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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来一段好时光

    相比芝华,何后复对仪式感的理解要接地气得多,他觉得那是芝华活着的盼头。这日子太苦了,需要点甜头。是啊,生活的苦会源源不断地向你涌来,你得主动要糖吃,不然太难熬了。

    我们中的大多数,每天都在生活里挨着自己的那份苦,若不是有重大的喜讯或者灾祸降临,很少会主动腾出时间和精力回家陪伴我们的老父亲老母亲们。芝华更是如此,年近四十了,不结婚不生娃,每年也就节假日装模作样给老父亲打个电话,一年下来,能回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个月。

    就在芝华以贷还贷过得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芝华接到了家里叔叔的电话,老父亲出车祸了,摔到了腰,在医院里躺着,已经请了护工,但是动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姐姐那边的工作不好请假,芝华相对好请假一点,于是买了当天的机票,连夜回了家。

    因为是临时请的假,工作来不及交接,芝华只能一边在医院陪护,一边工作。医院离家里太远,芝华就在医院旁边订了间便宜的酒店,方便晚上办公和休息,在医院里她实在睡不着。幸好陪护了一周,姐夫就回来接替自己了。

    这是芝华姐妹两个一起商量出来的办法,芝华、何后复、姐姐、姐夫四个人轮流照顾,按医生给到的住院期限一个月,每人一周,轮一圈正好。芝华跟何后复两个人的时间稍微自由,承担了多一点的时间。姐姐排在最后,是她把老父亲接出了院。

    意外的一场车祸,有惊无险,却给了芝华一个契机回家陪伴父亲。姐姐是超市的店长,姐夫是厨师长,都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可是老父亲出院后仍需卧床静养,需要有人在家照料。何后复是生意人,时间相对自由,芝华陪护完回BJ后便放弃了周六日的休息时间,加班加点赶工作进度,到父亲出院时硬是再攒出了一周的假期。于是他俩接棒回家继续照料老父亲。

    芝华先回的家,正好接姐姐的班,可是芝华毕竟是女儿,而且在老父亲的眼里,她仍然是个姑娘家,还没有结婚,所以照料起来还是诸多不便,何后复赶过来才帮芝华解了围。

    芝华的老家是福建和江西交界处的一个村子,村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搬到到市里居住。芝华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退休后选择留在村里休养。芝华在外工作这么多年,总是睡不好,睡眠质量很差,但只要回村作息时间就马上恢复正常。何后复把公司的事儿安排好便马上赶去跟芝华汇合,这一待就是半个月。这是何后复第一次在南方的村里待这么长的时间。

    公司会计出事之后,又遭遇市场突变接连丢掉两个渠道的生意,被逼着更换业务和赛道。这几年来何后复几乎每天都在泥潭中努力挣扎,往外一点点爬,刚感觉快要爬上岸,就又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拽回坑里。就这样日复一日,何后复早已没有一开始那么笃定自己一定能重新站起来,整个人很是疲累。

    这半个月跟芝华一起的陪护时光,就好像是一段偷来的时光,那么愉悦、放松,一切生活的重压都被隔绝在外。那是2022年的夏末秋初,秋老虎发威,比暑热更甚。但值得开心的是,这个时节院子里种的瓜果蔬菜最是丰盛。

    何后复刚到的时候,正撞上芝华在厨房烟熏火燎地炒菜。芝华当时为了方便擦汗,在脖子上挂了条毛巾,头发被汗浸湿,凌乱地粘在脸上。何后复从未看过芝华如此狼狈,却又充满活力的样子,一时间竟有点恍惚,这个勤快利索的村姑是那个下班回家就瘫在沙发上刷手机的芝华吗?

    “愣着干嘛,赶紧搭把手,去院子里的摇水井那儿摇点水把碗筷洗洗,摆到桌上,准备吃饭。”芝华支使何后复干活的语气一下把何后复拉回现实,这感觉特熟。芝华在他们俩的小窝里时,但凡能支使何后复干的活儿,从来不会自己去做。

    “呃,我来炒菜,你去洗,正好洗把脸。”

    没一会儿,芝华就在院子里的柚子树下摆好了桌椅碗筷,何后复随即把饭菜端了过去。老父亲也被芝华搀扶了过来,远远望去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父亲不能久坐,吃完饭便回屋休息了。何后复被安排去摇水井那边摇水,芝华则在一旁洗碗。一切妥当后,芝华搬了把竹摇椅放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用井水擦完后躺在上面纳凉。何后复一开始还在屋子里吹空调,看芝华很是享受的样子,也挤了上去,发现确实比在空调房里吹空调舒服,惬意。

    随后的一个星期每天就是洗衣做饭,在树下乘凉,去菜地摘菜,像芝华梦想中的生活那样简单而纯粹。若不是偶尔打开手机处理工作,看见银行发来的还款短信提醒,芝华都快要忘记她跟何后复定好的生活小目标。因为那不是,现在,此时此刻正在感受的,才是生活。

    芝华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晚上,何后复把芝华家里的竹床搬上了新宅楼顶。芝华家的院子里有一幢老宅,一幢新宅,老宅是爷爷奶奶之前住的,如今都已离世,现在是芝华老爸住在里面,新宅原本打算建两层小洋楼,后来建了一层就停了,因为家里也没多少人,房间够住了,一层楼顶阳光很好还可以用来当晾晒场,晒晒衣服和瓜果蔬菜。如今这个楼顶的晾晒场被何后复看中了,在他眼里,没有比那更适合用来纳凉看星星的地方了。

    两人一起躺在竹床上闲聊,不谈还款日,不谈生意,不谈工作,就扯闲篇,一边拍蚊子,一边摇蒲扇。两人聊着聊着就进入了何后复预设的“正题”,用他的话说,露天席地,坦诚相对,没有比这更好的“运动氛围”了。两人的动静有点大,让芝华的老父亲以为两人在楼顶蚊子太多,还特意从老宅那边冲新宅那边喊,问他们要不要点蚊香。

    “我们屋子里有蚊香,我们在楼上再待会儿,一会儿就下去”芝华忙压住喘息回了一声。可这边何后复正在兴头上,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