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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怀着对大魏未来的担忧,与难以完成君命的无奈,愁容满面的张郃,率领麾下近两千精骑,带着还有救的伤兵,趁汉军骑兵尚在慌乱还未聚拢之时,断然南下,紧赶慢赶,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距离季汉军阵二里之处。

    “右将军!”“右将军!”

    两队魏骑正在周围,眼见大部人马来到,“张”字纛旗招展,尽皆迎上,下马施礼。

    “你部虽慌不乱,建制依在,不错。”

    张郃下马,扶起两个魏军队率,夸赞抚慰之后,问道:“其余各队如何,可突围出来了?”

    “这……”

    两名队率对视一眼,有些惶恐的摇头答道:“我等不知。”

    “时汉军做围,我等未追太深,故而奔出,其余者……”

    话未说完,队率羞愧的低下了头。

    “此事怪不得你等,老夫早已通过游骑知晓,好了,且归建去吧。”老将军先是皱眉,接着摆手宽慰,命他们归队。

    “诺。”

    “调两曲兵卒,于四处找寻一番,说不准说相交而过,并未见得。”

    “领命!”

    亲兵抱拳,回身喝令,点了两名曲军侯的将,策马出阵,向四处去了。

    张郃放心不下,又排出几曲去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说大魏的中军精骑,突围出来之兵,一队也无吧?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散开的骑兵将附近方圆数里扫了个便,除却引起汉军警惕之外,连一片产自魏国的甲叶都未找出。

    众曲自各方归来,与半路上汇聚,面面相觑,心下具是了然,却只得回军复命。

    魏军广撒游骑,找寻同袍,可自一人禀报之后,众曲军侯那一次次大致相同的复白,让老将军本就悬起来的心转了个急弯,缓缓沉入谷底。

    自东北而来,四处找寻皆不见,要么,那几队幸存魏骑没往这跑,要么……他们被打散了。

    作为他们的将领,张郃不希望,也不相信,堂堂中军精骑,会直接被打散,于是他挥师西进,终于在一片只余木桩的林子中,探到了他们的消息。

    汉军成分不算复杂,然夷陵兵丧后,的确补充了不少新鲜血液,好处是极大消磨了负面影响,坏处是,他们没见过血。

    可即便如此,诸葛丞相也有自己的解决方式——既然厮杀经验难得,那便训练打造工事的能力,如此还能加强服从性、组织度、执行力,一石数鸟。

    结果自不消说,“亮率数万之中,其兴所造,若数十万之功,是其奇者也”。

    这样的汉军,在王平下达坚壁清野的指令后,就像是蝗虫一般掠过街亭城周数里,不过数个时辰,好似改天换地。

    茂密的森林变得光秃秃,若非木桩仍留在原地,张郃都要以为此处并无丛林了。

    “他们在哪?”

    “回右将军的话,就在前方。”

    前方不远处,几队毫无建制可言,身上插着箭矢,狼狈逃窜而出的魏军骑兵,似是发觉了汉军无追击之意,催头丧气的向北缓缓策马行近着。

    大部人马行军时带来的声音难以掩饰,那几队本该机敏警醒的魏骑,却丝毫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麻木的抬头。

    夕阳洒落,“张”字纛旗破风而来,当先映入眼帘,恢复了些许神才的眼眸向下看去,却见近两千魏骑,轻催战马,沐浴在血红色的夕阳下,朝着他们缓缓而来。

    当这群死里逃生的魏骑们,借着夕阳看清了那须发皆白,一身尘灰的张郃时,再也忍受不住,纷纷下了战马,连滚带爬的奔至主将马前,颤抖着抱拳,腿脚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张郃连忙下马搀扶,为首的队率紧抓着老将军的护臂,再抬首时,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右,将,军……”

    一字一顿的哭嚎声中,逃出生天的魏骑们跪了一地,皆面露悲色。

    “您怎么,才来啊……”

    用力想将队率抓起的张郃身躯一滞,缄默片刻,仰面长叹。

    “众将士殒命,我之过也。”

    即将落山的太阳,撒下最后一缕阳光,张郃的身影在原野上被拉的老长老长。

    ……

    “小将军!小将军!”

    “大郎君!”

    城北战场上,众多汉军行色匆匆,除却趁着太阳还未落山,搬运尸体,救扶伤员之外,另有数百之众围成一团,外围的军士神色焦急,内里的兵卒心中慌乱。

    一道道声音响起,全是急躁的呼唤。

    若要问唤者乃是何人?

    众士卒中间,躺着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人,其口含利箭,一动不动,嘴角有血沫缓缓流出。

    正是王训。

    “大郎君,大郎君,醒醒吧。”

    王平的老营亲兵无语的拍了拍自家郎主之子,指着他的手道:“人都走没了您还装什么?嘴里叼着根箭不累吗?再说了,某是真没见过死人手还能抖一刻钟的。”

    “嘿嘿咳咳咳咳……he~tui!”

    王训默默坐起身来,从嘴里取出箭矢,环顾四周,眼见诸位叔伯皆是一脸木然,便知这点把戏早就被看透,心下尴尬,挠了挠头,刚想笑两声缓解一二,却被口中血津呛个半死,咳了片刻,吐出口血痰,这才觉胸中舒畅不少。

    “好小子!”

    一名亲兵一巴掌将王训拍的再次咳嗽起来,他混不在意的呲牙大笑赞道:“你是铁齿铜牙啊,张嘴咬住箭矢,亏你想的出来!”

    “嘿!够蛮横,跟郎君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另一名亲兵咧嘴笑道:“一看就是咱老王家的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哄笑的叔伯们,王训咳嗽着说道:“咳咳咳…劳烦各位,将我无咳大碍之事,咳咳,告知诸军。”

    “诺!”

    亲兵们面容一肃,抱拳领命,自往各方传话去了,就是这内容嘛……

    那家伙叫一个胡吹大气,又是先帝显灵拦箭,又是蛮神现身保佑,又是当今天子赐下龙魂,又是天神转世,什么光怪陆离的东西都出来了,谶纬之感拉满。

    嗯,经过丞相整改后,南蛮地区信仰已经变成了蜀君……

    一旁的王训听了只觉头皮发麻,连忙上前叫止,让他们如实而说。亲兵们收了嘻嘻哈哈,再度郑重应了。

    军中有不少懂外伤医术的,离最近的被叫了过来,那军士到了专业,不像个二把刀。只见他先是瞅了瞅王训破开的上颚口腔以及舌头,又摸了摸箭镞,嗅了嗅,直至其要舔时,被王训一脸恶寒的制止了。

    “这位兄弟若是难以判断,便另叫一位来。”

    “不必,小将军无需忧虑,箭镞之上无有什么毒粪之物,您口中,以及所吐之血,亦无那等腌臜残留,只是外伤。”

    那军士一脸自信,拍着胸脯道:“军中之盐太粗,不可食,酒可饮,但不能是浊酒,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忌讳,多饮些水,吃白水煮肉,好生食养,数日可缓解疼痛,半月能恢复如初。”

    王训觉着,就凭伤口上不能粘盐这一点,这兄弟就能信得过!

    “多谢兄弟。”

    “小将军客气了。”

    那军士抱拳,自去救扶其余受伤之卒去了。

    忙活完了这些,汉军安抚住了,叔伯不作妖了,伤口没问题了,王训总算能舒一口气,依靠着躺地歇息的战马,看着夕阳,开始想想此战的得失了。

    首先,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此战的收获是极大的。

    如果说一手谋划兵谏马谡,让王训飘飘然,有些开始蔑视当世英豪,那么张郃从临阵反应,到谋划,再到武力……

    可以说从个人能力到对集体的影响调动力,张郃除了年龄,全方面的吊打了王训。一顿胖揍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你大爷还是你大爷,青史留名称赞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

    这个他之前在看到老爹王平装蒜的之后就想过,但在拿下马谡后被抛向了九霄云外。如今是在与当世名将坦率的交流,物理的打成一片后,一瘸一拐连滚带爬的将其捡回来,还扑拉了几下灰,拥入怀中,再也不敢丢弃。

    除却这些之外,战事上,他阴差阳错的愤然一击,靠着年轻的身体,羞愤的内心,癫狂的意志,成功拖住欲往南下指挥部队的张郃,无论魏兵成败与否,都能记下一功。

    现在想想,王平并未带走他麾下的一曲汉骑,未尝没有任由发挥的意思,甚至还带着点考教和敲打?

    “《将苑》云:‘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此之谓义将’今我之表现,应配得上这般评价!”

    还有最后一箭,更是让王训明晓了什么叫做百步穿杨,得心应手。他看得分明,那张郃只是随手射出两箭,旋即便放下长弓,准备下马了。

    “哼!”

    王训冷哼一声,疼的嘴角一抽,心中得意的思忖,‘昔年,齐襄公荒淫无度,与妹文姜敦伦,又使人杀妹夫,最终为连称,管至父,公孙无知三人所杀。

    无知真无知,自立为君,雍廪袭杀之,公子纠,公子小白一同归京,管仲为主君安然上位,引弓射公子小白,不曾想镞中其带钩,小白假死脱身,一路狂奔,率先回国,登基为君。’

    ‘而今,张郃以我为其射杀,今后,我定闻鸡起舞,发愤图强,操弓练马,将来若战场想见,必杀之以雪今日之耻!’

    王训目光锐利,扭头看向南方,眯起双眸,冷笑喃喃,“也是天遂人意,合该我有此祸福。”

    过错方面,此战他一意孤行,欲把主动权攥于手中,最终是弄巧成拙,张郃临阵巧变,一招化整为零,直接让他大脑宕机,若非被魏骑羞辱,估摸着就茫然失措,坐视着张郃领兵南下,来去自如了。

    城南运粮士卒若因敌之纵横而丧胆,不能再战,无论如何他都难逃其咎。

    不过……

    ‘看张郃那收到缇骑报信后,急匆匆的样子,想来城南并无大事,父亲可能留了后手。’

    上颚口腔带来的疼痛,以及那股子铁锈般的腥甜让王训直皱眉头。他心中思量,又摇头暗忖:‘无论如何,天色已黑,就这个时代的军队,定然不会去打什么夜战,待我军收拾好战场,归城之后,一切皆有分晓。’

    想到此处,王训长叹一声,种种画面自眼前闪过,闭上眼,却反而愈发清晰。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官袍的人,模模糊糊,骑着战马,马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尽皆是百姓,低泣之音不绝于耳,但见三两老人伛偻上前,抓住那马的缰绳,恸哭道:“你随韩招讨去了好水川,今番韩招讨归来,你又在何处?”

    此言一出,哭声更甚,不消顷刻,幽幽的招魂之声此起彼伏,王训默默的看着,恍惚间,自己成了那马上之人,身边围绕的是蜀中父老,是賨族乡亲,他们哀声哭泣,高呼着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大郎君!大郎君!”

    “嗯嗯?啊?”

    焦急的声音突兀响起,王训睁开眼眸,一亲兵见状松了口气,旋即说道:“天要黑了,莫睡在此处,小心受了风寒,且与我等归城再歇下。”

    “哦。”

    王训还有些晕乎,他揉着脑袋站起身来,扭头发现那躺地上歇着的战马早已站在一旁,神采奕奕的大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王训走上前去,抚摸着马脖子,战马舒适的垂下脑袋,眯起双眸,王训透过马背上的鬃毛看去,却见太阳落山,只余下一角遗留在地平线外。

    “我这是……睡了一觉,做噩梦了?”

    王训再度摇了摇头,却闻“咯嘣”一声,脖颈处一阵抽痛传来,疼的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皱巴着脸,心中还不忘自嘲:‘血浆迸溅,遍地残骸你不怕,反倒怕起这个来了,慈不掌兵!’

    话虽如此说,但心中的负罪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被亲兵正了正脖子的王训翻身上马,畅快的扭头,率领着麾下本部,与邓铜白寿二部汇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