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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忽然之间

    周天星辰运转不停,分三垣二十八宿,其中三垣居中,二十八星宿分布在东南西北四方,以区分气数变化。

    人身无法吐纳茫茫星宿之力,却可借星辰变化,参悟众多神通。道门九艺中的灵图,即包含了星象之道,用于推演天机。

    黄鹄山三元观更是据此,创出参斗剑诀。

    周天二十八星宿中,参宿属水,为猿,乃是西方白虎七宿之末;斗宿属木,为獬,乃是北方玄武第一宿,参斗剑诀便借此两宿众星运转规律。

    只见宗策身影一纵,破鲵剑随即发出声轻吟,先是骤然一挑,旋即往回收顿,往西北角疾刺。

    嗡!

    剑身铭文流转,发出一声急促的颤音,樊笼阵中无数丝云气震动不已,仿佛石子投水激起满湖涟漪,渐渐荡开。

    而那几十个斗大的云篆,也险些散去。

    “前辈这阵法倒也一般!”

    宗策略微舒口气,参斗剑诀却不敢放松,毕竟仍处于阵中——虽然不是杀阵,但一旦被困住,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与此同时,他心中疑惑更深了,“终南山清微派这道人,怎么也会出现?先前似乎……并未觉察!”

    金须奴面色凝重,再无暇顾及陆安平,指尖快速虚点,顿时又几只云篆飘入阵中。

    “收!”

    随着叱声发出,半空中变换的云篆凭空涨大几分,隐然透出一丝青色虚影,密集的云气仿佛无数细长的虫豸,再度盈满阵中。

    樊笼阵当即止住颓势,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连带破鲵剑也迟滞几分。云气浓密,将宗策身影隐去大半,只露出脚底十方鞋。

    几乎是同一时间,吴英男心领神会,再度吹奏起紫玉笛,仍是低沉悲凉的。

    笛孔中响起无数音节,勾动一道又一道气体,尽数向樊笼阵中。

    只是那破鲵剑剑身一斩,便将萦绕的云气荡开,随即爆起一团白芒,显得格外醒目。

    咄咄!

    云气越发浓郁,樊笼也缩为三丈见方,仿佛形成一只巨大的白茧,然而随着剑芒吞吐,无法再行收缩……

    甚至于破鲵剑吞吐间,剑招玄妙,偶尔幻出虚影,竟化被动为主动。

    ——先前是樊笼阵困人,如今却像剑势导引阵法。

    “三元观这手剑诀确实厉害,而且……有些熟悉!”

    陆安平凝望片刻,才醒悟飞剑变化与先前借度厄同符施展的南斗罡步有些相似。

    “是了,斗宿中便有南斗六星,虽不是借星宿之力,但这番变换运转的剑诀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袁真人那剑诀……”

    他瞥了眼身侧,只见这位忠仆面色红中透白,显然是力有不逮;而樊笼中那柄破鲵剑却是越战越勇,如游龙一般,在云海中不断肆意。

    “破!”

    只听宗策大吼了声,声势几乎将紫玉笛盖住,连带周遭草木翕动不定。

    接着,斩鲵剑灵巧一挑,剑身顿时透出几只云篆,略显沉闷的响声传来,阵中云气猛地一颤,便漫卷出来。

    没等金须奴反应,云雾中宗策张口一吐,顿时喷出一团拳头大的紫火,云气骤然消融大半,呲溜呲溜的响声响个不停。

    “丹火!”

    陆安平有些吃惊,“眼前这宗策竟入了腾云中境……”

    道门五境中,腾云境为第三境,至此境便有三甲之寿,才有得窥大道的可能。从这个意义来说,腾云境才是得道成仙的基础,才有收徒的资格,被方外称为‘真人’。

    至腾云境,内丹稳固,便有道法衍生的神通——丹火。

    丹火威力,除修行者道法境界高低外,也取决于成丹的品相。

    所谓丹有三色,金光耀世,紫光氤氲,无色万千,眼前宗策凝聚紫色金丹,即便是四九道派中也不常见。

    显然,宗策这口丹火也是极耗精力,破开上清云雷篆所演樊笼阵后,便尽数纳回,重新归于丹田中。

    嗡!

    云雾还未散去,破鲵剑一点寒芒悄然而至,几乎有了几分历山上那柄白虹剑的风采。

    金须奴闷哼了声,身形微躬,目光注意到陆安平左手那道北冥玄水符。

    “呔!”

    眼见那破鲵剑将至,陆安平运足丁甲神术,恍如魔神降世,重重抡起镔铁棍。

    锵锵!

    锵!

    剧烈的碰撞声后,陆安平只觉右臂发麻,连窍穴也震颤不已,身躯更是如断线风筝一般,猛然退开十几丈,向灌丛倒去。

    所幸,那破鲵剑被挡住一瞬。

    趁此机会,陆安平掌心劳宫窍灵气涌出,正待催动那枚莹白玉质、上有九曲绵延黑水的北冥玄水符。

    “且慢!”

    忽然之间,金须奴身躯急速射来,几乎比飞剑快上几分,没等陆安平反应过来,便将他一把拉出,遁入地下。

    那柄破鲵剑慢了半拍,滴溜溜悬着。

    宗策捋了捋道髻,回头瞥了眼吴英男,似乎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遁甲宗也罢了,清微派的真人怎么也爱遁地!”

    他嘀咕了声,揉了揉左脚,身形随即纵跃几丈。

    而那柄破鲵剑剑尖一转,再度追入地下。

    ……

    ……

    地底昏暗而凝滞,陆安平气血仍未恢复,以至施展戊土真遁时,有些运转不畅。

    身旁的金须奴也不好过,灰头土脸的,左侧金须也断了半截。

    “为何阻我?”

    陆安平勉力平复道,手中那枚材质不明的北冥玄水符并未催动。

    金须奴并未做声,卷了卷道袍,悄然传音道:

    “禀主人,北冥玄水符固然威力无穷,可那宗策凝聚紫丹,又有破鲵剑这般法宝,可见是有数的真传弟子……”

    “北冥玄水符怕是无法彻底降服,只会暴露身份!”

    重点还在后面……

    陆安平当即明白。

    先前不管是乔玄、还是眼前金须奴,均叮嘱莫泄露与魔教关系。单纯是身怀众宝的遁甲宗传人还好,若是魔教神君的身份传出…….

    只怕会万劫不复,连手握莲鹤方壶的乔玄也难招架!

    想到此处,他心生一股寒意,暗悔先前冲动。

    “此子修为高深,灵识也不弱!也怪老奴心切,若是单纯以上清云雷篆惊他一手,或许自然便吓退了……”

    “老奴修为浅薄,让主人受惊了!”

    金须奴叹了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怎会……与三元观结仇?”

    话音未落,耳畔便传来一层簌簌响动,原来那柄斩鲵剑再度刺来。

    咄咄!

    金须奴眼疾手快,从陆安平手中夺过镔铁棍,结实地挡了一记;趁此机会,两人再度下遁十几丈深。

    地气浓郁,多少干预了飞剑驭使,一时没有再追来。

    “好宝贝!”

    金须奴赞了声,语气明显有些虚弱。

    “说来话长…….”陆安平平复下来,将洞庭乃至沅水事说了通。

    “果然!”

    金须奴叹息道,“玄门正宗作起歹来,比世俗众人狠厉得多,甚至比先前血煞宗手段更多……原来是与英男姑娘这样结识,还有故去的吴先生!”

    陆安平轻应了声,想起乔玄分别时的叮嘱——越是玄门正宗越应该小心。

    而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道:

    “宗策所说的昆仑法会,是什么?”

    他知西方有座昆仑山,远在剑南道以西、陇右道之南,那里雪山密布,与西域百国的月轮国离得不远。

    “昆仑法会,便是方外道派的集会,说是切磋道法,其实是明争暗斗……每百年举行一次!“

    ”法会名声只在方外彰显,连寻常小的道派也无缘参加!”

    切磋道法……

    陆安平凝起眉头,不由得仔细听着。

    “昆仑山高水远,老奴也没见过,咱们神教更不参与…….”

    金须奴顿了顿,“上一届昆仑法会的魁首,便被太白剑宗得去,也由此奠定四大道派的地位…….”“

    ”说起来,当年苍莽山大战时,这太白剑宗出力最多,杀了不少神教弟子!”

    “再往前一届,便是袁真人,当年手持白虹仙剑,真是神仙一般……可惜老奴并未目睹真人少年风采!”

    “袁真人?”

    陆安平呢喃了声,想起历山上恨乔玄入骨的蜀山派商无缺,忙凑近道,“下一次昆仑法会在何时?”

    “算起来就这几年了!”

    金须奴殷切地道,说话间,又是一挥镔铁棍,将那柄破鲵剑逼退。

    “地气浓郁,三元观弟子飞剑运转倒不利索!”

    他插了句,随即恢复了恭谨语气,“主人也无需多想,将来继承神君威能,便是荡平昆仑山也并非不可!”

    这确是夸张了……

    陆安平揉了揉右臂,觉得这位见多识广的忠仆知晓许多秘密,却有几分没说透,便切换话题:

    “眼下怎么办?一直遁地向下吗?”

    金须奴咳嗽了声:“藏书楼经义讲,大丈夫能屈能伸,主人将来是做大事的人物…….眼下一时隐忍,将来定灭了三元观!”

    灭了三元观!

    陆安平轻吸口气,先前金须奴予取予求,方才也是忠心护主,此刻困境下两句狂言,倒让他意识到魔教‘不敬天’、‘不拜三清’的狂傲任意。

    他摇了摇头,身上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