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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家的人

    两年前

    太平镇,一间私塾内张清正在给孩子们上课,一位老先生在门口听着,老人姓孔,二十多年前来到镇子上,买了块地,盖了房子办起了私塾,时至今日他教过的好多学生都有了孩子,张清正是他的学生之一,张清三年前开始跟着孔先生教书,现在他教起学生来已是轻车熟路。

    孔先生听了一会儿后,在院子里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张清也拿了个凳子坐在了他旁边,张清沉吟了一下问道:“先生,过几天你就要走了吗?”

    “要走了,上岁数了,再不走过两年就走不动了,先生我有件事放在心里许多年了,趁现在还能动弹赶紧做了。”

    “先生说笑了,我看您身体还硬朗的很。”

    孔先生没有接张清的话:“等我走了之后这些孩子可就交给你了,之前也听你说起过,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我走后孩子们用的桌椅板凳都拿去继续用,不过房子就不能留给你们了,这房子我还有别的用处。”

    “没事的先生,我家有些钱,而且我家人丁兴旺,我对父亲说要做教书先生他也没有拦着。我媳妇当初就是因为这才看上我的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之前我父亲听说先生要走,我告诉他我要接您的班教这些孩子的时候,父亲还挺欣慰的,说这是给我们老张家行善积德的好事,让我放心做,这不,他还把北边那两间没人住的房子给腾出来了,让我做以后教书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父亲能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行了,你去看着孩子们去吧,我出去走走。”孔先生说着站了起来。

    孔先生走到一院子门口,轻敲了两下门之后就开门走了进去,院子不大但很干净,除了一垛摞的整整齐齐的柴火外也没有几样东西了,院门边上离墙没多远种着一棵梨树,枝丫歪七扭八的看着也有些年头了,现在正是春天,树上已经长出了花骨朵,不久就会开花了,梨树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和梨树是老邻居了,院子里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缝着鞋子,正是王素芹。

    “忙着呢,素芹。”孔先生打了个招呼。

    王素芹看到来人是孔先生忙站起来笑着说道:“孔先生来了。”

    “小安小北都没在家?”

    “没,俩孩子出去玩去了,先生找他们?”

    “随便问问,不找他们,远山在家吧?”

    “在家,在屋里。”素芹正要喊就看见张远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道:“我说听着院子里有人说话,原来是孔先生来了。”

    张远山一家四口,儿子张安十七岁,女儿张北九岁,儿子张安便是孔先生多年前收下的唯一的徒弟。

    孔先生对张远山说道:“远山啊,正好,有件事给你说一下。”

    “什么事孔先生,来,屋里说。”

    二人来到屋里坐下后孔先生开口说道:“远山啊,我这不是马上要走了嘛,我已经跟张清商量过了,那些孩子们会跟着他去北地他自己家院子里识字,我那院子就留给你们了。”

    听到这张远山很不明白孔先生为何这么做,急忙说道:“孔先生,这不妥吧,您可不能因为小安是您的徒弟就把宅子留给我们啊,留着继续做私塾才最好,我们夫妻对您好,还有小安孝敬您那都是应该的,我们可不是为了您的房子院子。”

    张远山还要继续说却被孔先生摆手打断:“远山你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那院子只是暂时放在你们手里让你帮我看着,我走了别让院子荒废了,过几年会有人来买那个院子,你直接卖了钱先收着就成。”

    “哦?是您的朋友要来还是?”张远山问道。

    孔先生答道:“不是,不认识的人,听我的就行,有人问就卖了。”

    张远山迟疑说道:“这,要是卖错了可咋整。”

    “错不了,不会有第二个人来买那个院子了,但是这件事你别对外人说就是了。”

    “那行。”

    “还有一件事,我先跟你说一下,回头你跟素芹商量商量。”孔先生破天荒的表情有些为难。

    张远山看孔先生有些为难便说道:“先生请说。”

    没过一会儿二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孔先生跟王素芹打了个招呼便走了,留下张远山一人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转眼间几天过去,到了孔先生离开太平镇的日子,他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太平镇人氏,但按理说他在太平镇做了十几年的教书先生,这要离开应该有许多人来送行才是,可直到现在站在太平镇牌坊下的却只有四人,孔先生、张清、张安和张安的青梅竹马春晓姑娘。

    “先生您看,来送您的只有我们三人了,我本来想告诉大家先生您今天要走的,可是您偏不让,这是为何啊,让那些学生跟您告个别也成啊。”张清不解的问道。

    “偷偷的走正好,省的孩子们都来了让我舍不得离开。”

    “不离开才好啊先生。”春晓说道。

    孔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小安还有张清啊,我离开后你们继续学习先贤之理自不必说,我教授你们的强健体魄之术也不可不习啊,特别是你呀小安,定要每日以加练习,至于春晓丫头嘛,有时间多读书便可,打拳踢脚的就不必了。”

    张安点头嗯了一声,张清却问道:“先生,一直一来,学生都以为只要先生在,先生说什么学生照做便是,学生更希望能一直如此下去,但今日先生便要离去,学生心中一直有一疑惑望先生能为学生解惑。”

    “你说。”

    张清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学生以为先生的拳术乃健体养生之法,教授给学生们只是您的爱好,但今日先生却要学生将此事继续下去,书中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您走后,这教习拳术还有必要继续下去?”

    不等孔先生说话张安接过张清的话说:“清哥,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解答,不瞒你说,当初我也问过师父同样的问题,师父当初教我拳术的时候,我也是不想学,多累啊,我就想着读书人读书人,读书就好了嘛,您老的拳术用来养生正好,我一个少年学了有什么用啊?有一日我打拳打的不耐烦了便问了师父这个问题,我记得当时师父说什么,人分内和外,内嘛就是用我们的知识、文化来提高来健全我们的思想,外嘛当然就是师父教的那些拳术了,可以锻炼我们的体魄,兼顾内外,这样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就好比哪天你碰见一个糙人起了口角,两人越说越急眼到了不动手解决不了问题的程度了,怎么办?清哥你肯定要说读书人是要跟人讲道理的,哪能动手,可别人要跟你动手怎么办?那肯定是把它摁到地上给他讲道理嘛。”张安说的洋洋得意,然后他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师父还说必要的时候先动手也是可以的,先下手为强嘛对不对师父?”

    虽然张安压低了声音,但明显还是让四人都听到了,春晓胳膊碰了碰张安,有些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她嘴角微微的上翘,掩盖不住笑意了。孔先生也笑了两声说道:“话虽然糙了点,但理是这个理。”

    听到这话张安扭头看了看春晓挑了下眉毛,好像在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不出意外,春晓撇了撇嘴没搭理他。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先生在离开太平镇之前再为你们解惑一次。”

    张清先转头看了看春晓和张安,看二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他转过头来对孔先生说道:“先生,学生还有一事不明,平日在听先生讲学之时,偶尔听到先生会讲一些先贤大道,讲神仙志怪故事的时候其中一些为人处世之理更是高深,别说是那些孩子,有些道理就是我也不能明了,此意义在何请先生解惑。”

    孔先生看了张安,只听张安说道:“本来不疑惑的,现在有些疑惑了。”春晓也跟着点了点头。

    三人静静等着孔先生的解答。

    “张清啊,你要知道,为人师教书育人是一件需要耐心的漫长的事情,教育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积累,学生更是要通过漫长的时间去学习体悟和实践才能掌握那些道理,这些东西大部分师长都是可以掌控纠正的,因为我们一直在他们的身边监督着。可你也要知道,习得这些道理之后他的效果并不会立刻显现出来,而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只要孩子们能记住这些道理,不需要明白,当在一个你不知道的时间点突然深刻理解其中真意时,这些道理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一个锚点,让他们可以立于风浪之中而不倒,被欲望遮蔽双眼不迷失,去做正确的事情,我们的教书育人才是真正意义上完成了。”

    张清在旁边若有所思,张安倒是很捧场的说道:“不太懂,但记住了。”

    孔先生笑了:“好,记下了就好。”

    这时张清才反应过来说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好了,就到这里了,你们都回去吧,小安,在家一定要听你爹娘的话,还有就是我刚才说的可不是给张清一个人听的,你也要牢记在心。最后一定把我教你的拳术勤加练习,融会贯通,还有春晓,小安这个人做事并不懒不慢,但是喜欢拖,所以我走之后监督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我把他看好了。”

    “放心吧先生,保证完成任务。”春晓笑着答道。

    “哎呀,师父,看你说的,方方面面,好像再也见不着了似的。”张安眼神有点幽怨。

    春晓拍了一下张安胳膊:“说什么呢,不吉利。”

    “好了,那我走了。”

    孔先生正要走张安赶忙拿下背着的包裹说:“师父,我娘给我的,说让我给您路上用的着。”

    春晓也跟着说道:“我家的也放里面啦。”

    孔先生接过包裹背在身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脚轻轻抬起又慢慢收回,看着前路心里自语道‘大哥二哥,这一步我终究是要开始走了’。孔先生一边走一边将头慢慢抬高,他看向道路尽头,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