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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裁缝铺的飞针绝学

    比武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唐吉高人亲自带着战败的舍励前往裁缝铺报到。当他看到那里为了迎接舍励而挂起五色彩布时,立马拉长了脸,阴阳怪气地抱怨小裁缝们不务正业,耽误顾客做衣服。他还责怪一位裁缝老师傅做过一条两个裤腿不一样宽的长裤,接着又唠叨一位刚进门顾客的长袍还不够破旧,怎么好意思换新衣服。他肆无忌惮地叨叨了一顿,也不管店员们如何尴尬,顾客们如何无奈,便撂下舍励愤愤地离开。

    铺长弗瑞德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尽管他的身形有些弯曲,但脚步健硕、目光犀利,手指还像年轻时一样灵活。他凭借着设计舒适、精准裁剪以及热心服务的本领而名冠全城。

    刚才,唐吉高人的嚣张气焰把他吓得够呛,以至于要靠手里抚弄一块布料来保持身体平衡。舍励已经知道他活了八千岁,觉得他没必要这么害怕一千多岁的唐吉高人。

    弗瑞德铺长等唐吉高人走远后,才欢喜地对舍励说:“你看!虽然我年龄大了,可仍然喜欢每日更替不同颜色的布条来箍住头发,也喜欢在腰间挂满彩色花边角料来显示色彩搭配之美。你得慢慢喜欢布料,喜欢做裁缝,只有留在这里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一个叫布陀难的学员奉命带舍励参观裁缝铺。他自豪地介绍道:“护佑之城只设我们这一家裁缝铺。居民们的衣服旧了都会来这里重新做一件。这里与其他店铺一样,习惯在门前做出标志性实物装饰,看我们这个多壮观!”

    刚才舍励蒙头蒙脑地跟在唐吉高人后面进来,根本没注意到裁缝铺门口有什么。这会儿才看见门口插着一排十三根胳膊粗的缝衣针。每根缝衣针眼儿里都系着一种颜色的彩带。彩带十分轻盈,高高飘扬在铺子的三角飞檐上。

    他们绕着铺子的前堂走了一圈。虽然这里非常宽敞,但因为布料多、顾客也多,还是显得有些拥挤。舍励注意到左侧一个隔间放着一张三十米长、十五米宽的包布板桌。好几位裁缝师傅正忙碌着将码放在上面的半成品做出成衣。前堂的右排分出十个小房间,有顾客在里面试穿做好的衣服。再往里走是两个大套间,一间里面有小学徒们在飞针走线地缝制衣服,另一间里面有小学徒们将一捆捆地布料搬来搬去。

    布陀难还为舍励详细介绍了铺里的工种:原来护佑之城各行各业都有人员定额。裁缝铺员工的名额是八十个,不能多也不能少。小裁缝出去另学了陶艺后,舍励才能进来。

    这八十个员工中,弗瑞德铺长负责总管所有的工种。另有二十位顶尖的裁缝师傅负责为全城居民量体、裁衣和最后成衣的调试。其余六十个学徒,分为三个级别:十七个资格老的学徒负责按照师傅画好的式样图寻找布料并裁剪;三十个学徒负责缝合;还有十三个小学徒负责配线穿针。

    所有工种里,配线穿针是最基础最繁琐的工作。学徒们首先要挑选与布料颜色相配的缝合线,然后把剪成一定长度的线穿到针眼里,线尾打结后,再按次序把针线钉在一块墙上的绘图大木板上。负责缝合的学徒会拿走各自需要的色线,并把用完的针扔在一个大布盒里。

    舍励是这里最小的学徒,自然得从基础做起。他的工作就是把大布盒里的针整理齐整,然后与其他学徒一起配线穿针,最后将穿好线的针钉在绘图大木板上。

    小学徒们非常欢迎舍励加入,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唐吉高人刚才的刁难而减少热情。弗瑞德铺长甚至认为舍励腼腆瘦弱的样子非常适合这项工作,因为这种男孩的性格一般都比较谨慎。

    负责配线穿针的小学徒里有一对兄弟,哥哥叫咸卡,弟弟叫盐柯。他俩不是双胞胎,却都长着发红色额头和深邃的大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咸卡长了一头灰蓝色卷发,而盐柯的头发是浅褐色。弗瑞德铺长亲自将舍励交给俩兄弟,叮嘱他们用一个早晨的时间教授舍励熟悉小学徒应该完成的任务。兄弟俩非常乐意接受这项差事,弗瑞德铺长一离开,立刻带着舍励来到后院存放线轴的仓库。

    这间仓库十分高大宽敞,里面摆着七排十米高的货架。前六排上面摆放着由深到浅六类颜色的线轴:白色系在第一排,之后是黄色系、红色系、绿色系、蓝色系和深色系。每一系颜色又细分出六十四种颜色,也是由浅到深排列。最后一排是花线系,整体颜色依然可以看出由深到浅的顺序,但花色多达七百二十种。

    舍励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颜色、这么多线轴,不由叫道:“这是仓库吗?这有多少颜色的线轴啊!太壮观啦!”

    盐柯看他一脸吃惊的模样,自豪的说:“那当然!这里能找到世上所有的彩线!”

    “没想到每种色系还可以分出这么多种颜色!”舍励由衷地赞叹。

    咸卡探头看看外面,半掩上仓库门,使得里面的光线变昏暗一些。“一会儿我俩教你怎么区分近似的颜色,但是现在——”他抓着舍励的手,一脸恳切地说:“现在还有点儿时间,你能不能把人界的事情讲给我俩听听?”

    “是呀!从前我们的父亲也住在人界!”盐柯凑过来说。

    “你们的父亲也来自人界?”舍励心中涌起一股亲切之情,双手紧紧抓着他俩。

    “他在十万二千年前的人类大劫难前来到这里,还参与了后来的拯救行动。”咸卡自豪的说。

    “这次你过来,不知又要发生什么?”盐柯担忧的问。

    舍励听到大劫难这个词,心中一痛,说:“你俩想听什么?”

    “人界是不是有一座叫做旭科潘的城市?”咸卡问。

    “旭科潘?”舍励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名字,摇了摇头。

    兄弟俩有些失望。盐柯想了想又高兴起来,说:“一定是年代太久,换了新名字啦!我们的父亲便来自那里。他预言说那座城市的辉煌将在后世十二万年再现。嗯!你快说说人界现在的样子。”

    舍励刚要说话,一个负责收集碎布的学徒小迷耳拿着一摞布头走进仓库,朝里面喊:“这是上午裁好的布料头,咱们得开工啦!”

    盐柯跑过去接过布头,说:“稍微耽搁一点儿时间,我们得教教舍励。”

    “好吧!给你们留了时间。”小迷耳说着转身离开。

    兄弟俩不敢再耽误时间,一边配线一边教舍励如何快速区分细微差别的线色。这项工作极耗眼力,好在舍励对颜色之间的细小差别非常敏锐,竟然一学就会。不过选中一种颜色后,从大线轴上快速绕出一个小线团的本领难住了他。他不是把线缠到手上褪不下来,就是绕得太松,将线混成一团乱麻。咸卡和盐柯的手法非常娴熟,不到半个时辰,已经配完各自手中的几十个布头。舍励手中的十种颜色布头却只配出三种,在兄弟俩的指导下,又用了十分钟时间才完成配色。

    他们三个配好线后,快步返回了前面的穿针房里。有五个小学徒早已经将缝衣针摆好,看到他们回来,赶忙接过装线的笸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缝衣针旁边。小学徒们轻松地挑出所需颜色、利索地拽出相同长度的线、准确地穿过缝衣针眼儿,顺手打了结,速度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舍励正为他们有如此麻利敏捷的动作而惊叹时,忽见他们轻轻动了下手腕,手中的针线已经不知去向。“你们手里的针呢?”他惊奇地问道。

    咸卡指着墙壁上那块两米高、四米宽的绘图软木牌子说:“缝衣针在那里!”

    舍励见那牌子十分古旧,边框已经被岁月侵蚀得参差不齐,版面也被扎得千仓百孔,心中纳罕裁缝铺为何还要留着这么破旧的物件。这会儿时间还早,上面的针线不多,所以他一眼就看到牌子上扎着那几十根飘着彩线的缝衣针。正当他惊叹那些针线怎么跑过去时,忽觉眼前发花,那牌面上出现许多斑驳红点,勾勾连连着汇成个大眼怪物。他被唬了一跳,失声问:“牌子上画着什么?”

    “画着什么?我倒没注意过。”盐柯诧异地回答。

    舍励再看时,便不觉得那些红点连成了怪物,哑口失笑说:“好厉害的功夫,缝衣针怎么能到了牌子上?”

    “你看我!”盐柯说着,将手中穿好的三根针线抛向牌子,正好钉在与刚才那几根缝衣针贯连的编号上。咸卡也不甘示弱,将五根针线一起抛出,所钉部位比弟弟的还要精准。

    “真厉害!我也要学会这飞针本领!”舍励惊喜的大叫。他自从比武失败后,彻底认定自己一无所长。这会儿见了这手功夫,竟是心情激荡,立刻想要学会。

    “你可以多练习。”盐柯躲闪着舍励渴望的眼神说。

    “我会刻苦练习,我要和你们一样出色!”舍励信誓旦旦地说。

    这之后的一个月里,舍励除了早晨跟着唐吉高人胡乱练功,下午一个时辰跟三位智师学习功课外,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练习飞针。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没办法在那么远的距离将任何一根针钉到木牌上面。他一直跑来跑去地将针线一根根插上去,负责缝合的几个学徒总得停下来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