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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36

    不知道是因为能听懂还是因为陈天师没有下令,虽然高少卿眼中的赤红越来越浓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但他拎着花官儿一直没有动。

    这会儿花官儿喷出这一口鲜血,高少卿将花官儿拎到自己眼前,偏着头看了看花官儿,不知道是确认花官儿呢还是在考虑要不要吃他。

    花官儿这会儿已经不想生还之事了,他嘴角挂着血痕面如死灰,喉咙里也跟着“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

    高少卿看了一会儿花官儿,居然冒出几个字了,“花......花......官......儿?”

    花官儿原本面如死灰的脸浮起一丝笑容,“少爷,你还记得花官儿?”

    高少卿又偏着头看了看花官儿,“花......花......官儿?”

    花官儿此刻已经不惧死亡了,“少爷,你对花官儿到底还有一分真心,便是被恶灵附身了,你都还得我......”

    眼中冒出泪光点点,“少爷......你虽视我为玩物,可你对我到底有一分。其实......少爷,平日里我带着你去花街柳巷,那是因为我恨你......”

    花官儿话说得有些多了,高少卿大概没听懂,但他看到花官儿眼中有泪,将花官儿轻轻放在地上,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花......官儿?”

    花官儿苦笑道,“少爷,我姓赵,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我家遭了难,我怎么会卖身为奴进你高家?你......你见我面容清秀,居然如此强迫于我......你如此对我,还唤我作花官儿......少爷,你可知道我恨毒了你?我不配姓赵,可我也不该叫花官儿啊。”

    高少卿偏着头又看了看花官儿,依然一声声地喊着,“花......官儿......”

    花官儿似乎想起从前的事,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过是命好生在高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你还......你还辱我清白......我姓赵啊,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我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你既然喜欢寻花问柳,我便带你行遍西川的花街柳巷,惹得一身脏病。”

    高少卿偏着头又看了看花官儿,一声声地喊着,“花......官儿......”

    花官儿眼中怨毒顿起,“我不叫花官儿,你不许叫我花官儿,我姓赵,我叫赵习尧!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不是你的玩物!可是你......高少卿......你当我是什么?你轻薄我、侮辱我,你当我是玩物孽畜,你可曾想过我跟你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我家中遭了难,我也该是寒窗苦读天下皆知的状元郎。你算什么东西?你毁了我的一生,你毁了我赵家数世清白......高少卿,你该死。”

    “高少卿,你可知道你是如何被刺的?哈哈哈,你以为那人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吗?告诉你,是我,是我,是我将你的行踪告知他的。你夜夜辱我,你可曾把我当成人看待?你到底死了,你死了,死得好,你该死。可是......你那纵子不义的祖母、爹娘,居然想了这么恶毒的法子,将你召了回来?你既然是该死之人,为什么还能回来?”

    “果然,该死之人就不该回来,回来了也不再是你。高少卿,你以为你还是高少卿?不,你不是,你就是恶灵邪祟,你再不能恢复到从前的高家少爷了。你捕杀多少人、猎食多少人都不能再将你活生生地送回来了。你作恶多端,你早就该死了。”

    高少卿又抹了一把花官儿的泪,一声声地轻喊着,“花......官儿......”

    花官儿一点都不怕高少卿了,他拍了一把高少卿的手,“滚!你这个邪祟,你以为你还是高家少爷?像你这样的邪祟,总有人来收了你,你一定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

    说道到这里,花官儿却哭得更伤心了,“高少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了我?为什么你变成了恶灵邪祟,你都还记得我?为什么?”

    高少卿又伸出手准备抹花官儿的泪,“花......官儿......”

    花官儿嫌恶地拍开高少卿的手,“你记得我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少恨你一分一毫吗?不会的,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就魂飞魄散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喊完这句,花官儿咬牙切齿地指着小五、定有,眼中含泪脸上却是癫狂的表情,“平日里你们知道高少卿对我好,你们何尝不是求着我捧着我?我是撅屁股伺候高少卿,你们呢?你们若是真有骨气,为什么要跪舔我?你们既然瞧不起我,为什么要在我身边鞍前马后?郭小五,你妹子长得肥壮如猪,你还想要将你妹子送给少爷?你明知道少爷喜欢轻盈消瘦的女子,他根本正眼都不会瞧一下你妹子的。可是你呢?为了高少卿平日里的打赏,竟然将你那肥壮如猪的妹子三番五次地送到少爷跟前......”

    郭小五恼羞成怒,“花官儿,你一个撅屁股任人进出的下贱东西,我妹子也是你能评说的?我妹子再如何,那是有名有姓,也是你这种连名字都丢弃的下贱东西能评说的?”

    花官儿眼中怨毒更深了,“你妹子是有名有姓,若不是你妹子有名有姓,我怎么会记得她?郭小九......高府待你们郭家一点不薄,明明是个名字都没有的下三滥,却在我面前冒充好人家?郭小九,你妹子她不是不想进高府,实在是高少卿瞧不上她。莫说高少卿瞧不上的,便是我这样撅屁股任人进出的下贱东西也瞧不上她。飘香楼里任何一个姑娘都比她更能留住男人,郭小五,你想献妹子当高少卿的大舅子,也得看看你那肥壮如猪的妹子是个什么货色啊。”

    郭小五气得脸都绿了,“花官儿,你个下贱东西,既然你早已是高少卿床榻之人,你就该好好去陪他。你们一个下贱一个邪祟,正好是一对。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孩子,你说你姓赵,嘿嘿,你姓不了赵,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你生生世世都是高少卿的玩物,你生生世世都叫花官儿。”

    花官儿冷笑道,“死算什么?邪祟恶灵算什么?我是不配姓赵,我是永远都不能姓赵了......你们一个个平日里把我当二主子舔,如今......好,好,好......”

    郭小五还想说什么,陆定有拉住了他,“跟他费什么话,找块石头砸一下高少卿,我看这个下贱东西死不死。”

    说完,陆定有还真的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起来。

    花官儿指着陆定有冷笑道,“你不用激高少卿猎食我,我今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是......”

    怨毒的眼神一个个扫过场中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郭小五,“今日我死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我第一个死,你们一个个都要跟着我一起死。郭小五,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你逃不过的,不过,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我一定要让你最后一个死,我要让你看看你身边熟悉的人是如何被我撕碎的。”

    “郭小五,你记住了,我要亲手撕开你的胸膛,你看看我的指甲......我要亲手撕开你的胸膛,我要掏出你的黑心看看,你这样一个趋炎附势踩低拜高的小人,到底长了怎样的狼心狗肺。你听清楚了,我要一寸一寸慢慢地撕开你的胸膛,我要让你亲眼看见自己的胸膛是如何被我撕开的,我要让你慢慢地体会你的狼心狗肺是如何被我拉扯出来的。郭小五,你放心,我一定会慢慢地撕开你的胸膛,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撕心裂肺。对了,除了你的心,还得把你的肺也慢慢扯开。”

    说道这里,花官儿曲起十指,双手做了一个撕裂的动作,眼神怨毒又阴狠,比双目赤红的高少卿可怕多了。

    “郭小五,你可知道人这一口气是如何上来的?你的心和肺都让我撕扯了,你说说你如何才能活下来?我不过是当一个恶鬼,你想想你会做什么?”

    郭小五这才意识到花官儿真的是存了死志,说不定他被高少卿捕食了,真的会变成厉鬼来找自己呢?

    说不定墙边那一群惨白脸的小鬼就是这么来的,想到这里,他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花官儿......不,赵习尧,你本是好人家的孩子,你爹娘是如何教你的,你怎么能辱没你爹娘,你怎么能变成恶鬼辱没你赵这个姓?”

    花官儿指了郭小五,又指了指陆定有,“郭小五、陆定有,旁人我不管,若我变成恶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死得万分惨烈。郭小五,我要你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陆定有,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

    说到这里,他忽然妩媚地掩面一笑,“嘿嘿,我果然没有忘记从前读过的书,这样有意思的名字都能让我想出来,撕心裂肺......可不就是活生生地将郭小五的心肺撕扯出来吗?”

    陆定有虽然长得高大雄壮,可若是花官儿真的变成了恶鬼,只怕长得再高大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况且,就算他们没文化,“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这两个词怎么也能猜得出来的啊。

    “陆定有,你可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我给你解释一下啊,肝,你知道的吧?肠,你也知道的吧?寸,尺寸的寸,你该知道的吧?合在一起跟着我念一遍,肝肠寸断,对了,想一想那我得在你全是肥油的肚子上拉扯多久,才能将你的肝肠扯得一寸一寸的?”

    花官儿最恨的竟然不是高少卿,而是郭小五和陆定有,他不惧怕自己死亡,反倒盼着自己赶紧死了变成厉鬼,好实现“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

    花官儿笑得妩媚又柔美,可陆定有的脸却变白了,他明白自己方才没有激怒高少卿,反倒把花官儿激怒了,他原本就受尽侮辱,只能自己欺骗自己旁人不知道他的那些丑恶事。

    现在当着这许多熟人的面,自己和郭小五将他的底揭了个干干净净,这是让他没了活路啊。

    他没了活路不要紧,高少卿若是将他变成恶鬼,倒霉的一定是剩下的人啊。

    尤其是他放出话来,要用“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对付自己二人,那可不能真让他死掉了。

    “赵习尧,你TM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若还是个男人,就打起精神来。高少卿生前害了你,你寻了机会报复他本来就是应该的。现在他不忍心下手,你以为他是对你好啊?他只是在想怎么捕杀你!赵习尧,你TM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高少卿生前你都不怕,现在他都死了你怕他做甚?赵习尧,你TM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高少卿不会杀你,他还记得你。你TM的不趁现在反杀他,难道你真想死啊?”

    花官儿眼中又闪动着泪花,“一个从黄泉路上回来的人都能记得我,便是他生前对我如何侮辱亵玩,他终究能记住我一丝一毫。你们呢......你们呢......”

    花官儿颤抖着手点了点郭小五和陆定有,“平日里我对你们不够好吗?你们......你们......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连个恶灵都比不过......”

    “郭小五,陆定有,无需多言,今日我们三个,必死无疑。唯一不同的,你们一定比我死得难看多了。记住了,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这是给你们俩最后的礼物。”

    何灵目睹了花官儿整个情绪的变化,虽然她知道从那九个小鬼现身开始,后院里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条,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大难临头,大家却互相陷害互揭老底。

    如此怨怼和恶毒,这些人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陈天师脸上那一抹阴险的笑越发地瘆人了,这是他搞的鬼吗?

    为什么这些人完全忘了高管家对他们说的话。

    高管家!

    想到这里,何灵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高管家的方向了。

    想不到死得最惨的竟然是最狡猾的高管家,几乎可以说是尸骨无存了。

    那九个小鬼此刻像九只合围捕杀猎物的豺狼虎豹一般,一个个将头脸埋在高管家的尸体上,贪婪地啃食着。

    虽然花官儿依然状似癫狂地指着郭小五和陆定有怒骂,可何灵还是听到了九个小鬼啃食骨肉那瘆人的“吱嘎”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高管家的尸体被啃食得越来越小,那九个小鬼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烈了。

    何灵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依然在怒骂的花官儿,长叹一口气,心底沉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