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可拒绝的赌注
当胡宗宪与戚继光一前一后回到童养锐所在的房间时，发现他正心平气和欣赏着墙上的挂画
“童贤侄，不介意胡某这么称呼你吧，”
仅仅片刻未见，胡宗宪已经态度大变，用一种仿佛面对自家晚辈的亲呢语气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戚继光，表字元敬，出身登州卫，现任浙江都司佥事，也是和你一样优秀的年轻人”
接着，他又侧过身来，转向旁边的戚继光：
“元敬，这位就是老夫曾与你提到的……”胡宗宪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仿佛对于如何介绍童养锐有些犯难，
禀一真人门下，泉州卫逃犯，抑或其他？
说实话，即便他到现在，也没完全看透童养锐身上的层层帷幕。
“部堂大人，刚才在下与戚将军已有一面之缘，”对于胡宗宪的停顿，童养锐心知肚明，很贴心地接过了话题，“说起来，在下先前就久仰戚将军之名，连当初所吟之诗，也是抄录于戚将军手笔。”
“童家郎君过奖了，”
童养锐的吹捧，让戚继光微微有些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个让自己感官复杂的家伙，初次见面就表现得过于亲切和热情
难不成，他和我真的神交已久，甚至还凑巧得到了我的兵书笔记？
想到了那首早年所作、从未示人，仅仅写在一册兵书扉页，后来又不慎遗失的诗作，他也真的有点糊涂了
“在下也是早就听闻童家猛虎之名，今日果然一见如故。”
眼看两个人一唱一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胡宗宪不由松了口气，算是圆过了介绍这环
接着，他并率先入座，又指了指座椅，示意两人坐下说话，进入正题。
“方才，老夫与童贤侄聊到了平倭一事，收获良多。可由于老夫并非军门出身、对于行兵打仗只是粗通，因此特意邀元敬一道参详。”
对于胡宗宪请出“军事顾问”的行为，童养锐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尽管戚继光是大明历史上有数的名将，但他依旧对将要抛出的方案很有信心。
“就着刚才的话题，”两人一落座，胡宗宪果然重新严肃起来，直入正题：
“关于平定倭寇，贤侄可有‘万全之策’教我！”
说到万全之策时，胡宗宪加重了语气，令童养锐顿时了然。
既不想直接反对嘉靖皇帝行招安之举，也又不想背上擅自媾和倭寇的把柄，
这老胡同志的要求，有点高啊！
然而，童养锐并没有被这份“乙方需求”吓倒，
毕竟，困难越大，他的筹码也越有价值，交换璎娘性命才越有保障。
“部堂大人，这事儿也不难，”整理了一下思路，童养锐带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开口说道：
“只要招安进程中，那汪直、徐海自行放弃，倾巢而出与我军决战，最终被尽数剿灭，那么便皆大欢喜了啊！”
然而，这番话却让胡宗宪闷哼一声。
我本以为你小子有什么妙计，结果给我整这出是吧？
我要是能尽数剿灭倭寇，我干嘛还要招安啊，不就是打不过、或者打起来代价太大嘛！
亏我居然还对你有什么期待！
想到这里，胡宗宪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傻瓜，居然在这么个银样镴枪头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
但交谈甚欢中突然变色离去，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城府修养，
因此胡宗宪强忍怒气，瞟了一眼身旁的戚继光，示意他来代自己发声：
“童家郎君，尽数剿灭倭寇确是堂皇王道，可放在当下，颇有些不切实际啊！”
戚继光准确get到了领导的心思，略带苦笑开口说道，同时心中也有几分失望。
本以为童养锐父子勇名在外，自有几分文稻武略，
再加上前番道观夜谈给部堂大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可这所谓的计策，简直就和那些酸秀才的烂八股一样，言之无物、空洞无力。
“东南七省虽有带甲数十万、千万倍于倭寇，但后者机动灵活、且凶蛮嗜杀，我军历年围剿往往胜少败多，”怀着这样的失望，戚继光还是一五一十解释道，“虽然部堂大人励精图治、整顿军务，东南边防面貌焕然一新，但若要尽数剿灭倭寇，依然会付出巨大代价、靡费钱粮无数，所需时间更是遥遥无期，并非郎君所言那般简单啊！”
顾及童养锐脸面，戚继光这话说的客气，但翻译过来就是——
哥们，你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我们现在天天被倭寇干得灰头土脸，你张口就是尽数剿灭，
先不说打不打得过，这军费开支什么的，你出啊？
“元敬啊，区区倭寇而已，尽数剿灭很难吗？”
然而，戚继光这番委婉的批评，不仅没有让童养锐气馁，反而让他斜起了眼睛：
“还说什么但愿海波平，你到底行不行啊？！”
众所周知，激怒一个男人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你到底行不行啊？！”
即便是后世的传奇名将，可此时的戚继光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
虽然当着部堂大人的面，并且明知童养锐这是挑衅，可他还是失态地耿起脖子：
“胡说八道，谁说我不行啊！”
“部堂大人，”被激起了性子，戚继光索性转向胡宗宪，将一直以来埋藏心中的夙愿抛出：
“还请准我招募三千浙兵，只需亲自操练三年，就能为部堂大人尽灭倭寇，彻底平定东南局势！”
“元敬啊，老夫知你才华，”然而，面对青年热血沸腾的请缨，胡宗宪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无论是你，还是老夫，都没有三年的时间啊！”
毕竟不同于戚继光一时血涌，胡宗宪可是看的明白。
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拿不出足够战果，
自己这新鲜出炉的直浙总督，就得步前任们后尘，
轻者罢官免职、甚者人头落地了！
“元敬啊，”然而，就在戚继光为胡宗宪否决练兵建议而沮丧时，那个“泛泛之辈”童养锐居然还跳出来补刀，“你要练兵，不仅没有三年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戚继光顿时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正所谓实话扎心，他固然对自己的练兵方法很有信心，
可对练兵预算，还真有几分心虚
招募精兵强将，保障吃喝拉撒，得花钱，
配备长盾、藤牌、标枪、腰刀、狼筅、长枪、鸟枪等一大堆武器，得花钱，
令行禁止，重惩重赏，还得狠狠花钱！
所以，费用问题，还真是部堂大人先后几次否决自己提议的原因之一！
——这家伙，果然还是令人讨厌啊，根本亲近不了一点！
眼看胡宗宪和戚继光先后沉下脸，
别说拯救璎娘，就连童养锐自家小命都快凉了的时候。
这家伙却依旧丝毫不慌，对着怒气积蓄中的两人打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一月灭徐海、三月平汪直，且不额外耗费一分一厘军费，
部堂大人能否大发慈悲，赦免家姐童璎？！”
“童贤侄，不介意胡某这么称呼你吧，”
仅仅片刻未见，胡宗宪已经态度大变，用一种仿佛面对自家晚辈的亲呢语气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戚继光，表字元敬，出身登州卫，现任浙江都司佥事，也是和你一样优秀的年轻人”
接着，他又侧过身来，转向旁边的戚继光：
“元敬，这位就是老夫曾与你提到的……”胡宗宪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仿佛对于如何介绍童养锐有些犯难，
禀一真人门下，泉州卫逃犯，抑或其他？
说实话，即便他到现在，也没完全看透童养锐身上的层层帷幕。
“部堂大人，刚才在下与戚将军已有一面之缘，”对于胡宗宪的停顿，童养锐心知肚明，很贴心地接过了话题，“说起来，在下先前就久仰戚将军之名，连当初所吟之诗，也是抄录于戚将军手笔。”
“童家郎君过奖了，”
童养锐的吹捧，让戚继光微微有些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个让自己感官复杂的家伙，初次见面就表现得过于亲切和热情
难不成，他和我真的神交已久，甚至还凑巧得到了我的兵书笔记？
想到了那首早年所作、从未示人，仅仅写在一册兵书扉页，后来又不慎遗失的诗作，他也真的有点糊涂了
“在下也是早就听闻童家猛虎之名，今日果然一见如故。”
眼看两个人一唱一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胡宗宪不由松了口气，算是圆过了介绍这环
接着，他并率先入座，又指了指座椅，示意两人坐下说话，进入正题。
“方才，老夫与童贤侄聊到了平倭一事，收获良多。可由于老夫并非军门出身、对于行兵打仗只是粗通，因此特意邀元敬一道参详。”
对于胡宗宪请出“军事顾问”的行为，童养锐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尽管戚继光是大明历史上有数的名将，但他依旧对将要抛出的方案很有信心。
“就着刚才的话题，”两人一落座，胡宗宪果然重新严肃起来，直入正题：
“关于平定倭寇，贤侄可有‘万全之策’教我！”
说到万全之策时，胡宗宪加重了语气，令童养锐顿时了然。
既不想直接反对嘉靖皇帝行招安之举，也又不想背上擅自媾和倭寇的把柄，
这老胡同志的要求，有点高啊！
然而，童养锐并没有被这份“乙方需求”吓倒，
毕竟，困难越大，他的筹码也越有价值，交换璎娘性命才越有保障。
“部堂大人，这事儿也不难，”整理了一下思路，童养锐带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开口说道：
“只要招安进程中，那汪直、徐海自行放弃，倾巢而出与我军决战，最终被尽数剿灭，那么便皆大欢喜了啊！”
然而，这番话却让胡宗宪闷哼一声。
我本以为你小子有什么妙计，结果给我整这出是吧？
我要是能尽数剿灭倭寇，我干嘛还要招安啊，不就是打不过、或者打起来代价太大嘛！
亏我居然还对你有什么期待！
想到这里，胡宗宪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傻瓜，居然在这么个银样镴枪头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
但交谈甚欢中突然变色离去，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城府修养，
因此胡宗宪强忍怒气，瞟了一眼身旁的戚继光，示意他来代自己发声：
“童家郎君，尽数剿灭倭寇确是堂皇王道，可放在当下，颇有些不切实际啊！”
戚继光准确get到了领导的心思，略带苦笑开口说道，同时心中也有几分失望。
本以为童养锐父子勇名在外，自有几分文稻武略，
再加上前番道观夜谈给部堂大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可这所谓的计策，简直就和那些酸秀才的烂八股一样，言之无物、空洞无力。
“东南七省虽有带甲数十万、千万倍于倭寇，但后者机动灵活、且凶蛮嗜杀，我军历年围剿往往胜少败多，”怀着这样的失望，戚继光还是一五一十解释道，“虽然部堂大人励精图治、整顿军务，东南边防面貌焕然一新，但若要尽数剿灭倭寇，依然会付出巨大代价、靡费钱粮无数，所需时间更是遥遥无期，并非郎君所言那般简单啊！”
顾及童养锐脸面，戚继光这话说的客气，但翻译过来就是——
哥们，你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我们现在天天被倭寇干得灰头土脸，你张口就是尽数剿灭，
先不说打不打得过，这军费开支什么的，你出啊？
“元敬啊，区区倭寇而已，尽数剿灭很难吗？”
然而，戚继光这番委婉的批评，不仅没有让童养锐气馁，反而让他斜起了眼睛：
“还说什么但愿海波平，你到底行不行啊？！”
众所周知，激怒一个男人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你到底行不行啊？！”
即便是后世的传奇名将，可此时的戚继光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
虽然当着部堂大人的面，并且明知童养锐这是挑衅，可他还是失态地耿起脖子：
“胡说八道，谁说我不行啊！”
“部堂大人，”被激起了性子，戚继光索性转向胡宗宪，将一直以来埋藏心中的夙愿抛出：
“还请准我招募三千浙兵，只需亲自操练三年，就能为部堂大人尽灭倭寇，彻底平定东南局势！”
“元敬啊，老夫知你才华，”然而，面对青年热血沸腾的请缨，胡宗宪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无论是你，还是老夫，都没有三年的时间啊！”
毕竟不同于戚继光一时血涌，胡宗宪可是看的明白。
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拿不出足够战果，
自己这新鲜出炉的直浙总督，就得步前任们后尘，
轻者罢官免职、甚者人头落地了！
“元敬啊，”然而，就在戚继光为胡宗宪否决练兵建议而沮丧时，那个“泛泛之辈”童养锐居然还跳出来补刀，“你要练兵，不仅没有三年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戚继光顿时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正所谓实话扎心，他固然对自己的练兵方法很有信心，
可对练兵预算，还真有几分心虚
招募精兵强将，保障吃喝拉撒，得花钱，
配备长盾、藤牌、标枪、腰刀、狼筅、长枪、鸟枪等一大堆武器，得花钱，
令行禁止，重惩重赏，还得狠狠花钱！
所以，费用问题，还真是部堂大人先后几次否决自己提议的原因之一！
——这家伙，果然还是令人讨厌啊，根本亲近不了一点！
眼看胡宗宪和戚继光先后沉下脸，
别说拯救璎娘，就连童养锐自家小命都快凉了的时候。
这家伙却依旧丝毫不慌，对着怒气积蓄中的两人打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一月灭徐海、三月平汪直，且不额外耗费一分一厘军费，
部堂大人能否大发慈悲，赦免家姐童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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