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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投机者

    昏黄的天空下,这是一座被森林包围的废弃城市。

    他们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位于城市最右边的祭坛,祭坛是块平坦的巨石,黝黑发亮,一根光秃秃的石柱立在祭坛后方,石柱下面堆着动物尸骨。

    从亚夏请来的女巫身披黑袍,脸上覆盖着红色的木头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满是皱纹,阴森可怖,又精明狡诈的老脸。

    她在祭坛前燃起火堆,几名身强体壮的男人共同把一头公牛扛过来,强行绑在祭坛之上。

    这头公牛在被带进这座城市时就不停的悲鸣,竭力想要撞破笼子逃跑。

    但等到被迫仰躺在祭坛上,露出光滑的腹部皮毛时,它反倒安静了下来,只是默默流泪。

    泽诺蹲在石柱上,黑色的牛眼印着他的影子,但其他人却完全看不见他。

    女巫用鎏金短刀划开公牛的腹部后,右手探进牛腹,公牛疯狂的哀叫,拼死挣扎,却动弹不得。尖锐的指甲在牛腹中左拉右扯,肠子和内脏纷纷掉落,而女巫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她拉住牛心,猛力一扯,粘稠血浆顿时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

    女巫用满是鲜血的双手高高举起牛心,高声吟诵:“此地最伟大的存在,请接受我的奉献。”

    一股纤细的黑雾飘到了泽诺面前,他伸手握住,塞进嘴里。

    太淡了,根本尝不出味道。

    “还不够!”女巫说,“把奴隶带过来。”

    数十个奴隶的脑袋堆成一座令人心惊胆颤的头颅塔,临死前饱含绝望的眼睛,仿佛在诅咒这个世界。

    泽诺感觉自己好像吃饱了,又好像还没吃饱。

    新的奴隶被送了上来,女巫用短刀像割开牛腹一样,割开了他的腹部。

    她再次高举双手:“鲜活的生命,敬献给您!”

    被开膛破肚,濒临死亡的奴隶慢慢睁大了眼睛,他看见一个孩子出现在石柱顶端,无尽的黑雾在他的头顶盘旋,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黑雾向四周蔓延,覆盖住了整座城市。

    一股股细小的黑雾从众人的头顶,汇聚到天空之上,但不管是仍在喃喃自语的女巫,还是抱着手臂等待的商队首领,谁都没有发现。

    一个声音问他:“你想要什么?”

    奴隶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又因为过度恐惧而不断的颤抖。

    “你能看见我,你要当我的祭司吗?”

    孩子落到他面前,这孩子长得相当漂亮,金灿灿的头发里掺杂着缕缕银丝,秀美的脸孔上一双靛蓝色的眼睛闪着银光。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自己的名字:“瘦鼠。”

    “这算什么名字?”孩子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我叫泽诺,从现在起,你叫斯壮。”

    ………………

    天黑了,女巫和商队主人睡在华丽的帐篷里,其他人就睡在火堆旁。

    森林的树冠交织成一片浓密的黑暗,远远传来诡异的虫鸣声和野兽的低吼。

    保罗是个佣兵,曾近也有过加入大佣兵团的辉煌过往,但在他因为醉酒和冲动丢掉了左手后,他就很难再接到生意,韦克罗西亚是个以贪婪著称的泰洛西商人,他给的钱不多,但他愿意雇佣断手佣兵。

    索斯罗斯大陆本身就极其危险,虽然这里遍地都是宝石矿,金银矿,长满了罕见的香料植物,但这里也遍地都是虫子,怪物和疾病。

    当地的斑纹人丑陋、粗鲁、野蛮,保罗没见过比他们更无法交流的人种。

    疾病和怪物都很可怕,但他们吓不倒保罗。

    可这座城市不一样,保罗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这里有一种让他想要扭头逃跑的可怕气氛。

    据说这里曾被邪神占据,所有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了,就连当地人也绝不会在这里过夜。

    韦克罗西亚竟然想重建这座废弃城市,为此还特地从亚夏请来了一个女巫,保罗不喜欢那个女人,一个堕落的红神祭司,献祭竟然不用火焰而是用刀子。

    保罗往火堆里丢了一块木头,增大火势。

    “这里可真奇怪,你看这些黑泥,一根草都不长。”保罗低声说,“这么热的天,这里居然一只蚊子都没有,韦克罗西亚到底怎么想的?”

    密尔海盗纳斯摆弄着十字弓:“你管他那么多,他给钱,我们干活,就这么简单。”

    “我看那个奴隶才奇怪,流了那么多血,肠子都掉出来了,到现在还没死。”佣兵约肯靠着一块倒塌的石头喝酒,“应该用火给他一个痛快才对。”

    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吗的,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保罗连忙躲进一间有顶的破屋,回身去招呼同伴。

    他的身后一片寂静,火堆已经被雨水浇灭,黑暗里只有帐篷透出的一点微光。

    “纳斯?约肯?”保罗回到大雨中寻找,纳斯的十字弓还放在熄灭的火堆边,约肯的长剑落在黑泥上,守在帐篷前的佣兵和奴隶剑士也都消失了。

    帐篷里传出细碎的声音,无数黑影映照在篷布上,难道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大家都进帐篷里去了?

    保罗慢慢拉开门帘的一角,从缝隙中,他窥见帐篷里挤满了人,和女巫以及商队主人坐在一起,所有人围着被开膛破肚,却迟迟未死的那个奴隶剑士。

    他们刨开奴隶的肚皮,犹如野兽一样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互相争夺一块带血的肝脏,满是鲜血的脸上全是满足。

    保罗死死咬住自己的断臂,不然他牙齿上下敲击的声音大的能惊动死人。

    他放下门帘,头也不回的跑了。

    被分食的奴隶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

    ………………

    ………………

    泽诺吃的肚皮溜圆,在龙背上打了个饱嗝。

    艾欧说:“我们到了。”

    石阶列岛的天气永远反复无常,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秒暴雨倾盆。

    泽诺和艾欧总是趁下暴雨去劫船,现在海盗们都学乖了,不把船停在外面,改停到岩洞里,不过大的岩洞就那么几个,总有停不下的,泽诺每每还是满载而归。

    石阶列岛上有名字的岛屿很少,酷刑渊不在此列,但它却是海盗们重要的据点之一。

    这座小岛外表光秃秃的,里面溶洞丛生,几十个洞穴互相连接,同时临海的海蚀洞十分宽大,海盗们可以把大船藏在里面。

    而环绕岛屿周围的海水黑暗汹涌,水下全是凶险暗礁,不熟悉的船只很容易触礁翻沉。

    不过这些阻挡不了龙。

    泽诺落在一个山洞口,这个洞口位于两座悬崖的缝隙之中,左侧悬崖上开了十几个小洞,没有路,只有一根铁索挂下来当作绳梯。

    泽诺抓着铁索爬上去,几个海盗震惊又畏惧的看着他。

    “我找萨拉多·桑恩。”泽诺晃了晃手上的羊皮纸,“他说有一笔生意要和我谈,所以我来了。”

    名叫葛雷的海盗带着泽诺进入岩洞,洞穴幽深,如同一座巨大的宫殿,海盗们在这里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小镇。

    一个海盗抱着女人醉醺醺的从泽诺身边经过,他歪着脑袋看泽诺:“葛雷,这小鬼你家的?里斯人?”

    “这是萨拉多·桑恩的客人。”葛雷不客气的推开他,“别挡道。”

    海盗哈哈大笑,伸手去摸泽诺的发顶:“桑恩在‘血眼’里赌博,这小子过去正好可以当赌资。”

    泽诺抓住海盗的手臂,把醉醺醺的男人扔了出去,海盗仿佛一只沙袋,直飞出去,撞翻了一张长桌。

    泽诺拍拍手:“他可真啰嗦。”

    看到刚才还抱着自己的男人摔晕过去,容貌艳丽的女子一点也不害怕,她弯下腰用指尖点点泽诺的脸颊,对他抛了个媚眼。

    “等你再长大点,欢迎来找我,我叫丽娜。”

    泽诺揪住葛雷的衣袖:“快走!”

    “血眼”是一间酒馆的名字,这间酒馆是个双层吊脚楼,大半嵌在一个半圆形的洞穴里,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水池。

    泽诺沿着破旧的木楼梯往上走,清楚的听见年久失修的木板在葛雷的脚下“吱吱”哀鸣。

    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男人在酒馆厅堂里围成一圈,他们在玩“抛硬币”游戏。

    一个光头大汉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银币用指尖弹起,银币高高飞起,在空中翻转,这时他弹起第二枚银币,然后是第三枚,三枚银币在半空中连成直线。

    泽诺看大汉弹出了第四枚银币:“他们在玩什么?”

    “这个游戏比的是谁能让更多的钱币飞在半空。”葛雷解释,“钱币一落地就换人上,赢家可以拿走所有的钱,输家一无所有。其他人可以对赢家下注。”

    “七个!八个!”海盗们大声呼喝,“一打!一打!”

    弹到第九个时,一枚银币掉在了地上。

    众人纷纷喝起倒彩。

    赶在下一个人开始前,葛雷拍拍萨拉多的手臂:“船长,你的客人。”

    “管他什么人,等玩完这把。”萨拉多头也不回,“我要赢了。”

    泽诺拽着他的手臂,硬是把萨拉多从人群里拉出来。

    萨拉多的怒气在看见他时尽数化成了惊讶,他脱口而出:“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泽诺打量着衣着华丽的里斯人,“我本该把你抓去守卫长城,要不是戴佛斯替你说好话,我才不来,你到底要不要谈?”

    萨拉多恋恋不舍得看了人群一眼,转过头时已经满脸笑容:“本应该我去拜访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请跟我来。”

    他们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走上二楼,葛雷守住了楼梯口。

    二楼是个又高又窄的房间,芦苇和灯芯草在墙边堆的半人高,几只深褐色的松木箱充当了桌子,凳子是脏兮兮的空酒桶。

    萨拉多邀请泽诺在酒桶上坐下:“真遗憾居然要在这里招待你,我认为你应该给我一个更好的机会。

    我在里斯的住宅里有来自黄金天国的茶叶,比黄金更贵重,你应该来品尝一下。”

    “你真啰嗦。”泽诺看见几只圆壳虫急匆匆的从桌面上爬过,“海盗,你拿抢来的茶叶招待我,还好意思说。”

    萨拉多唉声叹气:“你这口气和戴佛斯真是一模一样,我只是偶尔当当海盗,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我是个安分守法的好商人。”

    这家伙的脸皮和伊利里欧的肥肉一样厚实,泽诺鄙视的看着他:“我管你是天天当海盗,还是偶尔当海盗,总之海盗不享有律法的保护。”

    萨拉多打开一个松木箱,拿出酒壶和杯子,给两人都斟了一杯酒:“上好的红葡萄酒,这里也就只有这些了。

    殿下,我和戴佛斯是最好的朋友,如果说他是最好的走私者,那我就是最好的商人和海盗。

    我们精通走私、做生意和抢劫,而且我们观点一致,从不随便杀人,尤其不杀小孩。

    现在我们一共有四十六条大船,已经胜过了所有的海盗团,只要你愿意,我们甚至能攻下泰洛西给你当礼物。

    但我可不是那种只顾眼前利益的海盗,殿下,你觉得石阶列岛之王的称号怎么样?”

    “攻下泰洛西?是你空口说大话还是我听错了?”泽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戴佛斯说你是‘狭海亲王’,你应该比我了解石阶列岛才对,这里从来没有长久的国王。”

    萨拉多耸肩:“只要有钱有势,谁都能当狭海亲王。王子殿下,我们有人,有船,最重要的是,我们有龙。

    我们当然能攻下泰洛西,不过攻下来是简单,治理却不简单。”

    泽诺不高兴的拍了拍桌子:“胡说八道到此为止。”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萨拉多收敛笑容,严肃道,“只要我们扼住石阶列岛,就能控制住进出狭海的水道。

    潘多斯、布拉佛斯、密尔、泰洛西、里斯,这些城市根本离不开海上贸易,到时候我们只要对他们的船只进行过路收税,就能赚到十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财。”

    泽诺说:“你也知道他们离不开海上贸易,尤其是密尔、泰洛西和里斯,如果我得到了石阶列岛,那我就得同时和他们开战了。”

    “他们不会结成同盟。”萨拉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因为我们会先和里斯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