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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千百梅中开一树(下)

    回过神,丁鸠庭看到另一头的翁安柊也是被徐守白拦截而下,心中更不能平静。

    居然又一个二十几岁的宗师境?

    落梅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些厉害后辈?

    这等人物,放在落梅剑林也必然是年轻一辈的俊才翘楚,被冠以“天才”二字。

    方才仅是交手一掌,丁鸠庭已然意识到,苏南这宗师境界,没有半点水分,是实打实的。

    再看那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与翁安柊缠斗一处,一时间看不出个胜负高低,明显也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宗师境高手。

    自己与翁安柊的名字都在天观的武卷榜上,一个排名九十七,一个排名八十九,这就表明,天观十三州千万上亿的人口里,武力能胜过他二人的,不多了。

    寻常的宗师境武夫,与他们可不是一个水准。

    此刻丁鸠庭与翁安柊两人心中所想大差不差,都很不是滋味。

    往年武卷榜上人名变更替换,对自己而言无非就是一些数字变动,多记住了几个名字,即便各自排名有所下滑,他们对此也无甚感觉。

    而中原这么大,他们与那些名字所代表的本人,一辈子也未必会有所交集。

    如今这些不但年轻武艺又不弱的后辈们就站在自己眼前,切身体会到何为后浪推前浪,两人心底不约而同生出一股比年老体衰英雄迟暮来得还要强烈的无力无奈之感。

    却不得不服。

    但见到苏南借力飘向闫水亨,丁鸠庭冷笑连连,收回想要追击的脚步,坐看好戏。

    能与他们两人交手一二,可不代表就能去闫水亨面前蹦跶。

    闫水亨眼帘低垂,目光似无波古井,莫说转头,就连眼珠子都没朝一掌袭来的苏南看上一眼。

    待苏南近身,闫水亨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火折子还握在手中,并未扔出,闫水亨就这样结结实实受了苏南一掌。

    丁鸠庭受了苏南仓促之间四重雷劲的七重雷掌法,还需要及时将其逼出体内,以免脏腑经脉受损。

    而闫水亨硬吃下苏南七重雷劲的刚猛掌法,面色如常,也没听见雷声闷响。

    闫水亨不但一脸平静轻松,还有闲心说一些受苏南这一掌之后的见解体会。

    “苏兄弟,你这掌法倒是有些意思。”

    “以点及面,重重气劲环环相扣,却又不是简单相叠,如火药薪堆里飞进一粒火星子,愈演愈烈成势极快。”

    境界比苏南高出一大截的闫水亨眼光毒辣。

    “每一道掌力在气劲炸开时都有余散气机蠢蠢欲动,不像无头苍蝇四面逸散,反而井然有序。想必是作后手气劲的引子,穿针引线很有想法。”

    “可惜,你实力太差,我境界压你一头,你这掌力气劲我不知道共有几重,反正前两重一露头,便让我打断了相连气机,掐灭了火星。”

    倾力一掌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苏南扯了扯嘴角。

    “七重。”

    闫水亨笑道:“哦,同境之中,那是要吃些苦头。”

    笑容戛然而止,苏南身形也瞬间暴退。

    然而下一刻,消失不见的闫水亨已经出现在了苏南身侧,一把扼住苏南的喉咙向前推进。

    沿途一路,接连不断拦腰撞毁梅树,猛烈的冲击力道全由苏南一人纤薄的后背承受。

    两人好似一条长龙飞扑而去。

    徐守白脸色再平淡没有表情,眼神里也浮现一抹急意,眉头紧拧,踏出两步就要去帮忙。

    丁鸠庭和翁安柊两人同时而动,齐齐拦在徐守白身前。

    丁鸠庭好言相劝道:“我劝你还是别管去你那师弟了,落在闫兄手里,他是逃不了的。你现在离开,我二人也懒得费力气阻拦你。”

    徐守白静静地没有说话,但他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却能从中感觉出那种阴沉如水的意味。

    他和翁安柊两人的武器都被阳庐山山脚的落梅弟子收了去。

    徐守白就地取材,捡起一根长短粗细正合适的木棍,前端略尖。

    随着他眼神一变,指尖处慢慢有金色符文飘散而出,爬上木棍。

    还有一些符文游荡在其周身。

    丁鸠庭两人眼神一凛。

    丁鸠庭缓缓道:“既然好言相劝不听,那别怪我们了。”

    “真是当了好几年的庄稼汉,没了昔日杀人的狠辣劲儿,不然哪会与你废话这么多。”

    两人的目光落在了徐守白周遭的金色符文上,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一起出手。

    三人激战一处。

    另一头,褚玉的画作渐入尾声,但同时脸上气色也愈来愈差,苍白可怖。

    张元煦远远站着,静静等待。

    褚玉睫毛抖动,身子一颤,手中画笔跌落在地,这一次,他甚至连帕子都来不及拿。

    直接便是用手捂住口鼻,与之前的鲜血溢出侵染手帕不同,这次是口鼻直接淌出大量黏稠鲜血,透过他捂嘴的手掌倾泻而下。

    过去良久,褚玉松开手掌,口鼻之处已是一塌糊涂令人见了便要皱眉。

    褚玉艰难呼气,摊开手低头打量,嘴角泛起苦笑。

    随后他拿起手帕擦拭起一身的糟糕,只是就连用清水清洗血迹都不是件容易事,光拿帕子擦拭,定然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干净的。

    张元煦连忙朝褚玉所在方向跨出步子。

    没走两步,便让褚玉伸手制止。

    再次看了眼满手猩红,又挪动视线盯着已完成大半的画作,褚玉沉默片刻。

    是在哪里来着?

    褚玉追寻着记忆,找到了那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梅树在画中所处位置。

    “找到了……”

    褚玉微微一笑,笑容灿烂。

    满画纸除去山河绝色,所有梅树都是光秃秃的。

    唯独那一树记忆深刻的红梅,褚玉颤巍巍地伸出手,就着满手血迹用手指在其上雕琢抹画。

    独此一株,枝干上渐渐开始有了红,在一片光秃丛树间嫣然独立。

    经过擦拭之后,褚玉满手的血液只剩下擦不干净的血渍,没有那么猩红,抹在画纸上的颜色恰到极好处,一如鲜艳红梅凌立寒风。

    千百梅中开一树,朵朵红梅泣血。

    画作入眼,张元煦大为动容,眼神震颤。

    突然,似是感应到什么,张元煦抬头看向一处。

    那个方向,正有两人飞袭而来。

    一人掐着另一人的喉咙,沿途撞毁梅树。

    张元煦回头看眼褚玉,再转过头时,眼神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