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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流涌动

    “是遁甲宗?”

    林老太爷站在府邸湖畔,凝视着水面上的夕阳,面色阴晴不定。

    一旁的林藤蛟强行忍住胫骨疼痛,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深知祖父脾气,即便贸然动手的一页揭过,眼下也轮不到自己说话。

    “遁甲宗三十年前覆灭,近些年才听闻尹奇得了传承,行事鲁莽,怎么冒出个陆安平来?”林之渊瞪了儿子一眼,轻疑道。

    “裴度,”林老太爷转过头,阴云散去,露出一丝微笑,“你怎么看?”

    见此情景,林腾蛟终于轻舒口气,旋即便觉小腿灼痛,不禁暗骂了声。

    “遁甲宗虽是广成子嫡传,可惜千百年几番内斗,没有一人得道;山门毁弃,传承残缺,些许一两个传人搅不出多大风浪!”

    裴度语气平缓,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自信与雍容。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袍,几片青云朵点缀其上,显得冲虚淡然;而胸前那道五爪金龙腾跃着,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

    这是应龙宫真传弟子装饰,五爪金龙无疑是最高层级。

    “眼下最重要还是——”

    沉吟片刻后,裴度环顾了眼,“那件事关系重大,单是我应龙宫承担不起;在神霄、仙都两派弟子到来前,不可轻举妄动!”

    “腾蛟,”林老太爷略微颔首,随即喝了声,“罚你闭关三月,好好磨磨性子!”

    林腾蛟忙叩谢,余光偷偷瞥见祖父神色,跟着识趣地退开。

    “这孩子!”

    林老太爷叹了声,“魔头乔玄于历山现身,与袁丹期有交情,小小翠微书院,却是几方势力汇聚......”

    “让那耿松风去探探!”半晌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爹这招高妙,耿松风是沅陵正一观主,关切少天师也属分内!”林之渊点点头,附和道。

    “据说那位少天师生来窍穴闭塞,没有半分修行;十二代单传,倒也有趣!”

    裴度接过话茬,随意说道,似乎像是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正一派要一蹶不振了!”

    林之渊还是初次听闻这等秘辛,错愕之余,对裴度又生出几分敬意——不愧是真仙眷顾的弟子。

    “就让耿松风去!”林老太爷脸色凝重,转过头,“之渊,你那孩儿该好好管教!”

    “另外,洗髓汤准备的如何?”

    林之渊脸上出现一丝惭愧,恭谨地道:“只差一味千年肉桂树,正从岭南运来!”

    洗髓汤是应龙宫筑基灵药,不像寻常那般吞服,而是浸泡以滋润炉鼎,效用比得上三四品灵丹。只是材料难以收集,二三十年林家也不过这么一副。

    “唔——”林老太爷沉吟了声,似乎想起什么,“吴肃今日去看望袁丹期,这两人只怕时日无多......”

    “儿子这便去准备着!”林之渊略微摇头,躬身退了下去。

    暮色四合,湖面生出一丝涟漪,只剩下林老太爷与裴度两人。

    “说起来,我那外孙女命苦啊!”林老太爷叹息道,语气多了几分长者的宽厚。

    “英男姑娘落落大方,又执掌紫玉笛——”裴度语气平缓,双眸不经意掠过湖面,“定能从凡俗超脱,成就大修行!”

    林老太爷望了他几眼,意味深长道:“应龙宫中,历来执掌紫玉笛、飞洞箫的,均是一对道侣......往后可要多多亲近!”

    “晚辈理会的,只是英男性子坚定,须得慢慢来!”

    裴度略微俯身,终于换了番语气,“另外,我倒想见见这洞庭仗义出手、又将世弟打伤的遁甲宗传人.......”

    “万勿惊了那张继先!”

    “晚辈明白!”

    裴度抬起头,脸上闪过一抹阴沉,胸前那只五爪金龙蠢蠢欲动。

    半晌后,吴英男伺候完父亲服药,一个人来到湖畔。

    她自然不知表弟林腾蛟的举动,更不知湖畔几人的谋划,只是照例在日落时分,听外公传授道法。

    只是这次,老远便望见湖畔多了道英挺身影,迟疑片刻后,仍旧走上前。

    “吴姑娘!”

    裴度轻笑了声,旋即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先行告退!”

    林老太爷点点头,目送这位应龙宫出类拔萃的弟子走远,朗声道:“英男,快凑近些!”

    吴英男瞥了眼那道背影,旋即转过头,夜色中看不清外公面貌,却听得出他老人家心情不错。

    “可是洗髓汤有眉目了?”她眼前一亮,说话并不拘谨。

    “不错!”

    林老太爷垂下手,笑道,“不出几日,洗髓汤便能配好!”

    “来,待外公与你指点各窍,须得牢记在心!”

    “是!”

    吴英男轻应了声,脸上那丝隐约愁容终于消散,浮现出一股喜色。

    ......

    ......

    翠微书院,藏书楼七层。

    灵气氤氲,渐渐有如江河澎湃,上下四方的云篆恍若流动,萦绕着,将灵气紧紧锁在正中,向青石围拢的蒲团汇聚。

    陆安平睁开双眼,望向化出身形的金须奴,道:“沅水林家的事,你怎么看?”

    “禀主人!”

    金须奴觉察出眼前少年似乎多了分威严,语气谦卑道:“此事复杂,先是那吴肃与英男姑娘,而后林腾蛟出手......”

    “从林腾蛟反应推测,并未看出神教踪迹,只是终究牵扯上林家与应龙宫——不仅是主人,连袁真人也有几分干系!”

    “依老奴的意思,不如换一处所在!只是......”

    陆安平打断道:“袁前辈不愿离开,而且还有那道剑诀,对不对?”

    见金须奴不住点头,他叹息了声:“今日吴家父女来书院便有人跟踪,林家在沅水一带手眼通天......抛出遁甲宗身份,也算是个障眼法!”

    “你最近去探探林府动向,须得隐匿形迹;”陆安平吩咐了声,“我暂时在此闭关,早日寻见那道剑诀,亲自面见袁真人!”

    “是!”

    金须奴感慨主人越发果决,同时又因吴英男生出几分隐忧。

    “按主人吩咐,这是从和风驿买的明火白粥,”隔了半晌,金须奴躬身道,“还有两份葱油饼!”

    “另外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据门房说,楼下张灵潇少爷有位管家随行,后来离开;老奴这几日发现些古怪——”

    “说下去!”陆安平瞥了眼,示意道。

    “那位张灵潇少爷时常自言自语,加上初见时身上那股强大气息,老奴恐怕......”

    自言自语......

    想起那位古怪的富家子弟,陆安平不禁会心笑了声:“我知道了,不过这家伙没有半点修行,不用太过担心;兴许最初那股强大气息,便是剑诀交感!”

    随后他站起身,从六合聚灵阵所辟一角落下,手里拎着宵夜。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沿着漆黑楼梯走下,发现一层角落漆黑无人,并没有张灵潇的影子。

    “古怪!”

    他细不可闻地叹了声,随即呢喃道:“自从乔大叔走后,连一起吃饭的人都寻不到!”

    “有时间要拜访下柳迟他们!还有......”

    灯笼昏黄,映出一道略显孤独的身影,无数书卷静静码在木架上,唯有咚咚的脚步一点点向上,直至全无声息。

    ......

    ......

    与藏书楼相隔不远的斋堂里,张灵潇光着膀子、淬了口吐沫,翻开面前一道发黄的经义,小声地诵读着。

    然而,烛台上那五只高低不平的蜡烛却不配合,烛火摇曳不定,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阴叔!”

    张灵潇终于忍不住道,“修行人斗法,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陆安平那小子有些本事,何必大惊小怪?”

    烛火升起一丝青烟,淡淡的声音响起:“少年,这陆安平是遁甲宗一脉,前来寻事的林腾蛟乃是沅水林家、应龙宫门下......”

    “更何况,这翠微书院本就古怪,山长名袁丹期,最初以是同名同姓;可藏书楼剑意冲天,十有八九是曾经那位蜀山长老!”

    “那袁丹期与魔教有关,自废修行、隐匿在此处,只怕会生出事端?须知那魔教乔玄于历山现身,田彦和亲自禀过天师——”

    张灵潇放下书卷,叹道:“真是不得清净,龙虎山那些师兄弟暗自嘀咕,连一座寻常书院这么多修行人!”

    “烦不胜烦呐!”

    他摇了摇头:“从龙虎山溜出来,没一处能待超过三个月的!”

    “本来少爷我打算得好好的,今晚指点下陆安平那小子,怎么跟姑娘说话,怎么求得姑娘芳心,全让你搅了!”

    “阴叔,”或许是觉得先前语气太重,张灵潇轻声道,“修行那些事我不想掺和,更不关心,只想当个普通人罢了......”

    “可是少爷——”良久沉默后,阴叔欲言又止。

    “就这样,阴叔!”

    张灵潇抢了声,“再说,有您这样修为深厚的鬼仙在,谁也休想打我的注意不是?”

    “愧不敢当!”阴叔一阵叹息响起,旋即坚定道:“不管如何,这桩事要禀告给天师!”

    “这都要惊动我爹?”

    张灵潇惊讶道,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更像是自言自语。

    紧接着,书桌上一只毫笔动了起来,仿佛有人把持,在藤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

    “不用说得这么夸张吧!”摇曳的烛火中,张灵潇瞥了眼,苦笑道。

    没过多久,那张八寸见方的特制藤纸便满满当当,而后扑腾窜起,翻滚几下后,便化为一只小巧的纸鹤。

    吱呀!

    夜风悄然破开窗户,纸鹤啄了几下,随即纵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