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色漩涡
“哥哥，你还没睡吗？”里屋传来方若的声音。
自从吃完晚饭方亚就一直伏在案前，已经过了平时与妹妹互道晚安的时间。
“嗯，马上就睡了。”
其实他还有更多困惑，尤其是那个类似梦境和现实世界“中间地带”的院落，以及……在进入那栋豪宅前，自己好像被某个人推了一把。
可时间的确太晚了。方亚将写得满满的笔记塞进最下格抽屉的底部，然后来到里屋，像往常一样吻了吻方若的额头。
“晚安。”
“嗯……晚安。”
方若看起来心神不宁，让准备转身离去的方亚停下了脚步：
“小若？你没事吧？”
“哥哥……不，没什么，你明天要出门拉车吗？”
“当然，我要尽快把钱还给罗伦。”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明白了。”方亚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了。
回到外屋吹灭蜡烛后，方亚摸黑爬上了床。他本想继续之前的思考，可最近两天堆积起的疲劳让他眼皮沉重，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意识正在逐步成形，就像是大幅白纸上的一个黑点，或是整片黑夜里的一点火苗，孤独而唐突地存在着。
很快，他动了起来。没有目的，没有牵绊，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心，仅仅是为动而动似的，飘荡在空旷的未知空间中。
身边陆续出现了其他黑点和火苗，也许是三、四个或者五、六个，开始与他一起循着同样的方向前行，直至出现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前。
庄严，肃穆，不容抗拒。
下一秒，他们一同被卷入其中。
方亚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
“几点了？”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公寓房间内。
目光被桌上释放出光芒的物体吸引，方亚缓缓下床，来到桌旁。
那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纽扣。
“……既然这东西出现了，说明我又进入了梦境吧。但下一次坠梦之刻应该还有很久，看来是我自己的梦。”
他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灵活度与现实世界无异。
“我记得离纯说过，游者在自己的梦里就是神……来试试吧。”方亚突然来了兴致。
他来到窗旁，看着熟悉的老旧小院默念道：
“先创造一棵比房屋还高的大树吧。”
窗外毫无动静。
“嗯？难道还需要什么技巧？”方亚挠了挠头。
但他的手很快停在了半空中。
一个巨大的青色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东西的躯体，因为那根本不是存活于现实世界的生物，更像是用各种物体生拼硬凑起的怪物。
它没有明显的头颅，左半身由一层层粗糙不平的皮肤和腐肉堆叠而成，上面密布着或大或小的孔洞，其中几个已经溃烂的大洞正流淌着绿色的腥臭液体，并依然不断蠕动着；右半身——不，那并不能称之为身体，而是将无数皮革、破布、兽骨和铁块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不规则物体，硬生生地与左半身搅作一团，只有一把铁锹和一颗羊头孤零零地探出，与身体保持着同样的摇摆频率。
怪物本身发出的绿光让方亚看了个清清楚楚，那颗羊头甚至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头皮快要炸开了。
“混蛋，为什么会朝着这里来！”方亚望了一眼里屋，全然忘记了这是在梦里，心里只剩下绝不能让它接近这栋公寓的想法。
他抓起桌子上的纽扣，一把推开窗户，飞身跃出窗外，左脚在落地的一瞬间便就势一蹬，身体登时化作一条直线，刺向不远处的怪物。
等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怪物是如何行走的。它身下是几十个或更多个被揉成一团的人类，此刻正痛苦的呻吟着向前爬行。方亚很难想象他们已经驮着这东西爬了多久，只能感到一阵阵来自心底的恶寒。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我的梦里也有魇？等等……青色的？”
几乎是在联想到“青魇”这个名词的一瞬间，方亚下意识地向右侧闪去。
轰！
他刚刚经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方亚甚至没看到怪物是如何攻击的。
“可恶，如果是离纯提过的青魇，那我绝不是它的对手，但至少不能在这么狭小的区域跟它周旋！”
他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在连续变换移动方向的同时作出了决定，一个健步跳过了小院低矮的栅栏。
怪物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挪动着庞大的身躯，轻易地碾碎了路过的全部障碍。
“混蛋混蛋混蛋，既然是我的梦就不能来个闪电之类的把它劈死吗？”
方亚咒骂着，并没有停下脚步。身后的青魇距离他仍有一段距离，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怪物的速度好像在不断加快。
奔跑在灰石街上，两侧林立着每天都会路过的房屋，但街上再无第二个活人存在。这种身处熟悉环境，却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他好像并非第一次体验。
一个红色的影子蓦然出现，向他迎面走来。
随着那个身影由远及近，方亚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高瘦的人。话虽如此，但视作人类的话未免也太高、太瘦了。对方的头部大概与两层楼房平齐，身体却比一个孩童就能环抱的小树更加纤细。血红色的身体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奇怪的物质，厚重中隐隐通透，坚实却泛着虚无。
“他”抬起长得与身体不成比例的“胳膊”，弯曲成诡异的弧度，随后越来越多条“胳膊”从躯干上伸出，直至连成一片，遮蔽住半个天空。
终于能看到“他”的脸了，只是原本应该是五官的位置，变成了五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已经不用再走近了，这显然不是人类。
如果魇全部都能以颜色来判断的话，这玩意儿该不会是……
“颗——颗——”
上方传来奇怪的声音，方亚机械般地抬起头来。
一个奇怪的骷髅正张开翅膀从空中缓缓划过。它遍体深黄，森然的骨头下却长着一对猛禽特有的利爪，看起来极其违和。
“……你不觉得以你的级别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群吗。”方亚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
“开什么玩笑……我的梦就这么好吃吗？”
他满腔愤懑，可一青一红两只魇并没有回答他。
“闭嘴，你太吵了。”
一个稚嫩而清冷的声音飘下。
方亚讶然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说话之人。
“颗——颗——”即将经过他们的骷髅再次发出奇怪的叫声。
“你也一样。”
随着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仍飞在空中的骷髅竟如突然失去生命力般直线坠落。
这次方亚终于找到了说话声的来源——
街边的房屋顶端露出了一个小巧的脑袋。
前后双魇同时爆出恐怖的尖啸，方亚将目光拉回来，刚刚还在楼顶的身影竟然已出现在红魇身前！
红魇脸上的漩涡同时转动起来，汇成了一个仍在不断变大的巨型漩涡，很快远远超过原本脸部的大小，四周从道路到房屋立刻如纸张般被扯得粉碎，吸入漩涡之中！
强大的破坏力迫近，但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是将手掌立起，挡在自己与红魇之间。
红魇的身体倏地剧烈扭动起来，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然而挣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它那细瘦而高大的身体就已被扭成一块变形的破布，无力地轰然倒下。
身后的青魇发出一声哀鸣，催动身下的“坐骑”开始转移方向。
小小的身影没有放过青魇，仅仅向着它的方向一指，那具生拼硬凑的破烂身体顷刻间便四分五裂。恶臭的血液迸溅得四处都是，发出“滋滋”的灼烤声。
方亚正庆幸没被血液击中，那道冷冽的声音已在背后升起：
“跪下。”
自从吃完晚饭方亚就一直伏在案前，已经过了平时与妹妹互道晚安的时间。
“嗯，马上就睡了。”
其实他还有更多困惑，尤其是那个类似梦境和现实世界“中间地带”的院落，以及……在进入那栋豪宅前，自己好像被某个人推了一把。
可时间的确太晚了。方亚将写得满满的笔记塞进最下格抽屉的底部，然后来到里屋，像往常一样吻了吻方若的额头。
“晚安。”
“嗯……晚安。”
方若看起来心神不宁，让准备转身离去的方亚停下了脚步：
“小若？你没事吧？”
“哥哥……不，没什么，你明天要出门拉车吗？”
“当然，我要尽快把钱还给罗伦。”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明白了。”方亚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了。
回到外屋吹灭蜡烛后，方亚摸黑爬上了床。他本想继续之前的思考，可最近两天堆积起的疲劳让他眼皮沉重，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意识正在逐步成形，就像是大幅白纸上的一个黑点，或是整片黑夜里的一点火苗，孤独而唐突地存在着。
很快，他动了起来。没有目的，没有牵绊，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心，仅仅是为动而动似的，飘荡在空旷的未知空间中。
身边陆续出现了其他黑点和火苗，也许是三、四个或者五、六个，开始与他一起循着同样的方向前行，直至出现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前。
庄严，肃穆，不容抗拒。
下一秒，他们一同被卷入其中。
方亚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
“几点了？”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公寓房间内。
目光被桌上释放出光芒的物体吸引，方亚缓缓下床，来到桌旁。
那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纽扣。
“……既然这东西出现了，说明我又进入了梦境吧。但下一次坠梦之刻应该还有很久，看来是我自己的梦。”
他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灵活度与现实世界无异。
“我记得离纯说过，游者在自己的梦里就是神……来试试吧。”方亚突然来了兴致。
他来到窗旁，看着熟悉的老旧小院默念道：
“先创造一棵比房屋还高的大树吧。”
窗外毫无动静。
“嗯？难道还需要什么技巧？”方亚挠了挠头。
但他的手很快停在了半空中。
一个巨大的青色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东西的躯体，因为那根本不是存活于现实世界的生物，更像是用各种物体生拼硬凑起的怪物。
它没有明显的头颅，左半身由一层层粗糙不平的皮肤和腐肉堆叠而成，上面密布着或大或小的孔洞，其中几个已经溃烂的大洞正流淌着绿色的腥臭液体，并依然不断蠕动着；右半身——不，那并不能称之为身体，而是将无数皮革、破布、兽骨和铁块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不规则物体，硬生生地与左半身搅作一团，只有一把铁锹和一颗羊头孤零零地探出，与身体保持着同样的摇摆频率。
怪物本身发出的绿光让方亚看了个清清楚楚，那颗羊头甚至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头皮快要炸开了。
“混蛋，为什么会朝着这里来！”方亚望了一眼里屋，全然忘记了这是在梦里，心里只剩下绝不能让它接近这栋公寓的想法。
他抓起桌子上的纽扣，一把推开窗户，飞身跃出窗外，左脚在落地的一瞬间便就势一蹬，身体登时化作一条直线，刺向不远处的怪物。
等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怪物是如何行走的。它身下是几十个或更多个被揉成一团的人类，此刻正痛苦的呻吟着向前爬行。方亚很难想象他们已经驮着这东西爬了多久，只能感到一阵阵来自心底的恶寒。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我的梦里也有魇？等等……青色的？”
几乎是在联想到“青魇”这个名词的一瞬间，方亚下意识地向右侧闪去。
轰！
他刚刚经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方亚甚至没看到怪物是如何攻击的。
“可恶，如果是离纯提过的青魇，那我绝不是它的对手，但至少不能在这么狭小的区域跟它周旋！”
他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在连续变换移动方向的同时作出了决定，一个健步跳过了小院低矮的栅栏。
怪物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挪动着庞大的身躯，轻易地碾碎了路过的全部障碍。
“混蛋混蛋混蛋，既然是我的梦就不能来个闪电之类的把它劈死吗？”
方亚咒骂着，并没有停下脚步。身后的青魇距离他仍有一段距离，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怪物的速度好像在不断加快。
奔跑在灰石街上，两侧林立着每天都会路过的房屋，但街上再无第二个活人存在。这种身处熟悉环境，却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他好像并非第一次体验。
一个红色的影子蓦然出现，向他迎面走来。
随着那个身影由远及近，方亚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高瘦的人。话虽如此，但视作人类的话未免也太高、太瘦了。对方的头部大概与两层楼房平齐，身体却比一个孩童就能环抱的小树更加纤细。血红色的身体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奇怪的物质，厚重中隐隐通透，坚实却泛着虚无。
“他”抬起长得与身体不成比例的“胳膊”，弯曲成诡异的弧度，随后越来越多条“胳膊”从躯干上伸出，直至连成一片，遮蔽住半个天空。
终于能看到“他”的脸了，只是原本应该是五官的位置，变成了五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已经不用再走近了，这显然不是人类。
如果魇全部都能以颜色来判断的话，这玩意儿该不会是……
“颗——颗——”
上方传来奇怪的声音，方亚机械般地抬起头来。
一个奇怪的骷髅正张开翅膀从空中缓缓划过。它遍体深黄，森然的骨头下却长着一对猛禽特有的利爪，看起来极其违和。
“……你不觉得以你的级别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群吗。”方亚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
“开什么玩笑……我的梦就这么好吃吗？”
他满腔愤懑，可一青一红两只魇并没有回答他。
“闭嘴，你太吵了。”
一个稚嫩而清冷的声音飘下。
方亚讶然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说话之人。
“颗——颗——”即将经过他们的骷髅再次发出奇怪的叫声。
“你也一样。”
随着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仍飞在空中的骷髅竟如突然失去生命力般直线坠落。
这次方亚终于找到了说话声的来源——
街边的房屋顶端露出了一个小巧的脑袋。
前后双魇同时爆出恐怖的尖啸，方亚将目光拉回来，刚刚还在楼顶的身影竟然已出现在红魇身前！
红魇脸上的漩涡同时转动起来，汇成了一个仍在不断变大的巨型漩涡，很快远远超过原本脸部的大小，四周从道路到房屋立刻如纸张般被扯得粉碎，吸入漩涡之中！
强大的破坏力迫近，但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是将手掌立起，挡在自己与红魇之间。
红魇的身体倏地剧烈扭动起来，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然而挣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它那细瘦而高大的身体就已被扭成一块变形的破布，无力地轰然倒下。
身后的青魇发出一声哀鸣，催动身下的“坐骑”开始转移方向。
小小的身影没有放过青魇，仅仅向着它的方向一指，那具生拼硬凑的破烂身体顷刻间便四分五裂。恶臭的血液迸溅得四处都是，发出“滋滋”的灼烤声。
方亚正庆幸没被血液击中，那道冷冽的声音已在背后升起：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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