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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血染苍山(2)

    九月初八,乔无瑕把上山的一切提前准备妥当,激动说道:“贤哥,不如我们今天上山,晚上在山顶过夜许愿,这样更灵验。反正爷爷不在家,我们今夜去了明早赶回他也不知道。”高贤哭笑不得,不过因为无事可做,就同意了。

    月牙峰高数百丈,峰顶苍松翠柏林立,远远望去,像一个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的稻草人,是芙蓉坳附近的最高峰,山峰险要,极难攀爬。不过对于高贤来说没半点难度,他时常上那儿采药,所以虽说是登高游玩,他还是带上药锄、小刀、弓箭、背篓、绳索和干粮。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出现月牙峰的峰顶。

    西风凛凛,月色惨白,松林呼呼作响,中间夹杂猫头鹰凄厉的叫声,远处山林偶尔传来一阵猿啼虎啸更使人毛骨悚然。两人背靠背坐在一块挡风的大石后,仰望着深邃的夜空。夜空上最耀眼的那颗星发出冷冷的如宝石般的光芒,多像高贤的眼睛!乔无瑕笑出声来,问道:“贤哥,你许了什么愿?”

    高贤听得乔无瑕笑,也笑了,“我刚才要老天许我个美貌贤惠的妻子。”

    “什么?”乔无瑕几乎跳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给你找个好嫂子,以后可以帮你分担家务,你不用那么累了;还有,以后你出嫁,也有人给你做漂亮的嫁衣。”高贤说时一本正经,说后捂着嘴巴偷笑。

    “也是。你已经十六岁了。”乔无瑕口里应着,心却想哭了。

    她整夜睡不着,听得相隔几十丈的对面山峰传来一声惨叫后,吓得浑身发抖,摇醒身边的高贤,颤声问道,“贤哥,这儿有鬼吗?”

    高贤睡眼朦胧,莫名其妙问道:“什么鬼呀?”

    乔无瑕惊慌地说道:“我刚才听到鬼叫声,是只女鬼。”

    “荒诞!世间哪有什么鬼怪?鬼怪不过是由人们心中的杂念生成,心中无杂念,世上无鬼怪!”高贤说完转过身去继续睡。

    “真的,是从对面山谷传来的……”乔无瑕还想继续说下去,高贤已经呼呼大睡。她仰望着皎洁的月光,觉得那半个月光也似乎在嘲笑她,于是懊恼地闭上眼睛。

    风一夜未停过。天空现出一块鱼肚白,高贤张开双眼,坐起来伸伸懒腰,猛然发现身旁的乔无瑕不见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不可能独自下山,不会是半夜睡熟后翻下山吧?他一惊,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唤:“无瑕!”

    一把松子砸到他的脸上,他抬起头来,乔无瑕如一只松鼠蜷缩在最高大的那棵松树的树梢,正向他做着闭嘴的手势。高贤走上前笑道:“许愿并不是越高越灵验,注意安全!”

    乔无瑕撒下更大的一把松子,气恼地压低声音道,“对面!看对面!”对面的峰顶是两块光秃秃的大石头,有什么好看?高贤一头雾水。

    “哎呀,上来,贤哥,快上来!呀——”,乔无瑕突然一声惨叫,从树上直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高贤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出双手,硬是接住她!对面山峰几乎同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在山谷久久回荡……

    乔无瑕惊魂未定,用手指着对面山谷,“对面,有,有个人,有个女人,被一个黑衣人推下山……真的,不是鬼,是人!”

    “我也看见。无瑕,你在这儿等着,我到对面瞧瞧。”高贤定下神来,从背篓拿出一捆坚韧的粗丝绳,丝绳一端系在箭的末梢,另一端绑在一株粗壮的树冠上,然后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距这边几十丈宽的对面山崖,箭直插入山崖的缝隙中!他背上背篓,顺着丝绳如离弦之箭滑向对面山崖,瞬间到达对面并很快在山崖的峭壁上寻到落脚点,从背篓里取出另一捆一端带钩的绳索,把钩子钩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然后顺着绳索急速滑下山谷。山谷下云雾缭绕。

    乔无瑕提心吊胆地目送着高贤消失在半山腰的云雾里,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愿菩萨保佑贤哥平安无事!愿菩萨保佑贤哥平安无事……”

    满天的红霞渐渐消失,太阳慢慢升起,山间的雾时聚时散。一个时辰后,绳子终于有了异动,高贤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背篓里装着一个年约十几岁的女孩子,披头散发、满身血迹,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质地很好,想来家境不错。她已经不省人事,幸而鼻中尚有气息。两人赶紧带她回芙蓉坳。

    高峰足足花了五天工夫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第七天,她终于睁开美丽的大眼睛,好奇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她很勤快,伤还未痊愈就动手做女红,而且手工非常漂亮,但每每高贤问起她的身世和遭遇,总是说什么也不记得,甚至忘记自己的名字,事后却一副心事重重、欲说还休的样子……

    二十天后,见她表面的伤势已无大碍,高峰朗声道:“贤伢,无瑕,今天带这位小姐到镇上寻访她的家人,免得人家父母担心。如果确实没人认识她,就带她到县衙报案!”

    闻高峰此言,女孩子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哇哇大哭道:“爷爷,不要送我回去,如果你送我回去就是白救我了。我愿今生今世留在这儿为你做牛做马!千万别赶我走!爷爷,我求你……”

    高贤和乔无瑕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高峰脸色铁青冷峻难看,一时不敢插嘴,只是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高峰厉声喝道:“还站着干吗?快送人家小姐回去!难道要等人家爹娘寻上门来告你们拐卖人口不成?”

    女孩泪流满面,哀求道:“爷爷,不要!”她本是花容月貌,弱质纤纤,这一哭更如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高贤终于忍不住问道:“人人都想有个家,你为什么有家不回?”

    “二娘要杀我!”女孩惊恐地喊了一声,然后抽泣起来,“我本姓白,小名惠惠,家在抚州,三年前才到这儿。二娘本是爹外头的女人。娘去世后,爹把二娘迎进门。我本来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比我小两岁,弟弟比我小五岁。二娘进门没多久,他们相继失踪了。有人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可是我却清楚记得妹妹是四年前的中秋节夜失踪的,她和二娘外出赏花灯时失踪了。她失踪前一夜,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曾找过二娘,妹妹失踪那夜有人看见那两个怪人在附近出现过。弟弟不见了的那夜我也看见两个怪人在后门跟二娘鬼鬼祟祟地说话。我把这告诉爹,爹不相信我,二娘也说我诬蔑她,对我恨之入骨。自从爹被贬为庐山县令后,日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二娘提议重阳回乡祭祖。因为县衙有事要办,爹需迟一天回来。我和二娘先归。九月初八那天,我心情大好,带着丫环秋月爬山,计划在山顶过夜,因为下面有官兵把守,所以我不怕。须知这几年,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过日子:两次差点淹死,一次被马车抛下,一次被马车碾过,一次从高处坠落,一次几乎被高处堕落的花盆砸中,一次几乎被大火烧死,一次几乎被药死,更离谱的是床下出现一条毒蛇……爹说是意外,可我知道其实是二娘想方设法弄死我,所以九月初八那天能摆脱她我是多么高兴的啊!但我万万想不到秋月被她收买了,半夜三更竟然把我推下悬崖!连跟了我多年的秋月竟然狠心地把我推下悬崖……”

    “半夜三更?你说半夜三更?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乔无瑕惊叫道,“不过我半夜时确实听到一声惨叫。”

    “没有记错。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夜,月冷风清,我兴奋得睡不着,跟秋月聊起以前的事。秋月比我大两岁,自小就住到我家,跟我情同姐妹。突然她流泪对我说声‘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明所意,她出其不意地推我落悬崖……”

    “你不是早晨掉下山崖。那么,早晨掉下山崖的是谁?”乔无瑕惊诧莫名,“我和贤哥在清晨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被一个黑衣人推下山谷!”

    高贤也惊诧万分,“哎呀!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见到你时你的血迹是干的。现在想来,堕崖的除了你以外应该还有一人。你是否记得那天你的丫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惠惠皱起眉头苦思冥想,好久才说道:“因为要拜山,我穿着白色衣服。——至于秋月,秋月应该穿绿色的,对,是绿色!”

    高贤也皱起眉头,“照这么看来,秋月也被推下悬崖了。”

    “秋月,秋月……”白惠惠哽咽着道,“秋月家里很穷,她娘是个瞎子,下面还有几个弟妹要她养,她死了,他们怎么办?”

    “放心吧,还有令尊和你二娘!”高峰冷冰冰地回答道,“白小姐,请马上修书一封说明情况,让令尊亲自接你回家。”回头瞪着高贤,“你必须亲自将书信送至白大人手上,不可假借他人之手。知道吗?”高峰吩咐完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