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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变

    老人凝视着忽明忽暗的蜡烛,幽幽道出了往事。

    “十五年前的夏天,应是刚入伏不久,我赶去燕来镇陈员外家交送兵器,满满一挑总共四十把单刀,足足有八十多斤重,一把能卖二两半银子……”

    “话说当年我老张家的手艺,在这方圆几十里可是远近闻名,不光是那些大户人家寻我打造兵器,就连那连云洲的参军陈铁越,也从我这定制过数百把兵刃。”老人得意神色溢于言表。

    “燕来镇在奉河村北边三十里开外,过了伏牛村后,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没想到那天突然冒出一伙剪径的野贼。”

    “为首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额头上有一处暗红色的剑伤,一双红眼满是血丝,头发稀疏蓬乱,体毛极为旺盛,乍一看像是长毛野鬼一般。这个面目憎恶的长毛鬼,却不知怎的做了那群五大三粗贼人的首领。”

    “长毛鬼逼我交出兵刃,还要将我的盘缠夺去。我自幼也学了些防身的武艺,无奈贼人实在太多,我只能就范保命。”

    “可就在我交出所有东西后,长毛鬼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个贼子恶狠狠提刀向我走来,竟然还要取我性命!”老人重重咳了几声,眼中流露出憎恨至极的神色。

    “我当时只道大限将至,虽然寡不敌众,但只想拼死一搏。正当此时,林中蓦然闪出一道白影,一个高大的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这汉子器宇轩昂,背上负着一个厚厚的包袱,手中并无兵器,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俊刚毅,线条直如玉石雕刻一般清晰干脆。”

    “只见那白衣男子对长毛鬼呵斥道:‘既已谋财,何须害命?!给你一次机会,立刻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再来。’”

    “长毛鬼闻言气急败坏,与众贼人一拥而上,想要将白衣男子剁成肉泥。”

    “我只看见两道白光闪电般掠过,瞬间传来一片惨呼,长毛鬼的左臂已经断在地上,另有几个贼人连手带刀被生生斩下,白衣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单刀。”

    “这伙贼人又惊又怕,慌乱中夺路而逃。长毛鬼没了右臂身体失衡,趔趄逃亡之中,腰间悬挂的一个金色雕花锦囊掉落地上。”

    “白衣男子俯身捡起金色锦囊,背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原来那包裹中乃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沈小义肩膀一颤,嘴角动了动,张暮维点头道:“不错,此人正是沈峰,他背上的婴孩儿就是你。”

    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过,桌上烛光摇摆不定。月光下,窗外柳树枝条的影子斑斑驳驳的映在沈小义脸上,他瞪大双眼望向老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下去。

    “待我回过神来,才慌忙跪地拜谢,却被他一把扶起:‘大哥莫要折煞我,举手之劳,这些贼人恶事做尽,罪有应得。’”

    老人似乎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抿了一口酒:“我靠近看去,才发现沈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右侧腰间一片殷红,血液尚在不断渗出。”

    “询问之下,得知他自北部朔州连沧城一路躲避仇人追杀,奔走千里至此。沈峰当时并未告知我身份,也未提为何被追杀……”

    “我感激他救命之恩,也打心眼里敬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更对他背上哇哇大哭的可怜婴儿挂念不下,于是下定决心救他一命。”

    老人举起酒碗,与沈小义轻轻一碰,一大口清香美酒入肚,脸色更红了几分。

    “我让他去奉河村躲避一段时日,先把伤养好,或者干脆就定居下来,对村里人只称是我的远房侄子即可。”

    “沈峰却当即拒绝,我心知他是担心连累村里乡亲,便劝说他奉河村所在极为隐蔽,长期与世隔绝,外村人罕至,甚至是连云州的官衙地图上都没有标示……沈峰眼见着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终于随我回到了奉河村。”

    沈小义听得出了神,完全没有留意到醉成一滩烂泥的萧诗诗正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杏儿略带嫌弃的看了看呼呼大睡的“三碗倒”,更气恼他的呼噜声盖住了老人的故事。

    “没想到,沈峰这一躲便是十五年。也许是风物人事过于美好,也许是他一心想把你抚养成人,这么一条金刚般的汉子,摇身一变成了醉酒掌柜沈三,村里人只道他豪爽洒脱,嗜酒如命,却哪知他一直在背负着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足以让整个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甚至江山社稷都会为之震动。”

    老人突然停了下来,双目如炬,他盯着沈小义的眼睛,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似乎有意卖个关子。

    沈小义急切的问道:“张五爷,求求您快告诉我,到底我爹发生了什么事!”

    他给老人再次斟满酒,正襟危坐。

    “沈峰身上所背负的,是整个世界的命运,这一切还要从二十年前那场千年不遇的诡秘大灾变说起。”

    老人颤悠悠站起身来,将窗户小心的掩上,又吩咐杏儿把门栓插好。

    “二十年前,崇唐一百一十五年的夏至,这天天黑的异常的晚,都快过了亥时天才黑透。奇怪的是太阳虽已下山,满天却亮如白昼。天气有些寒冷,没有一丝风,按说根本不该如此。”

    老人捏起一片油腻的猪头肉放入嘴中,似乎想平抑自己不安的回忆。

    “这一天人们似乎也格外躁动,很多人过了子时都尚未入睡。”

    “我当天精力异常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口气打造了七八柄镔铁剑身,虎口都磨破了几层皮,但还觉得不过瘾,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村中的十多条狗也四处奔跑追闹,不停的狂吠,整个奉河村仿佛是开了锅的水,到处是热气升腾的景象。”

    沈小义紧张的喝了口酒,才感到肚子里“咕咕”作响,也抓起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催促老人继续。

    “我抓起一柄长枪,在酒馆前的空地上舞了好一阵。这时天色终于黑了下来,这怪天气,该黑的时候不黑,黑起来却是一转眼的功夫。”

    “我这才感到精疲力尽,身体早已透支,连一步路都走不动,我仰面躺在空地上喘气儿,没想到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老人顿了顿,眼睛中突然出现惊惧的神色,仿佛不愿再说下去。他的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中看起来格外恐怖。

    沈小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堆起鸡皮疙瘩,小心翼翼的问道:“后来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喝了一大口酒,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发现深夜竟然奇热无比,我满身大汗,正欲起身,天空中突然亮如白昼,只见一轮巨大的白色圆盘悬在空中,明月早已消失不见,圆盘周边似乎有一圈狂热燃烧的白色火焰包裹着……”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惨白色,璀璨夺目,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白色火焰在其中翻腾不已。我一时间看的呆住了。”

    “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感到身体越来越热,似乎要燃烧起来。扔在地上的长枪木柄开始蹿出火苗,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也极为困难,四肢似乎失去了控制,刚站起来又立刻倒向滚烫的地面,朦朦胧胧中发现那轮惨白的太阳已经几乎覆盖了整个夜空……”

    老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杏儿连忙上前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一直呼呼大睡的小石头终于醒了,迷迷糊糊的问道:“我这是在哪?”杏儿杏眼圆睁,低声喝到:“别吵!睡你的觉!”

    老人继续说道:“我这咳喘的老病根子,就是那天落下的。在我失去意识的瞬间,那轮白日突然迸发出更为强烈耀眼的光芒,似乎是爆裂开来一般,在天空中炸裂成无数道刺眼的白光,将夜空撕裂成无数碎片,我感到眼睛如同被灼瞎了一般,双目剧痛,禁不住闭上眼睛,但灼痛还是让我瞬间泪流满面。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比雷声更为锐利,我拼命捂住了耳朵。”

    “爆裂的白光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天空才逐渐暗了下去,我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背部已经被地面烧伤,地上的长枪已经烧成焦炭,只剩下一个炙烤成乌黑色的枪头。”

    沈小义内心震惊不已,他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奇异天象,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想到那灼热刺目的白光,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小石头不知何时加入了听众的队列,好奇的问道:“难道是天空爆炸了不成?”

    老人沉默了片刻,答道:“不错,不过并非天空爆炸,而是星元爆裂大灾变。”

    沈小义和萧诗诗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星元爆裂?”

    老人点了点头,又喝了口酒,道:“我恢复神智后四处查看,发现奉河村北面靠近山底的一片杏树林都已经枯黄死去,奉河北岸的几道支流也都全部干涸了。等我前往燕来镇后,才得知那情形更为惨烈……”

    萧诗诗抢走了碗中最后一片猪耳朵,三下五除二咽下肚中,意犹未尽的看了看杏儿,换回小姑娘一个白眼儿。

    “燕来镇当晚死去一百多人,镇中数十栋房屋被烈焰焚毁。似乎是受灾情况愈向北部愈加恶劣。听闻朔州北部齐武城,满城百姓无一幸免,整个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

    “但奇就奇在还是有数十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且是毫发未损,没有人知道究竟缘为何故。”

    “所以,星元、星元……爆裂的中心是在北方某地?”沈小义问道。

    老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场灾难影响范围之大,覆盖了崇唐国十六个州郡中的十一个,中心点在西北部盛安州的凌固城,距离京城环安城六百里,连京城也未能逃过劫难。”

    “坊间传闻,京城环安城死去五百余人,数百栋房屋坍塌,皇宫中著名的玉箫殿被震碎为一片瓦砾,另有数十余个宫殿、楼宇被损毁,主殿龙焉大殿遭受冲击后向东歪斜,几欲倾倒,圣上文旸帝龙颜大怒。”

    “钦天监主簿廖允历经三个月,将此次灾变情况收集分析后上报朝廷,满朝文武百官震惊不已。”

    “但由于此次劫难乃不祥之兆,恐影响帝王基业,文旸帝最终下令全面封锁灾变的消息,并销毁所有文书记载,严禁文武百官泄露灾变报告内情,禁止民间百姓议论此事,各级史官禁止调查记载此事,违者一律斩首。”

    沈小义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我竟然一无所知,原来朝堂有意掩盖。张五爷,这次灾难的原因查明了吗?”

    老人摇摇头,道:“寻常百姓不得而知,就连你父亲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只言片语,真假难辨……”

    “据说钦天监经过三个月的勘查,已经大致梳理出了灾难的全貌,包括中心地区、波及范围、伤亡、损失等,但对于灾难发生的原因,最后给出的结论是……”

    老人咳了两声,正待说出那几个字,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一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向西面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