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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父子连心

    岳翻深知大哥向来说一不二,尤其严于律己。岳家军军纪严明,看来今天小云儿小命难保。岳飞和岳翻兄弟俩最听母亲的话,岳翻知道,眼下唯有母亲才救得了小岳云,岳翻当即悄悄的让铁蛋火速去请母亲。

    岳母姚氏听说岳飞要杀岳云,气的手脚发凉,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慌忙让安娘扶着自己,赶到岳飞大帐。岳母姚氏一走进大帐,便怒气冲冲地责问起岳飞:“飞儿,照理说,军中大事为娘不便干预,也不该干预。可是如今涉及到我孙儿的死活,为娘就不能不管了。娘问你,小云儿到底犯了何等十恶不赦的大罪,你竟要砍他的头啊?”

    岳飞见母亲责怪,慌忙跪倒在地,应道:“娘,祥祥违反军规,军法无情,论罪当斩。”

    “我孙儿究竟违反了你什么军规啦?不要以为娘老了你就好糊弄!我都听说了,不就是马失前蹄,摔了一跤吗?小云儿他才多大呀?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连马屁股都没有摸过,就是想马失前蹄,你也办不到!我看你是官当大了,心也变狠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出这么一点儿过错,至于就要被杀头么?你常年在外征战,管过几天儿子啦?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孙儿呀,你当真是个娘不痛爹不爱的苦命孩子哟,你娘忍心抛弃你,你爹如今还要杀你,我的孙儿好可怜哟。”岳母越说越来气,流着眼泪继续数落道,“告诉你,云儿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我的心肝宝贝,你不能动他一根汗毛。你要杀我孙子,为娘我也不活了,你就连我也一块杀了吧,我去陪云儿作伴!”

    岳母姚氏越说越伤心,忍不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嚎啕大哭起来,石头人见了都动情。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在场的人见岳母哭的如此伤心,无不心酸落泪。

    岳飞是个大孝子,他不好回驳老太太,说道:“娘,这儿是军营,不是咱们家,我现在处理的是军务,不是家务事,您老就别掺和啦。”

    “我没有干预你的军务,我只关心我的大孙子性命。”岳母姚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一扭,脸朝门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哼!我再不掺和,我的乖孙儿就没命啦!我问你,云儿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真下的了手杀他呀?”

    岳飞为难地应道:“娘,祥祥是我亲生儿子不假,但是他现在是岳家军一名战士,犯了过错就该承担相应责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曹操的战马踩了百姓麦苗,还要割发代首呢。我岳飞的儿子犯了错,怎么就能不受到惩罚呢?”

    岳飞要扶母亲起来,被岳母姚氏推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应道:“曹操是曹操,他割发代首关我屁事?云儿还是个孩子,你跟翻儿十三岁的时候犯了错,我跟你们爹有这样重罚过你们吗?再说,云儿又没有杀人放火,不过就是马失前蹄而已,难道这样就犯了死罪,非杀不可了吗?你为了维护你的军纪,不惜小题大做,要杀亲儿子立威。说到底,你不是为公,而是私心在作怪。”

    “大哥…”岳翻可没有母亲那样的能耐,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着岳母姚氏伤心痛哭的样子,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宪说道:“启禀元帅,岳云马失前蹄确实不是故意的,纯粹是个意外。小白龙是岳云从金兵手里拼死抢过来的战马,我知道他跟小白龙的感情有多深,小白龙在他心中哪里是马,是他无言兄弟。平日里痛还痛不够呢,他怎么可能会去伤害小白龙呢?元帅,老夫人说的对,岳云训练失误,不是罪大恶极,再怎么追究责任,也罪不至死呀!”

    王贵说道:“五哥,咱们军纪哪一条规定训练失误要被砍头?你这样处理岳云好没道理,分明是执法过度!”

    汤怀也说道:“五哥,纪律严明没有错,可是执法过度,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张宪、王贵、汤怀、徐庆等众将齐刷刷跪下,哀求道:“请元帅收回成命!”

    帐内跪了一地为岳云求情的将领,帐外黑压压跪了一大片岳家军将士和张渚老百姓,齐声哀求道:“元帅,请您饶过岳云吧!”

    望着替岳云求情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坐在的地上的的母亲,岳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看在众将士和父老乡亲的面子上,姑且饶这个小兔崽子一命,下次再犯,定斩不赦。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娘,我不杀云儿,您可以放心回去吧。”

    一旁的岳翻扶起母亲,说道:“娘,您回家吧,这儿有我呢!”

    岳母姚氏狠狠瞪了岳翻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你就是田里那个吓唬麻雀的稻草人!你抵个屁用,还不如我一个脚指头管用!岳飞,你的心也太狠了吧?说是不杀,可是我孙儿只有十三岁,细皮嫩肉的,怎么能经得住你一百军棍的责打?你这一百军棍打下去,我孙儿的小命还会在吗?”

    岳母姚氏的求情没有挡住军士行刑的军棍,岳云确实硬气,一声不吭地挨完了一百军棍。尽管行刑军士手下暗暗留了情,岳云毕竟只是个孩子,挨了一百军棍也是皮开肉绽。

    岳云老老实实光着屁股在床上趴了整整十天,这十天,张宪每天亲自替他上药。好在岳家军的金创药不错,又有张宪精心细致的照料,岳云总算能下地走动了。

    别看岳飞要斩岳云,其实他并非是个不近人情的铁石心肠怪物,他既有铮铮铁骨,又有似水柔情。就在岳云受刑的第二天中午,张宪正在替岳云上药,岳飞悄悄地走了进来。

    岳云虽然没有恨父亲,心里不免有怨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训练出了点岔子,父亲就要砍他的头。睡了一晚,岳云也思考了一夜,心中的怨气依然未消。见着父亲,岳云闭上眼睛,将头扭过一旁。

    张宪沉下脸,指责道:“小云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是儿子,怎么能这样对待父亲呢?知道吗?虽然挨打的是你,打在你身上,痛在你爹爹心上。你爹爹昨晚整整一宿没有合眼,眼睛都熬红了。”

    岳云依然闭着眼睛,冷冷地应道:“哼,他才不会心痛呢!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看他,竟然要我的小命。要不是奶奶及时赶到,我的脑袋早搬家了。”

    张宪怒喝道:“小云子,你怎么说话的啊?越说越没板调啦!”

    “怎么滴,我说错了吗?我说的全是实话,又没有赖他。就算没杀我,那也不是他发善心,是奶奶和大家的功劳。我才多大呀?竟然狠心打我一百军棍,少一棍都不行。哼,也不想想,大人都受不了一百军棍,我一个小孩家能受得了吗?屁股都被打开花了,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利索。”岳云一肚子怨气正好找着发泄机会。

    坐在一旁的岳飞没有反驳儿子,而是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看着儿子被打得破了皮的小屁股。

    张宪摇摇头,说道:“小云子,你爹爹根本就没想过要砍你的头,要不怎么会准许铁蛋去搬救兵呢?”

    岳云依然不买账,说道:“假惺惺!就算没有砍我脑袋,一百军棍我可是没少挨哦。”

    张宪点着岳云的头,骂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别说结结实实打一百军棍,就是结结实实打一二十军棍,你的小屁股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知道吗?行刑士兵打你的时候看似军棍高高举起,其实却是轻轻落下,军士行刑‘放水’,在场的人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爹爹自然也看到了,大家都不点破,全装作没看见。大伙是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才这样做,要不然,你那嫩嫩的屁股骨头早被打成粉末了。”

    岳云撅着小嘴嘟噜道:“我不管,反正我屁股已经开了花。宪叔,一般人家的儿子摔成那样,做父亲的至少会安慰安慰几句吧。我爹爹倒好,一点不心痛,还送给我最特殊的礼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顿‘竹板炒肉’!”

    到底是亲父子,不管怨气有多大,岳云还是叫爹了。

    张宪笑着说道:“你爹爹送的礼物是很有意义!小云子,知道你爹爹为什么要送你这个大礼物吗?”

    岳云接嘴说道:“还不是因为我不小心摔了跟头,所以才要重罚我呗。对不对?”

    张宪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岳云说道:“哼,都是那家伙突然撞上来,害的我才摔倒的。”

    张宪说道:“可是摆在那儿的的事实就是你马失前蹄,这都是大伙看见的呀。”

    岳云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咱们岳家军收编了大批新人,部队急剧壮大,爹爹是想通过教训我,杀鸡给猴子看,重申军纪,树立军威呗。爹爹,我说的对不对?”

    岳飞含混地应道:“就算是吧。韩帅上回在黄天荡之所以会被金兵逃脱,除了汉奸献诡计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治军不严。主要将领麻痹大意,大敌当前,竟然聚在一起喝酒,结果被金兀术钻了空子,得以逃脱。”

    岳飞说的没错,韩世忠将金兀术困在黄天荡,本打算待到金军粮尽之时再动手收拾金军,完全没有料到金军会偷挖运河逃跑。将领们天天喝酒,放松了警惕,没有去认真巡查,最终让金军得以逃脱。假如韩家军有严格的纪律,不让将士们饮酒作乐,假如将领们警惕性再高一些,多巡查,早做进攻准备,也就不会乐极生悲,被金军逃脱了。

    “我知道爹爹治军严,不徇私情。二叔考核不及格,你照样叫他去当火头军。舅公好赌,赌输了骗奶奶的钱,后来骗军饷不成,居然勾结汉奸,出卖咱们岳家军情报,您大义灭亲,把他一刀宰了。”岳云算是明白了父亲的的良苦用心。

    岳飞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云侧着头,看着岳飞应道:“有的是宪叔告诉我的,有的是其他战友告诉我的。”

    岳飞见儿子不再怨恨自己,便说道:“昨天马失前蹄,你宪叔为你求情,说是意外,为父却不这么认为。祥祥,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为父我。尽管这些年咱们父子俩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一起,毕竟知子莫若父,为父还是知道你的秉性。第一,这段时间你训练不认真,偷懒了。”

    岳云不服气地问道:“爹爹,何以见得我偷懒?”

    岳飞说道:“祥祥,你不是刚刚学骑马,那么小的一个小山坡怎么可能会马失前蹄,摔下来呢?”

    “爹爹,都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做事情哪有百分百成功的呢?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岳云低声地应着。

    “错了就错了,不要狡辩!”岳飞十分不满,说道,“你学马术好歹也有几年了,而且你在那儿训练不是一天两天,那么熟悉的地形还会失蹄,分明就是不专心训练!”

    见父亲说得有道理,岳云不敢再辩,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岳飞语重心长地说道:“儿啊,上战场可不是你玩过家家,要知道,刀枪无眼,人死是不能复活的。记住,往往一个人的意外,有可能会导致整队战友送命。你的骑马技术还不够精,还得继续练。好骑手,应该要做到人马一体,要停就停,要冲就冲。”

    “是!”岳云诺诺地应着。

    岳飞又说道:“祥祥,记住,战马是你的无言战友,平日一定要善待它,打起仗来,小白龙才会按照你的愿望驰骋疆场。这就是爹爹为什么要重罚你的原因,明白了吗?爹爹并不仅仅是为了杀鸡儆猴责打你,是要让你明白,学无止境,不能自满。记好了,在家你是我岳飞的儿子,偶尔可以撒撒娇,说一两句气话。在军营你是一名普普通通战士,没有任何特权逃避军纪的约束。必须跟大伙同吃一锅饭,同睡一个铺,与大伙一起训练,一样站岗放哨,一样执行勤务,一样必须听从长官命令。”

    张宪接嘴道:“小云子,你爹爹不仅是你父亲,也是咱们岳家军的统帅。假如你做儿子的都不听他号令,他怎么指挥全军作战啊?”

    父亲的话岳云没有全听懂,张宪的话,他却是听的明明白白。父亲要指挥数万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必须为其他人做出表率。

    岳云抿着嘴,眨吧着眼睛说道:“爹爹,孩儿明白了,这一百军棍挨得不冤。”

    张宪说道:“明白就好,今后不准再淘气啦。你现在是我的兵,如果不听号令,不用你爹爹下令,我也一样会砍你脑壳。不说这些了,小云子,快看,你爹爹让你娘做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快吃吧。”

    岳飞看着一脸稚气的儿子,动情地说道:“孩子,你可知道,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把金狗从我们的国土赶出去,为了收复失地,为了迎回二圣,还都东京。”岳云脱口而出,应的很干脆。

    “说的不错。将士们不是替我岳飞打仗,而是要驱逐金人,还我河山,迎回二圣。”岳飞满意地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营房里外站满了人,将士们静静地听着三人对话。

    “我们的责任是保家卫国,二圣被掳是我们军人的耻辱。作为大宋军人,我们一定要收复失地,迎回二圣。”岳飞看着围拢在自己身旁的将士,若有所思地说道,“‘繖幄垂垂马踏沙,水长山远路多花。眼中形势胸中策,缓步徐行静不哗。’这是宗帅生前写的一首诗,尽管祖国的山水花鸟美如画,可是宗帅却没有功夫停下脚步看它一眼,他老人家念念不忘的是收复祖国的河山,宗帅为此付出了毕生的心血。他老人家临终的时候,没有给家人留下一句话,却是连呼三句:‘过河!过河!过河!’弟兄们,这是宗帅留给我们大家的遗言呀。”

    挨了一百军棍,加上父亲一席肺腑之言,岳云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真的让他长了记性。

    小岳云终于明白,身为岳飞儿子不但沾不了父亲的光,反而要受到更加严格的管教。这件事不仅激励了小岳云,让岳云后来屡立战功,成为少年将军,而且对岳家军将士也是一种教育和激励,做军人就要吃苦耐劳,就要经得起每日的训练。

    打那以后,小岳云仿佛成熟了许多,再也不敢调皮捣蛋,变得更懂事,更加刻苦。每天跟着大伙一道训练,一样摸爬滚打,一道练习骑马射箭,一道站岗放哨。小岳云白天训练,晚上还要给王师爷打下手,或者帮战友们写家书。小岳云本来就是一个天资聪慧学习奇才,不久,便学会了各种文书的书写。

    与其他同龄少年相比,小岳云的好奇欲更加强烈,居然背着王师爷偷偷的给上级书写文书。王师爷不仅不责怪他,反而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小岳云,认真的教授小岳云学会起草文件。学会独当一面挑起书写文字机宜这副担子。真是名师出高徒,又有王师爷这个好师傅的精心栽培,很快就将王师爷的愿望化为现实,终于能够独当一面的挑起书写文字机宜这副担子。

    张宪按照岳飞的要求让小岳云当了一名普通小卒,小岳云没有怨言,扎扎实实的从普通士兵做起,做了普通士兵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小岳云这个普通小兵又不普通,他不仅要跟普通士兵一样训练,一样站岗,一样执行勤务,张宪为了磨练他,还让他参加敌后侦察,抢救伤员,押运粮草等工作。小岳云的普通士兵没有白当,他与普通士兵同吃住、同训练、同执勤、同战斗,与普通士兵心连心,知他们所想,懂他们冷暖。在前军的这些日子,小岳云的军旅生活过得既充实又有趣,唯一令他不满意的就是张宪不让他独自上战场冲杀。

    历经多方面磨练,小岳云成长起来了,从一名最基层小卒,凭着战功升为一名小队长。小岳云这个小队实际上是张宪前军的亲兵卫队,这个小队长,不仅要带领这支五十人的队伍训练、侦察、警卫等勤务,还要抄抄写写,兼做文秘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