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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道友,请留步

    砰!

    砰!

    砰!

    轩辕断剑在阵中游曳,轻盈而飘逸,就在纣觉阴天宫堪堪握住时,一团栲栳大、枭鸟模样的太阳真火狠狠啄来,热浪炙得隆隆作响。

    “五火七禽扇…”

    “不对,这不是清虚道德真君的宝贝……”

    他惊呼出声,忙施法去挡,一时顾不上轩辕剑。

    以六天之力,在太阳真火下支撑片刻本不是问题,然而这五火七禽术一出,九曲黄河阵摇摇欲坠,这几位中古道人险些坚持不住。

    “这该死的谷玄牝…”

    “若非我师兄弟六人修为不再….”

    “……”

    陆安平听得分明,心中隐隐有几分明悟。这罗酆六天经大道封真后,修为不复以往;至于话中所提三霄娘娘、清虚道德真君,则完全摸不着头脑。

    道门经广成子传道重振,三清道尊固然地位尊崇,但只剩下些荒诞不经的流言,一看便知是世俗附会的。大道封真的历史也已封禁,三清门下早已不知……

    此刻他没工夫细究,运转五火七禽术,以太阳真火为基,聚成神凤、青鸾、大鹏、孔雀、白鹤、鸿鹄、枭鸟,将九曲黄河阵映得通明。

    嗤嗤!

    七禽扑闪着羽翼,化出金、青、白三色,那些阴风黑雾霎时散去,眼前现出六天皂袍,轩辕剑则咣当一声,插入下方黑魆魆的山岩中。

    “剑要紧!”

    “这疯魔头……”

    他听到罗酆六天的尖叫,也深知自己处于悬崖边缘。

    ——这世间神通并非易予,张伯符偷偷炼三尸戮魂法、搞的人不人鬼不鬼,何况自己是向太一神君谷玄牝求法?怎能敌这暴戾?

    金翅鸟在他怀中瑟瑟发抖,陆安平大喝了声,七禽并飞,向下方轩辕剑所在。

    与此同时,他瞥见朱子琳、钟馗早落至不远处的岩侧,忙分出一只鹏鸟,护住两人。

    “贼道,受死!”

    暴戾渐渐俘获心智,陆安平咬着牙,有如魔神,映出罗酆六天惊慌扭曲的面色。

    这道法远比火兵玄妙,七禽凶猛,连虚空也可充塞,这下六天乾坤逆转再不见效,纷纷自保。

    “魔头!”

    “通煞我也……”

    “若不是削去顶上三花、胸中六气,被迫从头修起…..”

    火光冲天,方圆千里鬼哭神嚎,六天吃了几记终于熄了心思。

    眼前这少年道法,有当年太一神君谷玄牝声势,然而那觊觎许久的轩辕剑,终于令他们想起当年阴影,还有那后来道门称祖的家伙……

    嗤!

    嗤!

    陆安平双目涨红,得势岂能饶人,七禽搅起风焰,疾风骤雨般追去……六天哇哇嚎叫起来,又以纣绝阴天宫为首,吃了枭鸟一记,修为损了大半。

    “走!”

    罗酆六天散开,临走之际,还不忘放出几道阴雷。

    “哪里逃?”

    陆安平额头青筋爆起,眼中也闪着熊熊火焰,仿佛不再是他,而是归墟底下数千年的太一神君借他身躯,发泄无穷愤恨之意。

    唰!

    唰!

    神凤、青鸾、大鹏…..这些真火所化神鸟,卷起滔天声势,仿佛清虚道德真君那件赫赫有名的仙宝重现,恢弘气息震慑九幽,连上空两界壁障隐隐撼动。

    “这…”

    “真是太古凶神!”

    轩辕剑闪着寒光,方圆十丈许太阳真火丝毫不得入,钟馗一激灵起身,九曲黄河阵余悸未消,又见到陆安平这场景。

    “陆兄弟,六天已逃了,快收起神通!”

    由于九曲黄河阵削了修为,他的声音虚弱,在冲天的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

    几息后,他无奈地摇摇头,确认一旁朱子琳暂无生命危险后,目光落在寒光盈盈的轩辕剑上。

    这后天至宝能平复心智,烛龙谷中便如此……钟馗暗想着,谁知刚触摸了下,便颤栗着退下。

    “这轩辕剑真是认主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从通天火光收回,忽然瞥见黑魆魆岩壁上静静躺着枚法螺,银色右旋法螺。

    “呜——”

    “呜——”

    素和尚留下的法螺,在钟馗一介鬼仙嘴里,吹出了别样的曲调;然而法螺秘银流转,玛瑙闪了闪,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终于,熊熊真火上方现出道身影,只是眼中火焰未消、周身杀意犹在,显得凶恶。

    “陆兄弟!”

    钟馗叫了声,又接着吹法螺,意欲借这桩佛门圣物之力。

    金翅鸟也从怀中飞出,围绕陆安平盘旋,啾鸣着,同样十分担忧。

    “哪…里…走?”

    陆安平眼前似现出一片青碧色汪洋,无边无际的,将整片视野充盈,甚至能感到咸湿的海风,飕飕呼啸而过。

    这感觉奇妙,与几度反复的暴虐念头混在一起,令他不知所措——似乎……没有了仇人,而眼前人影是吗?

    有人在火焰中呢喃,金乌在识海扑闪,那声声法螺仿佛从未入耳。

    “陆兄弟!”

    钟馗心提到嗓子眼,本就修为大退,而眼前少年缓缓伸出手,掌心太阳真火在酝酿,甚至隐隐有鹏鸟的吟常……

    旷野鬼物安静下来,只剩一道道殁纹散开,宛如流萤。金翅鸟眼睛圆瞪着,不安地望着这熟悉的陌生人。

    这位凶神!

    蓦地,岩上那截断剑突然亮起,细微的破空声中,地上残余的太阳真火尽数熄灭。

    嗡!

    陆安平缓缓上前,轩辕剑却悬在他额前三寸,一寸也不让,剑身兀自震颤,发出清脆的响动。

    “这剑?”

    钟馗担心吊胆了会,终于见少年眼中火光熄灭,一把抓住轩辕剑,苦笑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馗终于舒了口气,使出冰魄道法,将兀自昏迷的朱子琳唤醒。

    她经九曲黄河阵一削,元婴大损,此刻连晖阳初境修为也勉强,往后成道希望渺茫了。

    “人没事就好!”

    陆安平凑上前,这回轮到他说这句,然而一瞬过后,他的目光被便朱子琳身后殁纹吸引——那些深浅不一的红色殁纹,争前恐后的,竟是游向同一个方向。

    “业力汇入轮回绝境!”

    “那群和尚,真能重启六道轮回不成?”

    钟馗呆立原地,口中呢喃着,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

    ……

    大乾江南道,九江。

    老君庙足够迅速,却早不见了那青年与道人。

    ——一位晖阳境的高人、正一嫡传弟子,在这茫茫俗世中,想要不被发现,在容易不过。

    从田彦和口中,张灵潇还是套出些话,比如王轨前往蜀中的意图、李丰策往长安调查、还有张灵素在龙虎山委曲求全……

    他很感触、也很惭愧,在大厦倾覆后,还有几位师兄惦着正一。

    “其他道派呢?”

    张灵潇若有所思,既然乾帝已然向天下人、甚至向天上宣示,宣示自己的法度与威严,超然于世俗之外的方外道派该如何论处呢?

    “太白剑宗自不必提,那剑圣葛稚君多半是依附了……”

    田彦和沉吟着,秋风吹起发丝,露出额头上新长不久的皱纹:“王屋派分崩离析!”

    大约想起历山那位隐先生,他叹了声,又闪过一丝希望:“不过,听闻罗浮山轩辕掌教长安出手,与那殷长梧斗了一记,罗浮派定然是不服膺的!”

    “蜀山、青城、霍桐三家,任侠仗义,然而青城派自姜雪君之后越发沉寂,霍桐也罕有人出……至于蜀山,还没挣脱当初与魔教相交的阴影中。”

    “清江应龙宫那边蠢蠢欲动,似乎也有微词——”

    “我知道!”张灵潇打断道,想起沅水畔父子两人的对话,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林默那虬龙剑还被爹爹夺了,”他声音沉下几分,又似乎想起什么,“仙都派呢?”

    父亲说过,那些欲杀了他向天上云中真仙邀功的三派六人中,应龙宫裴度、神霄派厉迅雷逃了,还要仙都派的仙都大法师,似乎蹿入南疆三苗氏。

    “仙都大法师回来了……”

    田彦和极不情愿道,忙转过话题,唯恐师弟担心:“三元观那群标榜超脱的剑仙,却是第一家接受敕封的……还有东海外的沧溟派——”

    “去年腊月巡查时,在历山上见过两位沧溟弟子,前往长安拜访清微,想来罗天大醮时应该在场….”

    “三元观倒不意外!”张灵潇若有所思,想到那个初觉木讷的少年,道:“陆安平呢?”

    “有传言说他死了,也有说被轩辕集救下,也有说他失踪了,和兴善寺的和尚一并入冥——”

    提起那少年,田彦和也觉诧异,他没想到小师弟在翠微书院结识的少年竟是魔君传人,更没想到历山时差点见到少年……

    可惜那时饱受黑水真法折磨,为顾及正一颜面,没能留下多问几句。

    “他不会死——”

    张灵潇念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兴许和和尚们入冥去了!”

    说话间,他又摸出那位黑漆漆的鬼心莲,阴叔仍是毫无反应。

    真想知道九幽是什么模样?

    他暗想着,却是抬头望天,天空蓝盈盈的,一无所有,却带了几分慰藉。

    “先往瀛洲要紧…”田彦和不忍道,暗自祈求不要遇到那阴险狡诈的铜鼓散人。

    正当此时,他觉察到身后一丝异样,旋即见前方蜃气氤氲,一道白袍身影突兀立在半空,拦住去路。

    那道人须发雪白,面容显得尤为沧桑,嘴角浮起带着两分戏弄、三分嘲讽、五分恨意的狞笑,却正经打了个稽首:

    “道友,请留步…”

    “仙都大法师!”

    田彦和惊呼出声,青霜剑、白蛟镜、以及得自宁封子的玄武镇兽一股脑运起,紧紧护在张灵潇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