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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入历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寻真观时,陆安平刚好从梦中醒来。

    窗外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熟悉的粗重鼻息却听不到了。

    他起身走到神像背后,床榻上稻草整整齐齐,乔大叔却已经消失不见;红泥火炉中的余烬散着余烟,透着股阴寒的意味。

    他打开观门,瞬间一股冷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晨雾渐渐散去,放眼望去,起伏的历山余脉上,林木灰蒙蒙一片,上面覆盖着大片积雪。东方的天空,初生的太阳正映着朝霞,投下无尽的暖意。

    陆安平走到井栏边,蹲下看着那几株梅。细细的枝条洁白如玉,五六朵梅花已完全绽放,寒风中舒展着身姿,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轻嗅了口,起身穿过庭院,走下山坡,来到驿道上。

    黄杨木依旧挺拔,如昨日一样,只是枝干冰挂明显小了;另一侧,村舍上空飘来几缕炊烟。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还是没想好,是否要去初阳谷?

    他昨日已见识过修行人的手段,遁法、符箓、飞剑、浮尘、异兽……还有那股掩饰不住的倨傲,以及…...狠厉。

    为了一株三百年人参,尹奇便从关内道的秦岭追到河南道的历山,换做是宁封仙府,该会引起修行人多大的疯狂?他实在没有信心从他们手中抢下丹药。

    也许那陶老道和余霜可能帮我?陆安平想了想,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陶老道得到丹药,且愿意相赠,自己也得穿过仙人留下的三重阵法……至于余霜,她有一个严厉且倨傲的父亲……

    陆安平叹了声,不知不觉走到东门外那棵枯槐边,发现两位年轻道人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那两人倶是一样装扮,身着淡蓝色道袍,齐整的发髻上插着根深碧色的簪子,脚踩一双丝云履,年纪均在二十上下。

    其中一人看着年长些,面色白净,眉目有神,背着把古朴长剑;另一人看着与他相仿,鼻梁高挺,面容坚毅,透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意味。

    “难道又是修行人……”陆安平腹诽道,旁若无人地继续走着。

    “贫道宁浮生……”年长些的道士走上前,声音如金石齐鸣,响亮而优美。

    “颜崇……”另一道人也走上前,声音略低沉,冷漠地道。

    “两位道长,有什么事?”陆安平停下脚步,有些没好气道。

    宁浮生略微施礼,一双澄澈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陆安平,而后很礼貌地问道:

    “请问上山走哪条路?”

    又是冲宁封仙府来的修行人……陆安平脸上现出一阵复杂神情,向东指道:

    “前方半里处,黄杨树后有条小道,可以通向山上。”

    那位宁封子道了声谢,欲转身离开;倒是那颜崇,盯着苍鹰似的双眼,多看了他几眼。

    看着两位年轻道人转身离开,陆安平想起乔大叔所说的三重阵法,及昨日山上的斗法,不禁开口道:

    “山上有危险!”

    甫一开口,陆安平便觉得有些后悔,这两位修行人比自己胜过百倍,也自然知晓风险,自己尚且无暇自顾,何必为他人操这份闲心?

    “不妨事…”

    那位年长道人转过身,冲他微微笑道,而后迎着晨曦,向东走去。

    陆安平又叹了口气,走入城中。

    ……

    ……

    虽然是清晨,历山城中却比他预料中的热闹些。

    街道上不时传来骡马的响鼻声以及鞭子的脆响,商人镖客们从客栈里涌出,将一箱箱货物搬上车,准备趁着河道冰封时通过大河。

    陆安平走到小摊前,在熟悉的宋婶那里买了两块葱饼,一边吃着,一边穿过忙碌的人群。

    置身于这样的烟火气息中,让他越发觉得生之可贵。

    等他走到前日那悦来客栈前,破损的木门还没修好,熟悉的胖掌柜正从里面走出,冲他挥着手。

    陆安平心念一动,问道:“前日那镖师,怎么样了?”

    “别提了,前天便迷迷糊糊的,昨晚回光返照了阵,说是厉鬼夺了他性命,然后便死了……真晦气!”

    掌柜说着,啐了一口。

    “昨晚死的么……”陆安平喃喃地念着。

    他想起昨晚从山上下来时,听到城中的那几声喧嚣;又想起晚上做的梦,不禁有些难过,问道:

    “那他们一伙人呢?”

    “一早便走啦!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愿意多待;不过总算他们走镖的有良心,把那镖师的尸体也带上。”

    “说起来也蛮可惜,那镖师龙精虎猛,怎么就忽然中了邪崇呢……”

    掌柜的说着,陆安平已经转过身,渐渐走远。

    ……

    ……

    寻真观中,无名神像肃穆地立着,下方红泥火炉里的余烟还未散尽。

    陆安平穿上鞣皮靴,绑好腿套,又戴上灰鼠皮斗篷,从墙根提起那根短矛,转身往观外走去。

    还未走出几步,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观中,将还没吃完的葱饼供奉在神案前,一脸认真地道:

    “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我跟乔大叔似乎没怎么敬过你,连累你头顶都落满了灰……”

    “我又要上山了,极可能是最后一次,再回不了这寻真观了。”

    他叹了口气,又笑道:“到现在也不知你是哪一路神明?”

    陆安平抬起头,望着这尊丈许高的无名神像,依旧是那副左手捧书卷,右手横着竹节鞭的奇特形象。

    视线一点点向上,待看到神像肩部往上密密麻麻的蛛网时,他忽然觉得很不协调。

    陆安平找出条扫帚,几番起落间,将神像头上的蛛网灰尘一扫而空。

    借着稍显暗淡的天光,他发现这神像原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文士,嘴角上蓄着两撇须,两眼不知望向何方。

    “还是不知道你是哪路神明?不过这样看上去好多了……”

    陆安平提起短矛,走出观门时还特意往那块黑匾上多看了眼。

    朝霞还未完全散去,现在大约是辰时二刻;南方的天空中,似乎飞来一道白虹。

    他呼了口热气,握紧那根短矛,向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