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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的地

    所谓的缓冲区,不过是两三个村庄连在一起,村庄之间有一些农田,不过现在都已经荒芜了。

    他们开车到了农田处,看见一个老汉蹲在田头,似乎在抹眼泪。

    啸海把车停下,走了过去,问道:“这位老伯,您是这村庄里的人吗?我看着村庄都没有什么人家了,您怎么还会在这里?”

    老汉看了看啸海这一身打扮——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是华贵,后面还有一辆黑色的大轿车,着实有些唬人。

    他说的又不是日本话,而是中国话,这让老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叫声“太君”合适,还是叫声“先生”合适。

    啸海看见出他的惧怕和尴尬,于是自我介绍:“在下姓张,是前朝进士的后代,护送一位朋友前往冀中地区,您大可不必害怕。”

    老汉自顾自地喊了一声“进士老爷”,这让啸海哭笑不得。不过老人家年岁已高,他也不便计较。

    老伯告诉他:“进士老爷,这本是三个村庄连在一起,有良田数百亩。可是自从日本人来了,不但收走了粮食,还抢走了好人家的女儿,村子里的地都已经荒了。过了那片林子,还有一波兵老爷,说是叫八路军,他们把村民都转移了。”

    “那您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不随着一起离开这村庄?这里很是危险!”啸海不明白。

    老伯摇了摇头,“我舍不得这几亩地。这些土地都是良田,现在都荒了,再想种起来可就难了。”

    啸海随他蹲在田头,“您可以先随着八路军到林子那头躲躲灾,过后再回到这里种田,或许到时候日本人就被撵走了!”

    “不去!”老汉斩钉截铁,“我可信不过这些当兵的。我的大儿子当年好好在家种地,却被抓去当兵,死在了外面;小儿子也被日本人带走了,说让他去当兵,现在生死未卜。现在就剩我一个老头子了,生与死已经无所谓了,我守住这几亩田,或许有一天我那小儿子还能再回来……”

    啸海一时无言以对。他留在这里的原因是等着小儿子回家。他的小儿子被日本人带走了,恐怕就是日军为了实施1号作战计划,抓了许多劳力,充当徭役。

    “老伯,您贵姓啊?”

    老汉被问得不好意思,“什么贵不贵的?我是土生土长这里的人,我姓韦,叫韦顺;两个儿子,一个叫韦大兴,一个叫韦小兴。”

    “老伯,我现在要往前走,您是否愿意与我同行?到时候我给您带到安全地带,不要在这村庄里过多停留,很是危险!”啸海再次劝说。

    老汉依然拒绝,“多谢先生美意,我是不会离开的,我要在这里等着我儿子!”

    啸海劝不动他,便也不再多说,留下了几个银元,便回到车上。

    车子刚刚驶离了村庄,他们谈话的地方就被炸开了,

    啸海从倒视镜中一看,村庄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啸海突觉不妙,自己这辆车恐怕是一个巨大的目标,于是一脚油门赶忙冲出火力圈,直奔林子深处。

    此时章冰吓得脸色煞白,刚才啸海与老伯交谈的时候,她就在车里静静地看着。

    而啸海如果再晚回来一会儿,恐怕已经粉身碎骨,她现在满心的后怕,好像眼前这个人马上就会消失。

    啸海当然感受到身后那两道视线,于是头也不回地安抚:“章姑娘,你不要害怕,冲过这片树林,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这片树林着实是咱俩的福地,林高草密,是天然的掩护!”

    “可是刚才那老伯……”章冰想了想,还是于心不忍。

    啸海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心中也是十分后悔,刚才应该把那老伯一起带走。

    两个人一台车又跑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林子边缘的村庄。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田间地头的人们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这场景啸海是见过的。

    当年,他带着赤木道彦曾经到华北的解放区停留过一段时间。那种团结温馨的氛围让赤木道彦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波动,乃至于回到天津以后,主动放弃军队授衔,到海关工作。

    更重要的是,赤木道彦不无论对啸海新村怎样的怀疑,也始终没有出卖他,而是一直将他视作国民党重庆政府的弃子,

    而啸海时刻准备着被他出卖后的说辞与证据,即使风平浪静的现在,也从未松懈。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拿着红缨枪拦住了啸海的车,

    啸海一脚刹车,自己跳出车门,看了看眼前这个小胖墩。“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小胖墩很是警惕地看着他,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我不会出卖我自己的!”

    啸海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这本来是我给我儿子买的,可是这段时间我见不到他,干脆请你吃吧!”

    小胖墩看了看巧克力,又舔了舔嘴唇,却把红缨枪端得更高了,“你少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你到底是谁?”

    啸海笑道:“我叫江啸海,麻烦你去通传一声,要不然你我二人都在这僵持着,没有什么意义!”

    小胖墩挠了挠头,似乎并不太明白啸海在说什么,但他理解一件事,有情况要汇报,于是抄起红枪,扭头就往村子里跑。

    啸海坐回车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坐在后排的章冰忍不住开口问道:“江先生,还是张监督,你就是要把我交在这些人手中吗?”

    “他们有什么不好,简单淳朴,尊重妇女。”啸海以为章冰在表达轻蔑,“这里还在教授广大士兵读书写字,你来了,正好做个女先生!”

    “可是……”

    章冰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啸海拦住了,“你既然已经离开天津,就不要想那些前程往事了。”

    章冰看他误会了,赶忙解释:“你误会我了!我并非吃不得苦,受不得累,而是想知道来到这里,我应该听谁的?”

    啸海指了指前方,“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