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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如流星般的簪子

    念萱花的问题一出,蓝轻清立时脸色微变。

    相比起君莫笑的问题,念萱花的提问更为直白刺骨。

    无论她如何回答,都只能陷入两难的境地。

    柳小一听到这个问题,却反是恍然过来。

    虽说他已离开追魂五年有余,追魂的人所采取的行动模式也已有了变化,但毕竟万变不离其宗,对他而言,更是深入骨髓般的记忆。

    因而他先前在人群中穿梭而行,其实并非是想要将蓝轻清的帮手找出来,而是在辨认。

    辨认人群之中,是否已有追魂或是索命的人混了进去。

    但令他很是意外的,便是没有。

    他有看到于外围蹦跳欢乐,口唱“童谣”的两对金童玉女,有看到蹲身于楼上阴影之处,“高高在下”的六只风筝,也看到了人流之中,向欲卿而又难我的五对年轻男女,推卖着手中红线的“半日月老”,甚至看到了“灯笼里的小火”放置在四周巷子里的八根野草,以及“要命书生”正在饮酒作对,且对影而成的三件白袍。

    但却偏偏没有见到任何一只东南海滨上的螃蟹,又或西北荒漠里的沙蝎。

    这非常古怪。

    按理来说,前面的组织既都已有人出现,最后两个,也理应不该缺席才是。

    可他,的确。

    没有看到。

    至于他为何会因念萱花的问题,联想到这一点上,便是因为念萱花问得太过古怪了。

    人人都知道,天下会会主是谁。

    准确来说,但凡知道天下会究竟是怎样组织的人,都必然知道其会主是谁的。

    然而念萱花偏偏在提问的时候,着重强调了朗乾坤的名字以及名号。

    而蓝轻清,此刻是听命于朗乾坤的。

    那么,索命与追魂呢?

    他们为何不出现?

    雇佣了他们的人,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重要的是,以此提醒他的人。

    那个于月下吸引着众人眼光的女子,又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念萱花究竟想要说什么?

    柳小一的念头飞速地转动着。

    念萱花究竟想要做什么?

    蓝轻清的念头僵硬地敲打着。

    念萱花究竟想要等什么?

    君莫笑的念头缓慢地发散着。

    念萱花究竟会不会出手?

    所有人都宁心静气地等待着。

    念萱花呢?

    她此刻又在想什么?

    绝对出乎众人意料的便是。

    她此刻并没有想什么太过难解的事,也并没有思考什么很是复杂的事。

    她竟然只是想着。

    今夜,究竟还能不能喝到院子里那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好酒。

    但不过在寻常人的眼中,所谓的今夜,便是天色破晓之前的这段时间。

    无论究竟是否过了子时,还是已快要到卯时。

    只要天色未亮。

    那便还是黑夜。

    醉人,迷人,令人迷醉的黑夜。

    然而在念萱花的心里,只要亥时一过。

    今夜。

    今天。

    便已是过去了。

    人便已算是迎来了明天的今日了。

    而现在已是什么时候了?

    远处的声音清楚地告知了她,也告知了众人。

    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

    再响了一遍。

    再又响了一遍。

    再又响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京城热闹非凡的年禧之日,二更天对于居民而言,实在不算晚。

    但也的确不算早了。

    该休息的人家,也已准备休息了。

    然而打更的次数不多一些,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休息的人家,也的确很难听得到。

    毕竟街旁空中,还在频频传来响亮的动静。

    至少在子时将至之前,这份热闹,是暂时不会消停,也暂时不会有人去管的。

    念萱花的心里有些失落起来。

    二更天了。

    看来今夜是喝不到那些好酒了。

    明天呢?

    她不想知道!

    因为她要生气了。

    她很是生气地再又喝问道:“蓝轻清!本姑娘且再问你一遍!是,又或不是?!”

    在场的那些江湖中人,皆因这话提起了警惕,更是提起了手中武器,戒备起周围来。

    毕竟视蓝轻清的回答,这周围或许就隐藏着天下会的人,又或只是虚惊一场。

    但他们宁愿提心吊胆的虚惊一场,也不愿危险真的来临的时候,死的不明不白的。

    而那些杀手的眼中,却是愤恨。

    这些人既然已提起了戒备,莫说下手了,便是动手都难了。

    念萱花一句话,便使得他们但凡有所动作,便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般。

    他们又怎能不恨呢?

    至于蓝轻清,听到这话,心中的疑惑却也同样变作了警惕。

    这句话更为咄咄逼人了。

    可念萱花完全可以出手的。

    此刻状况,出手,比问话,不仅简单得多,也方便得多。

    这么多人,就已足够制住她了。

    更何况,她的帮手已给柳小一制住了。

    且她也不敢随意出手伤人性命的。

    毕竟她本就已失去了立身根本,又才刚寻到了立身之所,本就已因此很是患得患失了。

    所以只要朗乾坤没有授意,她便不会轻易出手伤人性命的。

    可念萱花为什么还在问?

    更是怒气腾腾,蛮不讲理一般地在问?

    虽然她也是女人,也很清楚,在许多常人看来,女人但凡生气,便是不可理喻的。

    所以才会有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虽说其原本意指的是,与那些思想上尚未成熟的人,以及品格低下的人相处之时,需注意保持距离,不然的话,走得太近,对方只会不尊重你,而离得太远,对方也同样只会怨恨你。

    又或只是单纯的于如何处理人际关系这件事上,作以提醒而已。

    但传至后世,由于时代思想的转变,以及对于用词遣句指代涵义的转变,反倒逐渐成为了贬低他人的话语。

    但蓝轻清真的很清楚,她们女人生气起来,其实并非是不可理喻的。

    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小性子上,又多了几分任性而已。

    可念萱花为何一定要与自己不可理喻地强词夺理,而不是强硬而简单地解决问题呢?

    又或者,念萱花如此态度想要表达的意思,还真是这句话?

    那么,其中的女人既然已经不可理喻的生气了。

    小人呢?

    所谓的小人,是不是也会有所动作呢?

    有的。

    就是那么刚好的。

    当念萱花的话语落下时,所谓的小人,也动了。

    蓝轻清没有猜错念萱花想要表达的意思。

    柳小一和君莫笑也没有。

    那些已经提起戒备的江湖中人,也同样没有失望。

    念萱花出手了。

    她在众人的面前,用那纤纤玉手拿了那么久的簪子,终于飞了出去。

    笔直地,像一颗要将这如同幕布的黑夜撞破的流星一般,气势腾腾,一往无前地飞了出去。

    如流星般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