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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重逢

    云中君?

    指使应龙、神霄、仙都三派谋杀张灵潇,一直隐匿在背后的天上仙人!

    将柔然祭司们救下,却否认是所谓的‘长生天’!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威势,体内隐隐欲动的大浮黎土图……陆安平深吸口气,正色道:

    “你就是长生天!”

    “不过我倒没想到,贵为道门真仙,竟也像大巫那般装神弄鬼?”

    声音清朗如钟,萦绕在耳畔。

    朱子琳这才发觉,周围万籁俱静,刚才一番大战却全无痕迹,只剩下白霜映着月光。

    “仙人……”

    她震慑于云中君的神通,若非见过黄飞虎一干中古道人、知晓天上沦为众仙囚禁之所,她只怕登时要拜倒在地。

    道门成仙者万中无一,霍桐派更是千年无人渡劫,如今纯阳真仙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人动容?

    “没想到你也得了先天符图…….”

    云中君并未回应,而是缓缓落下,头顶凤翎随着步履翕动着,仍面无表情道。

    “或许…”

    陆安平将轩辕剑横在胸前,一步也不退让,“大老爷们早有安排?”

    他刚才便不落下风,此刻觉出云中君仙力似在流逝,便试探道。

    大老爷这称呼,乃是为中古三教道人所称……他倒要看看,这伪装长生天的仙人,是否是大道封真之后,又是否得到三清授意?

    “道祖自有安排!”

    云中君昂首望了眼天上,脚步跟着停下,“你虽然得了道先天符图,奈何本身道境不足,并不是件好事!”

    此时夜空除一轮弯月外,更有漫天星辰涌现,似真似幻,正是催动大浮黎土图所现的星河意向。

    “我可不认为,你是来帮我修行——”

    流景金瞳中倒映出云中君手心的三色光华,陆安平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你也逃不了道标,也不过是天上的囚鸟……”

    旧日苍莽山大战,天上真仙降世也不过一个时辰,便是受道标约束,正如中古仙人之于封神榜。

    按水镜真人所说,九天之上已沦为废土,曾经的仙家十不存一,修为渐渐流散耗尽——峨眉派长眉祖师如此,正一祖师勉力逃脱,却被乾帝炼化。

    云中君曾令断绝正一传承,便是维系道标、维系三清道尊的举动。

    然而他以长生天的名义迷惑柔然,又来寻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陆安平直直盯着,这位云中君却面无表情,直到半晌后才道:“柔然民众,自称是草原是的迷途羔羊,希冀长生天的指引……”

    “这是好的习惯。毕竟蝼蚁的见识,又怎么能与天上的海东青比?”

    他同样避谈道标,反而说起柔然的信仰。

    陆安平听得不耐烦,反问道:“蝼蚁?那谷玄牝算不算蝼蚁?”

    这时,云中君目光一滞,脸色难得透出几分愠怒,摇了摇头:“他不会改变什么,你也不会——”

    “囚笼中的鸟未必不好,若是给你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你敢去吗?”

    他指了指上空,星光灿烂,略有些迷离的光晕中,那股未知的恐惧越发强烈。

    朱子琳听得云里雾里,陆安平却清晰感应到了星河意向中的危险——这道大浮黎土图,早和他神魂相结。

    只是......

    “若是这样,道尊们为何传九道先天符图?”

    他甫一开口,便想到先天符图正是经广成子所传,而那位道门中兴之祖,恰恰是前往星海而去!

    云中君沉默了几息,而后开始大笑,猩红色披风与头顶翎毛兀自震颤不已。

    紧接着,他的掌心道标亮起,顿时三色光华大作,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开始扩散。

    流转光华中,云中君开始上升,脚下自然浮起一团白云,飘飘欲仙。

    不!

    云中君本就是仙,此刻竟显得几分癫狂、几分嘲弄,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时辰…已到,我会再来寻你!”

    “哪里走!”

    陆安平运起轩辕剑,剑光凌空而去;与此同时,浮黎真土化为一道青褐长龙,向云中君卷去。

    “陆兄!”

    朱子琳有些惊慌,这云中君显然是道标发作,被上天收摄而去。

    即便有先天符图,有上古圣皇留下的后天至宝,以初入乾元境的修为,还能追到九重天不成?

    “即便会飞,蝼蚁也还是蝼蚁……”

    云中君长啸着,声音不知传了成百上千里。

    大浮黎土图固然玄妙,蕴含天地造化规则,然而遇上道标三色宝光,始终无法阻拦。

    陆安平仍不甘心,一路仗剑追逐,耳畔已是罡风猎猎,黑云漫天,早已爬升三万仞。

    然而星河意象越发真切,无数星斗不知是真是幻,仿佛有无数眼睛在望着他,无数道声音乱入耳中……

    嗡!

    嗡!

    轩辕剑骤鸣了声,不再追逐云中君,反而回剑自守。

    浮黎真土群龙无首,纷纷四散洒落,簌簌不止。

    “糟糕!”

    陆安平稍缓过来,忙运转佛门的功法,才勉强镇住心神。

    “可惜……”

    三色宝光闪过,云中君疏忽入天,只留下一声低回的叹息。

    ……

    ……

    长安,西苑。

    一身玄色道袍的乾帝骤然睁开双眸,眸光中云京金甲泛出,隐约可见造化天宫轮廓。

    透过厚重的殿宇,他望见似乎遥不可及的天空,三色宝光闪了一瞬。

    在那更深处,有劫云在酝酿,细微的风在耳畔萦绕。

    “三劫齐至才好!”

    炼化了正一祖师、成就天仙之躯,又有玉京金甲符图、山河社稷图傍身,乾帝确有度三劫的资本。

    没来由的,他忽然感到一丝刺痛,就在右手手心处,似乎源于造化天宫的某处。

    对于得天眷顾,以上古圣皇自比的乾帝来说,这刺痛细微,却是意味深长的征兆——远比阴煞冲入人间更加紧要。

    能有什么伤得了天仙之躯?

    他后悔杀了擅长大衍神算的玉枢子,也遗憾正一祖师丝毫不言,更遗憾罗天大醮时未登天而去……

    半晌,两道玉诏轻飘飘飞出西苑,往秦岭而去。

    一道往清微山,一道往太白山。

    ……

    ……

    阴山北侧大漠。

    密密麻麻的营帐,蜿蜒足有数十里;火把的黄光中,腰跨弯刀、肩负弓箭的柔然士兵逡巡着,偶尔惊起几声马嘶。

    “库呖!”

    突然,海东青尖利的鸣叫响起,明月一行人接连从半空跳下,落至中央最大的一顶黄色帐篷前。

    “如何?”

    铁勒部的木骨闾早守在那里,开口问道。

    其他各部的首领们也纷纷上前,还有圣山的祭司们,脸上无一例外,充满了关切与担忧。

    “不顺!”

    七杀大祭司卷了卷衣袖,微愠道。

    这场长生天秘授的差事,关系着部族的存亡,然而连原始巫杖也祭出,却没有杀了持轩辕剑的少年。

    “不过——”

    嘈杂的议论中,明月走上前,声音盖过众人:“长生天显灵了!”

    作为社仑部的继承人,圣山上最具天赋的祭司,手持原始巫杖却落败,险些被先天真土埋杀。

    明月也很失落,然而这事关柔然存亡,平日那股自信随即浮现:“持剑的道人修为通天,不过长生天亲自降临……”

    “长生天显灵,那该成了!”

    “长生天没有放弃我们;”

    “……”

    众人神情激动,白袍祭司们则开始将贡品摆起,进行早已熟稔的敬天仪式。

    四大祭司仔细检查了原始巫杖,又回顾刚才长天生显灵的胜景,才谨慎地就位。

    “赞美长生天!”

    可汗斛律金举起牛角杯,将羔羊血酒洒在地上,声音沉郁: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是指踏破阴山。八落与三十七别部首领心领神会,纷纷也将酒水洒下。

    “这是决定生存与命运的一战,没有后退的路——”

    斛律金的声音转为雄壮悲愤,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南方黑魆魆的阴山山脉。

    “没有后退的路!”

    明月喃喃念着,仰起头。

    天空深邃而高远,只有一轮光芒黯淡的弯月,没有长生天显化的神迹,也没有了如梦似幻的星海。

    嘴角还残留着浮黎真土的涩味,他轻淬了口,随即双膝跪下,融入袍袖飞舞的仪式。

    “库呖!”

    海东青又鸣了声,扑哧落在他肩头。

    ……

    ……

    云中君登天后,陆安平不再停留,与朱子琳往王屋山而去。

    王屋山方圆数百里,本是十三道派正宗山门,只是人丁稀薄,加上叛徒李严盗经,如今杳无人烟。

    “我爹师兄弟三人,细说起来,还有位师伯,据说在六镇大将军刘润座下……

    不知他老人家如何?”

    朱子琳将取出,望破落的山门飞去。

    寒霜遍野,草木黄泛,秋夜中不时传来阵阵寒鸦,越发增添几分萧索与破败。

    出于谨慎,陆安平将神识放出,发现万仞高的主峰上,殿宇竟新修葺过,若有若无的轻烟中现出一道人影。

    那人年约六七十岁,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穿着件粗布麻衣,分毫没有觉察到两人的到来。

    “隐先生!”

    怀中轩辕剑也抖了下,陆安平心头一动。

    身侧的朱子琳早已动容,此刻声音带着几分娇弱与委屈,喊道:

    “张师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