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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以心换心

    有了众鸽子舍生忘死的阻隔,终于给了姚黄风雷喘息之机。

    姚黄风雷勉力站起,一抖翅膀,淡黄翼羽纷纷脱落,已经隐隐能瞧得出皮肉来。见得身边伙伴或死或伤,早已恼怒万分。它翼羽损失大半,已经无法直接振翅飞行。却见它两脚狠蹬,带动了自己跳了起来,双翅奋力挥打,勉强维持着自己不直接跌落在地。

    “咕!——咕咕!”姚黄风雷怒叫,三人只见它碧绿莹润的眸中闪出亮光,一道碧绿中夹着翠黄色的雷电自姚黄风雷双目间如针刺般射出,这雷电离近了剩余的鸽子们便主动规避绕路,却以极快的速度击中尖角九节狼身躯。

    尖角九节狼随即一声痛叫瘫倒。四肢麻痹平伸,显然已经无力再战。

    剩余的众鸽子皆纷纷飞起,绕着姚黄风雷左右咕咕有声,似是欢呼雀跃。

    “咕!咕——”姚黄风雷也在回应着它的鸽子同伴,却忽然从空中再度跌落,不省人事。众鸽子们焦急地围绕到姚黄风雷身边,却再也唤不醒姚黄风雷。

    “小鸽子!”陈君豪喊道,却再无回应。陈君豪拼命前移,目眦欲裂,却苦于四肢皆受束缚无法动弹,劲力牵引之下,竟将石琛、东叔两人都连带着摔到了地上。

    陈君豪仍是奋力,三个人此时皆趴于地面,陈君豪也不顾及自己等人形象惨淡,两肩弓起来回旋绕,以下巴支于地面,背着另外两人的身躯,以一种虫子蠕动的姿态向姚黄风雷爬去。

    石琛、东叔见陈君豪努力,也学着陈君豪的样子行进,他三个人捆绑在一起,同期只能有一个人能趴在地上动弹,便三人轮换着居于最下方,背着两人爬行。

    可想而知,这样行进爬行极慢,三人奋力前行许久,却只行得两三丈远,这其中尤以陈君豪出力最多。陈君豪青衫凌乱泥泞,蹭了不少被尖角九节狼拍死的鸽子血迹,原本光洁的下巴也已经磨破流血,自己却浑然不知。可这距离比起到姚黄风雷身边还相距甚远,不知何时才能贴近。

    “吼……”尖角九节狼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低吼。它四肢麻痹不能动弹,先前受姚黄风雷攻击,它一时昏迷,此时已经醒来。

    东叔急道:“不好,这尖角九节狼是在唤它的同伴。兽群若来,我们都将成为异兽的果腹之物。”

    陈君豪心有不甘,愈加向姚黄风雷奋力爬去,只是杯水车薪。姚黄风雷已然生死未卜,再如何努力也是徒劳。他浑身吃痛,纵然心知如此却仍不愿放弃。

    石琛自知如此枉费力气不过是无济于事,心内遗憾潦倒。眼神却忽然睨到三人身边的三两只白色小果。

    这正是鸽子们群起攻击尖角九节狼时所四下散落的白叶果,亦是先前姚黄风雷以脚勾着,欲让陈君豪进食之物。

    石琛忽眼前一亮道:“姚黄风雷想让我们吃这白叶果,莫非真有什么妙用?”

    听闻此言,陈君豪亦是双眼放光,向着身边最近的一只白叶果爬去。头颅一偏,也不顾及这白叶果酸涩异常、又沾了些泥土秽物,便即咬下。

    “呕!”此物本就难以吞咽,又兼陈君豪一路以来已是体力透支,还未入腹已经激得他脸色发绿、又吐酸水。

    石琛、东叔两人均隐隐皱眉,陈君豪却毫不计较,大口吞咽起来。

    陈君豪食过以后,东叔、石琛也都分别食过一颗。虽此物污秽难咽,但既是异兽所荐,料来必有所用。

    过不多时,蹄声交接,竟是一群凶悍可怖的尖角九节狼驰来。

    众鸽子犹还围在姚黄风雷身边,见了这一群尖角九节狼,仍不生退意,又抓下许多白叶果来,欲打击这群不速之客。

    啪!

    鸽子们尚还未瞄准异兽方位,却是一声极轻的某种物事崩断之声响起。

    随即青衫青年一声长啸,朗朗道:“辛苦朋友们守护多时,当真救命之恩!之后便由陈某为你们打退这群不速之客吧!”

    陈君豪最先吃到白叶果,自然也最先恢复气力。九伯所拍击三人的道符本是一种蕴藏了麻痹、控制、阻塞作用的道符,对身体无甚害处,即便是没有外力作用,也只能控制几人一天一夜罢了,当然在异兽广布的千山雪林中,一天一夜足以吸引不少异兽将三人吃干抹净了。

    这白叶果酸涩难咽,向来为常人所不能食,但三人食了此物,酸气激动腹腔,身体中便自然分泌平衡之物与之相抗。道符本有封印、固化之能,但毕竟过了一夜,效力衰减,便被这劲力激化无踪。

    几人得了力气,自然轻易挣脱开麻绳束缚。陈君豪虽擅使剑术,但他昨日夜间行走匆忙,并未带走随身兵器,所幸他拳掌功夫亦是不赖,转眼间已搏得几只尖角九节狼叫苦哀嚎。

    东叔亦是恢复劲力,飞渡境界的高手气息散布开来,其余异兽尽都逃窜,返回山林了。

    陈君豪抱起姚黄风雷,小鸽子虽情况惨淡,却仍犹有呼吸。一双碧目已经转成了青灰色,睁眼眯成条缝看了陈君豪一眼,便即沉沉睡去。

    东叔亦行到河边取了随身宝剑。

    石琛则与鸽群拱手道谢,亦为牺牲的鸽子们深切哀悼。

    其余鸽子见姚黄风雷已然有人照拂,有些飞向陈君豪四周咕咕道谢,有些则飞到死去的同伴身边,亦是哀思。

    东叔若有所思道:“想不到寻常鸽子亦通人性。”

    随即劲力附于长剑之上,斜插入地面,一个抬手,周边数尺泥土松软扬起,又是几剑如此连出。大片尘土飞舞,死去的鸽子尸体上均附了几层土,算是为鸽子们敛葬。

    几人虽多有哀思感怀,亦知道另有要事紧急,不知道林源、九伯等人现在何方,亲人、伙伴又是否无恙。正待辨认方位间,忽见东南边湖边对岸炊烟袅袅,便轻身奔去。

    石琛修为尚不能凌空飞跃,便被东叔携于胁下,一同飞去。

    东叔、陈君豪两人均实力非凡,陈君豪有凌空之修为,飞跃间自身轻若无物,只需偶尔降在冰面轻踏换气,虽方才如虫子般蠕动爬行时体力已经透支,但修为恢复,略一运气,身上疲惫便消失无踪。陈君豪怀抱姚黄风雷,奔行间袖袍揽风,便想起自己身上杂乱泥泞,拍拍衣冠,身上一群污秽之物便即抖落,只略带尘土,他下巴先前摩挲出血,亦已经止住。

    东叔与陈君豪相差一个大境界,以他之速度,原本可以提气之后一口气飞至对岸,然而他胁下带了个石琛,又存心稍待着陈君豪,速度便并不如何比陈君豪快太多,亦偶尔在冰面上休息提气。

    石琛便被东叔夹带着,总觉得此番历经生死,心绪似有所动。他不知东叔存心等待着陈君豪,只觉得是自己的拖累使得东叔奔走疲累,便有些隐隐过不去。一直以来,他不欲受人针对算计、不愿刻苦修行,但此番行走历练,自己一行被小人算计,虽发现其人阴谋诡计,却因忌惮九伯实力而导致被捕,险些成为异兽午餐。侄女鸢儿亦因怀璧其罪受人惦记。

    不禁扪心自问,先前自己的装傻自抑又有何用?

    生于世家之中,先前的行止一向被自己视为生存之道:大哥、二哥、三哥皆优秀出挑,尤以三哥善妒,心思狡诈。二哥虽对自己偶有照拂,却并不能事事皆面面俱到。在这样的家族中,唯有自己不争不抢方能久保平安。像六哥一样淳厚天真,便无人存心算计于他。

    石琛看向一侧御风疾奔的陈君豪,见他肩头衣衫有些磨损,发冠凌乱,下巴带伤,一双眼却仍是粲粲如星。心道:唯有这样的一表人才,方才经得起诸般历练折磨,担得起大公子之身份。也亏得有他,最先警觉到林源异样令他们发现秘密,又摒弃杂念先吃了白叶果,诸人最终方能得救。

    陈君豪见石琛定定地望着自己出神,笑道:“石兄弟,你这般看着我干嘛?”

    石琛发自内心道:“陈兄警觉机敏、坚毅果敢,小弟实在佩服。”

    陈君豪爽朗一笑,亦是真心道:“若说此番功劳最大者,非石兄弟莫属!”

    “我?我修为低微,净会拖后腿,有何功劳?”

    “石兄弟心思细腻、多有奇招。若不是你先提及动物爱吃白叶果、性格古怪的姚黄风雷断不会现身与我们相见。之后我们我们该吃果子一事,亦是你先想起。”发觉石琛的不自信,陈君豪便一一细数来。

    “陈兄谬赞,石某可不敢当啊。”石琛讪笑,只觉这种种所谓优点,都是自己随手行之的一部分。

    “七少爷一向谨慎细微,便是一直以来的优点了!”东叔亦赞道。

    闻听石琛言语推辞,陈君豪亦不纠结,便又道:“你我此番历经生死,你还跟陈某人客套什么。你便呼我大名便好,我亦叫你石兄弟!”

    “君豪兄。”石琛呼道。心下觉得陈君豪亦是个爽快豪迈之人,性格与大哥石广潜有所相似之处,的确是个可以深交之人。

    几人轻身腾跃着,虽然前路可能并非坦途,但此番三人同历生死,便颇有劫后余生之感,相处之间更为亲近。陈君豪亦感觉此番少了平常与人结队历练时的巧言令色、虚以委蛇,心中里便真把石琛当作个弟弟看待,亦颇为尊敬东叔。

    三人跨越冰面便窜入林间,正见到九伯悬于空中念咒,周身青色光罩一现,弹飞赤膊男子流莽的一幕。

    东叔把石琛放于林间,嘱咐道:

    “两位少爷,老夫去也!”

    当即拔剑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