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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血煞宗来客

    “秋冬的白昼本就短些,可如今似乎……短得离谱?”

    朱子琳望着太阳落下,忧心道。

    “永夜…”

    陆安平停下震泽剑,望着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喃喃地道。

    “素大师所说的永夜?”

    “可我不明白,道祖们为何要这样?还有…云中君?”

    朱子琳隐隐认同少年所说,心中又不免担忧。

    按佛家说法,末法时代降临时,世间将陷入永夜,届时有弥勒降生,于世间建立光明佛土。

    如今白昼渐多,黑夜愈长,岂不意味着永夜在一步步靠近?

    “我也不懂!”陆安平叹了声,轻轻摇头。

    佛门有先入地狱、化解阴煞的大慈悲,而天上的道祖们却似乎坐视不理……

    “不过我明白为何柔然人如此疯狂地想要南下?”

    “你是说?”朱子琳醒悟到什么。

    “阴山六镇已经是苦寒之地了,再往北的柔然,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陆安平望着下方黑魆魆的旷野,不自觉起了个寒颤。

    ——曾经饱受寒症折磨的他,对寒冷至今仍有余悸。

    “没有白昼与日光,就不再有新生的粮食草木,人怎么会独善其身呢…..”

    “而且;”朱子琳接过话茬,神情黯淡,“如今的天地灵气也越发稀薄了!”

    五境修行的第一步,便是感应与吐纳天地灵气。若是没有了灵气,岂不意味着没有道法传承?

    “道祖们在自掘坟墓!”

    此刻的朱子琳,终于忍受不住,冲着上方叫骂了声。

    封神榜勾稽天下神仙,道标也同样囚禁乃至消磨众仙,道尊们的方式实在匪夷所思。

    “我反而想起,那位皇帝...”

    待朱子琳平复下来,陆安平才继续道:“既然一切难逃道尊的安排,那么乾帝也不自觉沦为棋子——一道玉京金甲符图、一道后天至宝的山河社稷图……”

    “当然,我也一样!”

    他望向西南,透过夜幕,隐隐觉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那联系非神念灵识,而是先天符图彼此的交感,他相信乾帝也同样感受得到。

    “这太可怕了!”朱子琳摇了摇头。

    柔然人是旗子、是云中君驱赶的羔羊;乾帝李盘是旗子、是受崇道之心蛊惑的帝王;甚至九幽的钟馗道人、眼前的陆安平……

    “我还是不明白,若是再来一次封神大战,何故如此大费周章?”

    陆安平脸上透着无奈,回答道:“可惜广成子遨游星海,如今只有谷玄牝见过三清道尊了…..”

    朱子琳闻言静默,半晌才嗫嚅道:“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谷玄牝不敬上天,不礼奉道祖了!”

    黄飞虎那些中古道人本就是道祖的徒子徒孙,又在封神榜上,对道祖们自然无所不从。

    而当世道人,若是知道五境之上的真相……

    难怪水镜真人在人间千年,始终不敢将真相告知,另外两位女仙更是选择独善其身。

    “谷玄牝可没那么简单……”

    想到镇压在归墟之中,凭借符图化影寄居识海的太一神君,陆安平忽然觉得冷飕飕的。

    “朱姑娘——”

    他郑重抱了抱拳,严肃道:“昔日长安城多亏你协助,又同入九幽,可惜终有一别!”

    “唔…”

    朱子琳抬起头,望了望前方,有些犹豫道,“也…也好,我也要将此事禀告师门!”

    “还有水玉儿与轩辕掌教他们…”

    她又补充了句。

    “这样最好!”

    陆安平舒了口气,正准备分出剑光,视野中忽然泛出一抹红光。

    “那是?”

    朱子琳觉察到碧水烟罗的颤栗,只是放出的神识如泥牛入海,瞬间湮灭。

    “是血煞宗的人!”

    陆安平示意她镇静,随即打了个响指,一团跳动的太阳真火瞬间浮在指尖。

    无论对谷玄牝态度如何,他毕竟得了传承、是苍茫山魔君继任。那几个流亡的血煞长老,倒不至于敢忤逆。

    “还不快现出真形!”

    见血光未散,反而如云层一样蔓延开,他不禁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太阳真火爆竹般的散开,声势愈盛的同时,化为九团手执各色兵刃的甲士,接连蹿入血光中。

    这是他久未使用的赤章诀。

    滋!

    滋!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无所不破、连真仙也畏惧三分的太阳真火,竟没有融化血光,反倒被裹住,只剩下几声轻响与一股熏人的恶臭。

    “兀那魔头——”

    朱子琳也颇惊讶,血煞宗这劳什子道法,连太阳真火也无法破去?

    要知先前在九幽,连罗酆六天也无法抵挡……

    嗤嗤!

    话音未落,碧水烟罗闪过一道曲影,匹练似的展开,无数剑光瞬间激射而去。

    “小心!”

    陆安平喊了声。

    与此同时,一柄轩辕剑从袖中疾势而去,不过尺许却又万钧难当之势,径直刺向血光。

    刺向血光背后那人。

    果不其然,那血光如潮如涌,仅仅是溅射一记,便险些污了霍桐派仙剑,朱子琳心神也为之一荡,勉强将仙剑收回。

    “守定灵台!”

    陆安平又掐了个法决,以幻出宝塔莲花,又召出中央不动明王,将两人立身处牢牢护持。

    紧接着,大浮黎土图也催动起来,无数青褐的浮黎真土喷薄而出,简直源源不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浮黎真土连羽渊中的蚩尤首级都能掩埋,何况这来力莫名的血海。

    簌簌!

    簌簌!

    血海翻滚着,咆哮着,而浮黎真土不为所动,透着难以言喻的道韵与光华,将血光一点点湮没。

    锵!

    十几息后,一道激烈的金铁相击声响彻天际,盘膝调息的朱子琳睁开眼,只见血海潮汐似地退下。

    而先前放出的轩辕剑停顿了阵,又重新折回。

    “陆兄!”

    她抬起头,只见陆安平神情严峻,连大浮黎土图的神通也没收起。

    夜幕中的血光散去,点点星海再次现出,与王屋山所见一模一样,正是大浮黎土图带来的星河意象。

    “血煞宗来人是谁?岂不是……比真仙还厉害?”

    朱子琳张望着,心头越发震慑。

    ……

    ……

    “的功夫还差了些,不过这符图…..”

    血光尽处,一位身着青衫、面容冷峻的青年抹了把嘴角血迹,冷冷道。

    他的五官线条冷冽,鹰钩似的鼻孔微翘着,双瞳中泛着火焰似的金光,令人不忍直视。

    “他的眼睛?”

    朱子琳也瞥见了,神情惶恐而惊惧,连星河中那股惊惧也浑然不觉。

    “是流景金瞳!”

    陆安平神情微动,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说话间,他同样施展流景金瞳,直直望着血光尽头那人,尤其是右手那柄刀。

    那刀只比轩辕断剑长了几寸,微翘的刀身不过三指宽,更像是只匕首。

    猩红的光泽氤氲其上,不知凝聚了多少血煞之气……

    陆安平不敢小觑,刚才轩辕断剑一举锁住位置,却被那刀径直挡住,丝毫不落下风。

    能敌这柄后天至宝的,该是何等宝贝?

    然而最令他惊愕的,还属眼前这人的身份——同样修行、修出流净景金瞳、甚至连谷玄牝单独传下的五火七禽术也懂…..

    与自家一模一样!

    “谢自然!”

    青年向前迈出几步,眼中仍上下打量着,像是在盯着镜中人。

    大浮黎土图所起的星河犹在,银色的星辉中,陆安平紧握轩辕剑,同样上前几步。

    “金乌扶桑图化影本就是一分为二,乔玄得了一半,我血煞宗也得一半!”

    谢自然缓缓地道,声音却如惊雷响彻耳畔。

    “…”

    陆安平沉默了瞬,摇头笑道:“没想到…..没想到乔玄也是枚棋子!”

    “还有你们——”

    他转身环顾,指着悄然现出的三位老丈讥笑道。

    那三人俱是一半模样,面容苍老、神情阴郁,素色道袍上各自绣着血染的莲花,散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血煞三老…”

    朱子琳倒吸口冷气。

    看来血煞宗是有备而来…..不,整个魔教都做了充足准备!

    玄冥宗的乔玄、血煞宗的长老,眼前这个与陆安平渊源颇深的青年……

    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你的命——”

    谢自然掸了掸衣袖,声音阴冷而虔诚,“也是我的!”

    “乔玄没告诉过你吗?”

    接着,血煞三老齐齐发声,声音低沉而嘶哑,却恰到好处地限制在几丈范围内:

    “待端午之日,起仪仗,合和符图化影,以待神君归位!”

    “如今情势,不得不提前了……”

    谢自然面容微动,甚至隐约透出献祭般的虔诚,显然是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

    朱子琳心咚咚直跳,身体却如陷入冰窖。

    “我说过,谷玄牝没那么简单!”

    陆安平扭头苦笑了声,又转身正色道:“我不像你们,当然你们也无法理解我….”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想无端做他人的傀儡、他人的棋子——”

    “哪怕是三清道尊,也要给个说法!”

    他淬了一口,就像是对羽渊中的谷玄牝,随即脸上又泛起一股欣慰。

    “还好,我多了一道先天符图,还有…

    这两截轩辕剑!”

    星光之下,他声音决绝,脸上也现出同样的坚毅。

    过了许久,谢自然反应过来,抚掌笑道:“好哇,好哇……”

    “为愚蠢的信念献身,不过是井底之蛙的臆想与自我感动罢了!这一点,你倒和你死去的爹很像……”

    “可惜——”

    谢自然顿了顿,脸上现出肃穆而陶醉的神情,“你没机会了解,我们在从事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

    “神神叨叨!”

    陆安平径直打断,无数浮黎真土洋洋洒洒,冲谢自然与血煞三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