难不死，必然是个有福之人，三丫头的身子老不见好，唉，朕也是想让她嫁过去，沾沾沈白的福气。”皇帝说。
“什么沈白沈黑的，天下谁能有咱皇家的福气重？胡说八道!”太后一点面子都不给，气呼呼的说，“全然不顾祖宗家法，该操心的事不操，却专门弄些有的没的，丫头们大了，一个一个按照顺序嫁就是了。”
太后这是不高兴?
没见过这位心疼李歌过啊？
皇帝和皇后互看对方一眼，都很迷惑。
“母后息怒，不知道是哪件该操心的事情没有操，让您生气了？”皇帝坐不住了，站起来问到。
“太子都十四了，哀家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早就已经开府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还想让哀家给你管到什么时候？”太后终于露出了今天的底牌——太子开府!
太子开府，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一般来说，太子开府后，将拥有自己的卫队和班底，其位置更稳妥，天下人将彻底视为“接班人”了。
按照礼法，太子今年春天就该开府，但一直拖到了冬天。
为何拖得如此久？
因为皇帝不太想让一个废后的儿子来当皇帝。
可如今，太后算是把话说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他目前也只有李显这一个儿子。
“朕总觉得身子还不错——哦，母后既然说了，那就是朕的不对，这样吧，明年开春，朕为太子开府!”皇帝知道，这件事躲不过了，老太太这是拿捏自己呢，干脆点头吧。
果然，听到皇帝这样痛快，太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唉，操了一辈子心了，到老了，还要哀家为你们操心，算了算了，公主怎么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太子，咱们走吧。”太后见事情办成了，伸出胳膊，准备让太子搀扶自己起来。
奇了怪了，平时乖巧的太子，今天却有点反常。
“启奏父皇，孤已经多日不见阿姐，眼下阿姐将要出嫁，孤想.......”太子突然跪倒在皇帝脚下，颤抖的说着。
“李歌身子有病，你就不怕传染上？回头再过病给太后？不孝的东西!”皇帝看着太子，眼里装满了厌恶。
太后的表情也不善。
来之前已经和太子商量好了，只说自己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李歌了？
“太子，不得无礼!”大局为重，太后站起来，走到太子前，狠狠的抽了太子一个耳光，然后凶巴巴的说，“你父皇是为了你好，不要再胡说八道，走了，跟哀家回宫。”
太子很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珠子里转悠转悠的，就是不肯落下来。
太后见太子如此执着，又发现皇帝已经动了怒，二话不说，强拉起太子就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太后想用手摸摸太子脸上的红印子，可太子却转过了脑袋不让碰。
“唉，太子，你难道不想救你母亲出来了吗?”太后有些伤感的说，“知道你和你阿姐感情深厚，但是，但是你要顾全大局才行，懂吗，从此刻起，你就当你阿姐已经死了吧!”
安抚完太子，太后掀开车帘，对一个贴身的宫女说：“告知宰相，事成了。”
又被李喜一番数落，竟疼的开不了口。
“李喜，不得无礼，这怎么说也是你妹妹。”皇帝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李歌，不但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还有些厌恶。
“你的谢恩，朕知道了，白毛毛刚才也说了你的请求，朕却不能准——嫁人带棺木，成何体统？沈家会不高兴的，大不了，朕到时候多给你一些陪嫁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李歌身上的恶臭，皇帝捂住口鼻，不耐烦的说，“回去吧——对了，太子最近学业繁忙，朕已下旨，就不让他来送你出嫁了。”
同胞弟弟，姐姐结婚都不让来。
皇帝好狠的心。
早知是此结果的李歌，什么也没有说，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墙壁，慢慢离去。
御书房距离白云斋足足三里地，她连个宫女都没有，自然没有轿子，一路走来，已经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来了，又挨了一脚，回去的路，还不知道要浪费多久。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强忍着多饶了一些远路。
紧挨城墙根儿的一条长道前，李歌朝着长道尽头的一扇黑色的门跪了下来。
门里，住着她的母亲。
“母后，女儿就要出嫁了。”
“母后，女儿无用，等不到弟弟登基接你出来的那一天了。”
“母后，女儿要死了！”
“母后，我怕.......”
李歌喃喃私语，泪流满面，无数的委屈，无数的悲愤，说不清，道不明，化作一阵哭声，只是那长达百丈的通道那头，什么都听不到。
长道两侧，钉子一样的侍卫对眼前一幕早就熟悉，面对痛哭的三公主，自然也能做到熟视无睹了。
不过，似乎知道这位估计是最后一次前来。
李歌在离开前，两个侍卫破例朝公主行礼唱诺：“恭贺公主大婚！长风公主千岁千千岁！”
长风公主是李歌的头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尊称过了。
李歌愣了一下，刚想回礼，冷不防通道中的侍卫也凭空大声唱诺：“恭贺公主大婚！长风公主千岁千千岁！”
没过一会，通道后面竟然也传来了侍卫们的唱诺，内容如出一辙。
就这样，一声接着一声，通道里，四五道值守的侍卫，默契的传递着这句话。
李歌终于懂了，这些侍卫，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住在最里面的母后传话。
虽是赴死，终是出嫁。
如此大事，怎么能不让母亲知道？
侍卫也是人，人之常情而已。
果然，没过一会，从里面渐渐传来了声音，直到她彻底听清——“贵人稍安，公主出嫁，欢喜就好，不可造次！”
传出来了！
终于又听到了母亲的回应!
稍安！欢喜!
母亲必然欢喜，这些侍卫，明面上斥责母亲，实则是在告诉自己，母亲欢喜吗？
母亲欢喜就好，可惜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歌郑重的朝着侍卫行礼，心满意足的离去。
皇家嫁女，自然是大事，久不回宫的太后，也难得的回来了一趟。
当然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四岁的太子李显。
“太后，三丫头的婚事，我自会好好安排，怎么就劳您出山了？”皇宫内，太后的紫气东来殿内，王皇后殷勤的给自己的婆婆磕头请安后，又亲自斟茶。
“嗯。”太后一向见不得王皇后，见王皇后如此殷勤，自然知道是在堵自己的嘴。
不过，她看了一眼站在边上正浑身发抖的太子，暗自叹息一声。
李歌啊，不要怨我这个老太婆，我答应过你母后，要保你弟弟登基即位的，现在也只能利用你这件事，为太子谋些好处了。
“皇后做事，哀家自然放心，只是——按照礼法，不是该李喜出嫁吗？哪里有姐姐未嫁，妹妹先嫁人的？”太后不紧不慢的说着，冷不丁的抛出了一把软钉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这会开口了。
“母后说的是，朕是这样考虑的，那沈白大难不死，必然是个有福之人，三丫头的身子老不见好，唉，朕也是想让她嫁过去，沾沾沈白的福气。”皇帝说。
“什么沈白沈黑的，天下谁能有咱皇家的福气重？胡说八道!”太后一点面子都不给，气呼呼的说，“全然不顾祖宗家法，该操心的事不操，却专门弄些有的没的，丫头们大了，一个一个按照顺序嫁就是了。”
太后这是不高兴?
没见过这位心疼李歌过啊？
皇帝和皇后互看对方一眼，都很迷惑。
“母后息怒，不知道是哪件该操心的事情没有操，让您生气了？”皇帝坐不住了，站起来问到。
“太子都十四了，哀家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早就已经开府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还想让哀家给你管到什么时候？”太后终于露出了今天的底牌——太子开府!
太子开府，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一般来说，太子开府后，将拥有自己的卫队和班底，其位置更稳妥，天下人将彻底视为“接班人”了。
按照礼法，太子今年春天就该开府，但一直拖到了冬天。
为何拖得如此久？
因为皇帝不太想让一个废后的儿子来当皇帝。
可如今，太后算是把话说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他目前也只有李显这一个儿子。
“朕总觉得身子还不错——哦，母后既然说了，那就是朕的不对，这样吧，明年开春，朕为太子开府!”皇帝知道，这件事躲不过了，老太太这是拿捏自己呢，干脆点头吧。
果然，听到皇帝这样痛快，太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唉，操了一辈子心了，到老了，还要哀家为你们操心，算了算了，公主怎么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太子，咱们走吧。”太后见事情办成了，伸出胳膊，准备让太子搀扶自己起来。
奇了怪了，平时乖巧的太子，今天却有点反常。
“启奏父皇，孤已经多日不见阿姐，眼下阿姐将要出嫁，孤想.......”太子突然跪倒在皇帝脚下，颤抖的说着。
“李歌身子有病，你就不怕传染上？回头再过病给太后？不孝的东西!”皇帝看着太子，眼里装满了厌恶。
太后的表情也不善。
来之前已经和太子商量好了，只说自己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李歌了？
“太子，不得无礼!”大局为重，太后站起来，走到太子前，狠狠的抽了太子一个耳光，然后凶巴巴的说，“你父皇是为了你好，不要再胡说八道，走了，跟哀家回宫。”
太子很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珠子里转悠转悠的，就是不肯落下来。
太后见太子如此执着，又发现皇帝已经动了怒，二话不说，强拉起太子就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太后想用手摸摸太子脸上的红印子，可太子却转过了脑袋不让碰。
“唉，太子，你难道不想救你母亲出来了吗?”太后有些伤感的说，“知道你和你阿姐感情深厚，但是，但是你要顾全大局才行，懂吗，从此刻起，你就当你阿姐已经死了吧!”
安抚完太子，太后掀开车帘，对一个贴身的宫女说：“告知宰相，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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