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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往长安怎么走?

    “山河社稷图?”

    陆安平听得一阵恍惚,连声音也有几分颤抖。

    道门九艺中,炼器分灵器、法器、法宝三阶九品,往上便是仙兵——整个中土不过二三十件,基本都在四九道派传承。而韩青衣所说山河社稷图,品阶竟在仙器之上?

    还被乾帝得了!

    刹那间,他沮丧起来,乾帝本身修为高深,掌握一道先天符图不说,又有山河社稷图,岂不是人间无敌?

    “没错,这山河社稷图流传在上古,乃是人皇轩辕氏所炼,属后天至宝——”

    韩青衣说着,脸色渐渐苍白,看得出隐景儛天术消耗惊人,好在三元观众人似乎走远。

    “轩辕氏所炼后天至宝?”

    中古时代的莲鹤方壶、三尸戮魂法、隐地八术就已超乎想象,这还是上古时的至宝……..陆安平不禁倒吸口气,“比先天符图如何?”

    毕竟按乔玄所说,先天符图内蕴生灭变化之理,又是广成子秘传,应该不弱。

    “无法类比!”

    服食过五华丹的沈凌风恢复些神采,接过了话茬:“后天至宝可归于炼器,先天符图则更接近符箓之道……广成子流传先天符图隐秘,谁也不知几道,也只遁甲宗、魔教各得一道!”

    他说着,语气渐缓,仍在为陆安平入魔而叹惋。

    “等等——”

    陆安平浑不在意,追问道:“金乌扶桑图本体在哪?”

    中阴光明境照出,乔玄所种的乃是一道薄如蝉翼的化影,那符图本体在哪里?他一直很好奇。

    “先天符图还有本体、化影之分?”

    这次轮到韩青衣与沈凌风错愕,一齐摇头道:“鹿师伯只说先天符图大有妙用,魔教不能以旧眼光看……事关隐秘,我们也不知。”

    果然!

    陆安平点点头,先天符图乃是绝密,兴许堪堪成仙的鹿神子摸到些端倪……

    一百三十年前,袁丹期从白虹仙剑听到长眉祖师的呓语“韩稚,勿用”,后真仙韩稚连同另两位仙家降世降魔,甚至出手想夺白虹剑,杀了蜀山齐无物。

    想必那时蜀山就疑惑,毕竟祖师呓语在先,真仙韩稚击杀齐无物在后,因此蜀山隐世,唯独商无缺行走天下。

    而三十年前,趁着留陵山遁甲宗内乱,乾帝一举灭遁甲宗,夺玉京金甲符图与,起码那时便修道。

    又过了十二年,长安兴庆宫天降祥云,乾帝竟再获山河社稷图,这是否意味着上天认可?同一年爹爹陆象行刺乾帝,神秘老叟现身……

    而后商无缺也往长安,甚至正一天师张伯符也碰壁,由此受冷落;只是突然冒出真仙云中君,要断绝龙虎山传承,又不亲自动手?

    “天心难测,帝王难驯,果真是一场浩劫!”

    他叹了声,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流涌动;而自己又沦为棋子——乔玄的棋子,天师张伯符的棋子?蜀山鹿神子又有什么发现和打算?

    该如何破局?

    大概是识海那神秘老叟?

    ——能从长安城中救出重伤的父母,应该是仙人无疑,不知是三劫以下的世间散仙,还是天上仙,或者海外?

    “长安还是不要去!”

    隐景儛天术外毫无踪迹,韩青衣仍不敢放松,言语间满是关切。

    “是去不得——乾帝那档子事,明年三月三昆仑法会各派云集,定能商讨个法子!”沈凌风也跟着劝阻。

    “两位前辈!”

    陆安平恭敬行了一礼,接着道:“还请原谅先前作为…….先前笃定往长安,欲借太阳真火为父母报仇,此刻听到这么多,倒有些犹豫——”

    “然而,”他话锋一转,认真地望着两位母亲当年好友,“长安总要走一遭,水陆法会那么多修行人,应该不会被注意!”

    “糊涂!”

    韩青衣忍不住斥道,“谁知乾帝有什么图谋,当年兴庆宫的事只怕他还记着……再说那李严掌着僧道司,耳目灵通着呢!”

    陆安平低头静听,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不带任何图谋和算计;尤其是沈凌风循循善诱,听得他险些泪目。

    “两位放心!”

    他站起身,郑重地道,“眼下没有自不量力杀乾帝的修为,但打探一下虚实也好,也有正一观相帮……”

    “何况,渭水畔爹娘坟前怕早就长满荒草?”

    韩青衣、沈凌风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待出长安,便回峨眉山,请鹿神子前辈褪去太阳真火!”

    他又行了一礼,“不然枉费今日两位的苦心、与凶险!”

    “无需见外,三元观本就不足为惧!”

    半晌后,沈凌风摆了摆手,望向身侧,“师妹,你说呢?”

    韩青衣皱着眉头,眼角漾着密集细纹,顿足道:“罢了罢了!当初你娘也是偷偷跑去长安,至今青城派师长还有芥蒂……”

    “师妹。”沈凌风闻言,忙扯了扯她衣襟。

    “多谢青姨、多谢风叔!”

    陆安平赶忙道,并从五阴袋中取得丹药,塞到韩青衣手上。

    他早看出韩青衣注重仪表,脸上不免岁月痕迹,这驻颜丹正适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驻颜丹?你可真是多宝童子!”

    韩青衣嗔了声,眼神仍有隐忧,“什么请求?”

    “想请两位带这孩子回峨眉山——”

    陆安平指了指许久没说话的徐龙象,“他是故人之后,也算……继承了遁甲宗衣钵!”

    ……

    ……

    天明后,三元观一众长老偃旗息鼓,返回观中不提。

    陆安平告别蜀山伉俪、与徐龙象,经过数千里旅程,终于回到久违的关内道,渭水畔。

    这趟行程让他重拾不少回忆——多半是灾荒时的颠沛流离,也增长了不少见识。

    漕运的船夫、往来的商人镖客,乃至各地兵卒、官宦、甚至农夫,人人都在讨论将在长安举行的水陆法会,并称是陛下感念天恩祥瑞的回馈。

    自然,少不了各色修士,无论俗道还是方外道,散修还是正派,还有和尚,纷纷往长安赶,去奔赴那场盛大的聚会。

    回想去年腊月来的经历,陆安平对方外、世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不免觉得失望。

    一路所见农夫大多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比灾荒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见民生艰难——祥瑞总归当不了饭吃。

    天上真仙又插手方外,为何有意扶持乾帝……九重天上的轩辕天帝、三清道尊、还有广成子为何坐视不理,漠视人间离乱?

    究竟是什么变故与灾劫?

    他想不出所以然,但潜意识里,即便没有杀父之仇,他对乾帝也没有任何好感。

    九月上旬,渭河水浅了些,漕运大船很是吃力,不时可见些纤夫拉船;堤岸光秃秃的柳树下,零星有几只孩童玩耍,见经过的游方和尚、黄帔道士还上前讨些钱……

    此情此景,陆安平觉得熟悉而亲切,后来又生出笑意——兴许东林寺那位道生和尚,也曾在树下说过弥勒下生、拯救世人的道理。

    记忆中的竹舍方位模糊,所幸沿着河岸,并不难找,景致也慢慢有几分相似,当瞥见一片桃林时,陆安平不由激动起来。

    这里本就偏僻,是方圆七八里地唯一的人家,伯父陆昭花光积蓄,才买下这块地。

    曾经魂牵梦萦的竹舍,早就化为废墟,桃花树竟汇成一片,只是秋天一片凋敝,只剩下裸露在秋风里的灰褐枝干。

    往事一幕幕重现,陆安平也变得易感,而当他拨开桃树,竟见两座干干净净的坟塚,恍然如昨——墓碑上略曲的字迹依旧,坟前两摊新烧不久的纸钱灰烬,黄土翻新过。

    “奇怪!”

    陆安平惊奇了瞬,拈起没烧尽的纸片,十年过去,周遭生民都变了一茬,谁人给爹娘扫墓?

    他深吸口气,运起流景瞳孔,眼前一片荒芜,不见什么鬼神异类;远处是大片麦田,道路扭曲延伸着,贩夫赶着牛车正缓缓行。

    先前经过的几个结伴道士浑然不觉,儿童仍在堤岸嬉戏,只有两只乌鸦呱呱叫了声。

    就在此刻,他瞥见两个女子,正朝着走来。两人神完气足,从炉鼎看,绝对是名门大派弟子,境界也似入腾云。

    “两个陌生女子又怎么会?”

    他暗叹了声,收起流景金瞳发呆。有人惦记着,恐怕是当日长安城中救下父亲的老叟?只是,为何自己流离时不见……

    “琳姐姐你瞧,这书生……似乎有修行。”

    片刻后,耳畔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陆安平回过神,只见两道身影悄然停在身后,正是流金金瞳所见。

    左侧女孩身形小巧些,年纪也不大,皮肤白嫩,看上去有些慵懒,让人想起翠微书院中的猫。她穿着件不合身的杏黄道袍,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一对叮当作响的金铃,大约是件法宝。

    另一位姑娘年约十八九岁,高高瘦瘦的,一身淡青长裙陪着肩头红绸裹着的长剑,秋风中显得格外飒爽。

    她的眉毛如柳叶,讲话温柔又慢条斯理的:“不可无礼——”

    “在下朱子琳!”

    “我叫水玉儿!”左侧女儿摇了摇金铃。

    “往长安怎么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