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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旧日阴影 阳春白雪

    杀掉网中人,固然能消心头之恨,但是也会错失一个先机,白白浪费送上门的棋子。既然这笔帐迟早要算,不如先榨干他的价值。

    血月孤红心念把定,对网中人说道:“不归路上,你打吾一掌,吾报此仇理所当然。吾来,就是为了说明此事,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如你所愿,吾不会再来招惹你。”

    说完,血月孤红化光离开,无心欣赏网中人凝固的表情。

    这种养不熟的凶兽,也就只有被人抛弃的时候,才有身为宠物的自觉,但是都被抛弃了,摆姿态还有谁看?

    “魔司令,妖神将。”血月孤红落在一处旷野,使用无界月瞑窃听情报,“流落异乡的魔族,最大的心愿应是……回到魔世。”

    正气山庄之外,明月长泠偶遇何问天。何问天来找俏如来,见到消失数日的明月长泠,立刻关心她的伤势。

    “托何帮主的福,伤已痊愈。”明月长泠寒暄了一句,问道,“何帮主来此,可是为了战后处置?”

    何问天疑惑道:“战后处置?所以炎魔伏诛、西剑流投降是真的?”

    “是真的。”明月长泠打开无我扇,金笺浮现“胜利”的红字,“中原,胜了。”

    闻言,何问天大笑起来,欣慰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何某没信错人!”

    明月长泠也露出微笑:“这个好消息,劳烦何帮主转告众人。请众人稍安勿躁,相信俏如来的处置不会让你们失望。”

    “对,我要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我们终于打败西剑流了!”

    何问天喜极而去,殊不知他走后,明月长泠嗤笑一声,合上了那把伪装成扇的玉骨灵签。缺舟一帆渡所赠的血月莲华穗随风摆荡,发出叮咛般的金玉和鸣。

    “终于打败西剑流了。”明月长泠回望正气山庄,“终于……没相欠了。”

    经过一番挣扎,俏如来最终决定留下首谋者,放走西剑流的其他人。即便心中再怎样不痛快,他也做不到赶尽杀绝,巩固这道仇恨的枷锁。

    出于感恩,桐山薰指点史家人寻找魔之甲来压制巨骨症。

    就在史家人疑问之际,赤羽信之介透露一个惊人的秘密。

    “西剑流拥有的魔之甲是赝品?”明月长泠追问道,“赤羽有说送来赝品的神秘人物是谁吗?”

    俏如来摇头道:“他只说是一名聪明绝顶的人,智慧不下于他与温皇前辈。”

    “他还讲了什么?”

    “没,只有这么多。”

    “是吗?”明月长泠没有拆穿他的谎言,也没有告知俏如来何问天来过,“若无其他事情,吾便回房休息了。”

    “月姑娘!”俏如来忽然叫住明月长泠,“俏如来一直相信你,也请你相信俏如来。”

    明月长泠背立良久,对他回眸一笑:“吾相信你。”

    俏如来望着她的背影,嘴边的心里话说不出、咽不下。既然相信,为何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明月长泠闭上房门,取出那本羽国志异。她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翻完,接着把书盖在脸上打盹。

    也许是因为睡前看书,明月长泠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没戴面具,手托赤色石莲,在血月之下杀人不眨眼。被杀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握着同一口青铜剑。

    她记得那口剑的名字——

    “墨狂。”明月长泠倏然睁眼,大段的记忆涌入脑海,补起了近千年的空缺,“啊,吾想起来了,墨鬼之争……桃源大战!”

    闲云斋内,神蛊温皇倒了一杯酒,举到眼前端详。杯中鲜艳的色泽,横看竖看都是血,却无一丝血腥味,倒有一股浓烈的异香。

    这种异香,他在血月孤红身上闻到过,既非沉檀龙麝,也非花果药石。纵然他博览群书,也无从分辨其成分。

    “男人是受不起挑衅的生物。”神蛊温皇仰头饮尽,闭目品味悠长,蓦然睁眼呵出白气。

    千雪孤鸣到来之时,戮神酒余劲未散。神蛊温皇感慨了一声“好杀的酒”,放下酒杯与他叙旧。

    “好友,许久未见,是什么风将你吹来?”

    “还珠楼的事情我听说了。”千雪孤鸣欲拿酒壶,却被神蛊温皇按住,“什么意思?现在连一杯酒都不请我喝了?”

    “只有这杯不行。”

    千雪孤鸣按住腰际的笑藏刀:“如果恁爸非要喝呢?”

    “那我只好……”神蛊温皇眼神凌厉,突然间态度松软,“亲自斟酒。”

    “哼,算你识相。”千雪孤鸣坐到对面,接过递来的酒杯,低头与杯中影对视,“这是什么酒啊,哪会这么像血?”

    千雪孤鸣一口喝干,随后感到热流焚体。他瞪大双眼,盯着兀自摇扇的神蛊温皇,如鲠在喉。

    神蛊温皇明知他的感受,故意问道:“好喝吗?”

    千雪孤鸣擦去汗珠,惊异道:“我咧!竟然这么烈!心机温仔,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酒?”

    “此酒是血织女所赠。”

    “喔,原来是血……你讲啥!”千雪孤鸣不可思议地问,“你什么时候交结的那个异端?”

    “不久之前。”神蛊温皇唉声叹气,“为了这坛酒,吾可是付出了一座还珠楼啊。”

    …………

    ‘钵昙摩罗、月娘、血织女,这三个身分全是由还珠楼带出。虽然吾不在乎见光,但是这个情报优势足以构成威胁。威胁不论大小,都该连根拔起。’

    听到有人敲门,明月长泠过去开门,询问冥医:“有事?”

    冥医委婉地说明来意:“我听说你手里有万毒血,我想讨一滴血作为医治藏镜人的药引。”

    “可以。”

    ‘这么好讲话?’冥医暗自诧异,同时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不想跟明月长泠打交道,不是因为原则冲突,而是因为那个人。

    “你很意外。”明月长泠凝视冥医,自医者仁心之中,窥测到鄙夷与恐惧,“杏花君,掌生握死幽冥君的传人,吾不曾见过你。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冥医大惊失色,吞吐其词:“我……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啊,我还有事,先来去了,再见!”

    “万毒血不要了?”明月长泠化出一个瓷瓶,在冥医回头时假装手滑,“唉呀,碎了。”

    “啊?万毒血!”冥医惊怒交加,忍不住冲她发火,“你戏弄人也要有分寸!毁掉药引等于害死病人,你知道吗!”

    “藏镜人死,会有很多人因此得生。一人生万人死,杀一人救万人。”明月长泠指着冥医问道,“你,否认吗?”

    冥医骇然后退,仿佛看见了妖魔鬼怪。他不知道是哪里露出破绽,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答。

    “一视同仁的医生,一视同仁的牺牲。”明月长泠又化出一个瓷瓶,塞到哑口无言的冥医手里,“教训吾,你还不够格。”

    明月长泠赶走冥医,追忆恍如隔世的云烟。道域内战已远,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明明是自己的回忆,却好似别人的故事。

    “这就是回不去的感觉吗……”明月长泠把手放在心口,“心空空,情空空,爱也空空,恨也空空。”

    迷茫中,她想到缺舟一帆渡,这个“秃驴”朋友。出气也好,倾诉也罢,总之她想见他。

    “地门……”明月长泠开启空间之门,但还是跨不过心中的坎。

    缺舟一帆渡察觉波动,转身与明月长泠对望。界限之前,他不能离开地门,她不愿踏入佛国,看似一步之遥,实则不啻天渊。

    明月长泠仍在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迈出这一步。她想冲动一次,直觉却提醒她别再重蹈覆辙。

    不等她思考前车之鉴何在,缺舟一帆渡吹响天人笛。思能入侵之后,她看到缺舟一帆渡伸手,越界将她拉入无水汪洋。

    回过神来,一张石桌横在他们之间。这是她第三次坐在这里,又是不一样的心情。

    第一次他们差点断交,第二次他们真正结交,而这一次……

    “又见面了,缺舟。”明月长泠抢先问候,简略的称呼让缺舟一帆渡怔神,“如果听不习惯,我可以改回去,反正我也叫不习惯。”

    缺舟一帆渡解释道:“只是恍惚,原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也想不到,我会跟秃驴做朋友。”明月长泠取出无我扇,摆在天人笛的对角处,“记得你问过我,我确定钵昙摩罗是我吗?”

    “你确定。”

    “现在,我不确定了。”明月长泠看着缺舟一帆渡说道,“爱得莫名其妙,恨得莫名其妙,执念更是莫名其妙。我找回了自我,却又好像永远遗失了。”

    缺舟一帆渡一震,听见明月长泠迷惑地问:“我真的是我吗?”

    缺舟一帆渡回答道:“是你,不是你,不还是你?”

    明月长泠苦笑一声:“哈,是我。你真是了不起……不,是我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无知无邪,不迷不悟,是你的话。”缺舟一帆渡起身为她倒茶,“无我也是一种自我,无味也是一种滋味。”

    “无水,但是有茶。”明月长泠拿起茶杯,看了看缺舟一帆渡,“缺舟,却能渡人。这个意识世界,真真颠倒梦想。”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涅槃寂静,不如魔我自在。”明月长泠支颐垂眸,漫不经心地转杯,“生杀由我,始得解脱。是因解脱而慈悲,非以慈悲铸枷锁。万般说法,终归自悟。”

    缺舟一帆渡沉默了片刻:“若始终不悟?”

    “不悟就不悟,管得真多!”明月长泠重重落杯,杯中溅起水花,“别以为送我无我扇,我就会立地‘阿弥陀佛’。我可是灭佛者——钵昙摩罗,要我投敌,至少再加上天人笛。”

    说罢,明月长泠自信地翘起嘴角,料定缺舟一帆渡会闪避。天人笛是传递思能的关键,所以他一定会知难……

    “你想要,我就送给你。”

    “啊?”明月长泠呆呆地问,“这不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是。”缺舟一帆渡将天人笛交给她,“所以,别走调了。”

    明月长泠下意识回应道:“我早就不会走调了!”

    明月长泠夺过天人笛,走到崖边对月吹奏。她的笛声急促高昂,将清静安详的基调吹奏得明媚飞扬。

    一曲完毕,明月长泠沮丧地交还天人笛:“这才是真正的曲高和寡,变调都变到天边了。”

    缺舟一帆渡安慰道:“无妨,我喜欢你的笛声。”

    “是、是吗?喜欢就好。”明月长泠眼神飘忽,恰好一朵紫藤花掉进茶杯,心猿意马的她并未发觉,“我也喜欢你……的笛声。”

    明月长泠佯装饮茶,悄悄观察缺舟一帆渡。见他在看自己,明月长泠猛灌一口,搁下空空如也的茶杯。

    缺舟一帆渡好奇道:“如何?”

    明月长泠舔了舔唇:“有点甜。你加糖了?”

    “大概……”缺舟一帆渡看向紫藤树,“是它为阳春白雪添了滋味。”

    明月长泠不解其意,故作高深地说:“阳春白雪本来就有滋味,不需要多余的味道。”

    缺舟一帆渡质疑道:“有味吗?”

    “春暖雪融,苦尽甘来,滋味不在口,而在饮者之心。”明月长泠提起茶壶,为缺舟一帆渡满上,“你需要一点意境去体会。”

    缺舟一帆渡仍是怀疑:“若我不能体会?”

    “那就多吃点苦,以后喝水都是甜的。”

    “哈。”

    谈笑间,天际殃云涌动,电光隐隐闪烁。明月长泠心知,分别的时刻到了。

    “下次,换你品尝我的茶艺。”明月长泠对缺舟一帆渡说道,“天人笛暂寄你身上,我会亲自来取,但我要的不只是笛。”

    “你还想要什么?”

    “吾想要……”明月长泠脱离座位,身体倾向缺舟一帆渡,冷香偕同字句没于唇齿,“人。”

    缺舟一帆渡缓缓合眼,受之不拒。蝴蝶栖于花蕊,微风拂过枝头,落花织雨,紫藤筑梦。

    明月长泠一手作为支撑,一手搂住缺舟一帆渡。渐渐地,支撑的手摸到男人胸前,黑烟自女人的足尖攀升。

    柔荑变幻成铁指的瞬间,缺舟一帆渡捉住那只手,瞳孔倒映出一双赤目。

    “抓到你了,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