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疍（dan）民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漆黑的鬼怒海像是被煮沸，孽海翻波，白浪掀天。
海岸上浑身湿透的少年眼皮微微跳动，死气渐退，绽放一缕生气。
窒息！
肺部在痉挛，撕裂的疼痛！
秦棋脸色铁青，躬身如虾，只感觉肺腔里被灌满水泥，他用力的捶打着胸口，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龙武国、鬼怒海、交州疍民、滚龙滩、采珠人······”
混乱的记忆冲刷着秦棋的大脑，他颤抖着举起沾满泥沙的手摸向了脸颊，五官已经完全变样，光秃秃的寸头也生满长发。
洗把脸而已，就淹死了？
死了，但没完全死。
秦棋内心五味杂陈，前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一辈子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唏嘘之余，也只好接受现实。
有人害怕死后亲人收拾遗物，会不小心翻到电脑文件夹里的东西，那样会很羞耻。
秦棋就没有这个烦恼，他，没有亲人。
父母早逝，孤家寡人一个，饱尝人间冷暖的他对那个世界眷恋不多。
“咳咳，咳。”
雷声轰隆，他轻轻的捶打着胸口又咳了几声，将吸入肺部的海水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他撇了一眼身后的恶海一阵后怕，心底也多出很多琐碎的记忆片段。
记忆在脑海中并不突兀，很清晰但不连贯，像是昨夜的一场新梦。
“同名同姓，刚刚十五，无父无母。”
真够巧的。
秦棋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被前世某些乐子人看到，多半要说“父母祭天，法力无边”之类的话了。
但对于秦棋来说，没有父母却是一辈子的遗憾。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没有人愿意在孤儿院长大。
没有父母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也意味着回家之后面看见的只有冰冷的房间。
不，没有父母的孩子没有家。
秦棋原本以为自己过的足够惨了，没想到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个比自己更惨的“秦棋”。
这位秦棋，原交州人，母亲生二胎时难产而亡。
他出生那年，交州开始大旱，后又三年大涝。
交州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常有发生。
秦父只好带着年幼的秦棋一路乞讨南下，最终穿过海角山来到鬼怒海滨的滚龙滩扎根。
作为逃难的流民，无船无网，只好耕海采珠，但胜在龙武国免征了三年秋税，日子过的勉强但还不至于饿死。
后来滚龙滩流民越来越多，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事情屡见不鲜。
官府为了便于管理这些疍民，编丁入户，重新修订了税法，自此渔课税便开始实施。
疍民鱼获不足时都会下海采珠补贴家用，虽然辛苦，但胜在珠价高昂，若有幸能采到宝珠，一年的渔课钱就有着落了。
一直以来龙武国是禁止流民私自下海采珠的，初时，日子但凡过的下去的疍民时不愿意冒犯刑罚的，更不愿泡在水底捞珠。
但自从一条鞭法实行以来，疍民采珠屡禁不绝，因为不采珠，靠捕鱼养蚝根本活不下去。
如此一来，仅仅三年时间，浅海珍珠近乎绝迹。
秦父采珠也变得愈发困难，只好在海里泡更多的时间，如此艰难耕海七八年，身体透支极为严重，最终积劳成疾，三个月前又受了伤，卧床两个多月后还是撒手人寰。
父亲死后，家中余粮已绝，秦棋也打算下海采珠，可惜连日来天气不好，遂趁着今夜风小的间隙下海采珠。
然海边的天气最是变化无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刻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波带走少年郎。
秦棋消化着记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今这难题落在他身上了。
“借粮吗？”
心思一起，秦棋便摇头否决。
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只要他开金口，等待他的只能是“断然拒绝”和“委婉拒绝”。
大雨倾盆，海风吹拂，秦棋迷惘的环顾四周，身体冻的直打哆嗦。
三四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有点难了。”
他继续翻阅着记忆，破局的信心也就越来越少。
本来还想着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只要稳扎稳打，赚钱不是什么难事。
酱油、鱼露、肥皂、造纸，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成为秦老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他突然发现这些东西这个世界竟然都有！
简单玩意都有了，火箭、大炮、光刻机这些玩意他也造不出来啊！
真特么该死！
“从长计议吧，先把眼前难关渡过去。”
他无奈起身，循着记忆有气无力的向居住的小屋走去，不能什么东西没捞到，结果还冻生病了。
这节骨眼可不能病，病了可就离死不远了。
小屋是个单间，石头砌墙，上面盖的是茅草。
海边的疍民并不全是浮家泛宅，以船为基的，那说的都是疍民中的中、富户了，如秦家这般逃荒来的，是买不起船的。
秦棋推开虚掩着的木门，里面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
雨下的太急，雨水从茅草缝隙中漏到床上。
上面铺着一层干草，单薄的被褥早已被雨水打湿，褥子里面的草木屑被雨水泡开，散落在地面上漂了一层。
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侮辱这个词了。
移开米缸盖板，里面空空如也。
“呵呵”，秦棋无力的合上盖板。
小偷进来都会同情的丢下两个钢镚吧？
秦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开始在脑海中仔细翻找记忆，希望能为自己找出一条出路。
——天黑之前，前身也这么做过一次，最终他······选择下海。
“真是操了。”
秦棋思索无果，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除了还有个名义上是秦家，但实际上早就被麻老三霸占的几亩滩涂，真就连张渔网都没有？”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与编丁入户一同实行的还有摊丁入亩，滚龙滩没有田，但是有滩涂。
潮涨潮落滩涂那些石缝水洼可是会有不少鱼虾的，运气好的时候，不比下一次海的收获少。
秦家也分了三亩滩涂，可惜自秦父生病后就被麻老三霸占了，一占就是两年。
村户们虽然也会为秦家鸣不平，但也只敢背地里骂。
这年头家里男丁多，就是能横行无忌，别人想骂都得躲着。
“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秦棋翻着前身的记忆，记忆中的段大海，也就是麻老三，是个心狠手辣、地地道道的恶霸。
自从他儿子进了武馆，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秦棋沉吟，三个月前秦父曾偷偷去自家滩涂上赶海，是的就是偷偷的。
然后被那狗东西发现了，竟然连夜撵到秦家将秦父揍了一顿，鲜血流了一地。
秦父也是自那开始卧床，多年积蓄也进了医馆，还落个人财两空。
不光是欺负秦家一家，而是哪家能欺负他就欺负哪家。
滚龙滩的已经有四五个疍户被那老狗打伤，是当地出了名的土匪恶霸。
这也是为什么前身宁愿冒险下海采珠，也不敢去赶海的原因。
一旦被麻老三发现，就他这小身板，麻老三一拳能送他们父子团圆。
可是不出门就要饿死。
这是一粒粮都没有啊。
秦棋坐在门槛上，盯着黑黢黢的暗夜，双眼露出一股坚定，不管怎么死，总不能窝囊死！
这海老子还非赶不可了！
心中一横，戴上斗笠冒着瓢泼大雨重新向海边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向滩涂走去，然而刚到滩涂就又折返了。
原因有两个：
第一，麻老三那狗东西竟然在。
第二，挂到了。
漆黑的鬼怒海像是被煮沸，孽海翻波，白浪掀天。
海岸上浑身湿透的少年眼皮微微跳动，死气渐退，绽放一缕生气。
窒息！
肺部在痉挛，撕裂的疼痛！
秦棋脸色铁青，躬身如虾，只感觉肺腔里被灌满水泥，他用力的捶打着胸口，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龙武国、鬼怒海、交州疍民、滚龙滩、采珠人······”
混乱的记忆冲刷着秦棋的大脑，他颤抖着举起沾满泥沙的手摸向了脸颊，五官已经完全变样，光秃秃的寸头也生满长发。
洗把脸而已，就淹死了？
死了，但没完全死。
秦棋内心五味杂陈，前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一辈子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唏嘘之余，也只好接受现实。
有人害怕死后亲人收拾遗物，会不小心翻到电脑文件夹里的东西，那样会很羞耻。
秦棋就没有这个烦恼，他，没有亲人。
父母早逝，孤家寡人一个，饱尝人间冷暖的他对那个世界眷恋不多。
“咳咳，咳。”
雷声轰隆，他轻轻的捶打着胸口又咳了几声，将吸入肺部的海水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他撇了一眼身后的恶海一阵后怕，心底也多出很多琐碎的记忆片段。
记忆在脑海中并不突兀，很清晰但不连贯，像是昨夜的一场新梦。
“同名同姓，刚刚十五，无父无母。”
真够巧的。
秦棋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被前世某些乐子人看到，多半要说“父母祭天，法力无边”之类的话了。
但对于秦棋来说，没有父母却是一辈子的遗憾。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没有人愿意在孤儿院长大。
没有父母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也意味着回家之后面看见的只有冰冷的房间。
不，没有父母的孩子没有家。
秦棋原本以为自己过的足够惨了，没想到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个比自己更惨的“秦棋”。
这位秦棋，原交州人，母亲生二胎时难产而亡。
他出生那年，交州开始大旱，后又三年大涝。
交州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常有发生。
秦父只好带着年幼的秦棋一路乞讨南下，最终穿过海角山来到鬼怒海滨的滚龙滩扎根。
作为逃难的流民，无船无网，只好耕海采珠，但胜在龙武国免征了三年秋税，日子过的勉强但还不至于饿死。
后来滚龙滩流民越来越多，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事情屡见不鲜。
官府为了便于管理这些疍民，编丁入户，重新修订了税法，自此渔课税便开始实施。
疍民鱼获不足时都会下海采珠补贴家用，虽然辛苦，但胜在珠价高昂，若有幸能采到宝珠，一年的渔课钱就有着落了。
一直以来龙武国是禁止流民私自下海采珠的，初时，日子但凡过的下去的疍民时不愿意冒犯刑罚的，更不愿泡在水底捞珠。
但自从一条鞭法实行以来，疍民采珠屡禁不绝，因为不采珠，靠捕鱼养蚝根本活不下去。
如此一来，仅仅三年时间，浅海珍珠近乎绝迹。
秦父采珠也变得愈发困难，只好在海里泡更多的时间，如此艰难耕海七八年，身体透支极为严重，最终积劳成疾，三个月前又受了伤，卧床两个多月后还是撒手人寰。
父亲死后，家中余粮已绝，秦棋也打算下海采珠，可惜连日来天气不好，遂趁着今夜风小的间隙下海采珠。
然海边的天气最是变化无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刻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波带走少年郎。
秦棋消化着记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今这难题落在他身上了。
“借粮吗？”
心思一起，秦棋便摇头否决。
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只要他开金口，等待他的只能是“断然拒绝”和“委婉拒绝”。
大雨倾盆，海风吹拂，秦棋迷惘的环顾四周，身体冻的直打哆嗦。
三四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有点难了。”
他继续翻阅着记忆，破局的信心也就越来越少。
本来还想着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只要稳扎稳打，赚钱不是什么难事。
酱油、鱼露、肥皂、造纸，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成为秦老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他突然发现这些东西这个世界竟然都有！
简单玩意都有了，火箭、大炮、光刻机这些玩意他也造不出来啊！
真特么该死！
“从长计议吧，先把眼前难关渡过去。”
他无奈起身，循着记忆有气无力的向居住的小屋走去，不能什么东西没捞到，结果还冻生病了。
这节骨眼可不能病，病了可就离死不远了。
小屋是个单间，石头砌墙，上面盖的是茅草。
海边的疍民并不全是浮家泛宅，以船为基的，那说的都是疍民中的中、富户了，如秦家这般逃荒来的，是买不起船的。
秦棋推开虚掩着的木门，里面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
雨下的太急，雨水从茅草缝隙中漏到床上。
上面铺着一层干草，单薄的被褥早已被雨水打湿，褥子里面的草木屑被雨水泡开，散落在地面上漂了一层。
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侮辱这个词了。
移开米缸盖板，里面空空如也。
“呵呵”，秦棋无力的合上盖板。
小偷进来都会同情的丢下两个钢镚吧？
秦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开始在脑海中仔细翻找记忆，希望能为自己找出一条出路。
——天黑之前，前身也这么做过一次，最终他······选择下海。
“真是操了。”
秦棋思索无果，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除了还有个名义上是秦家，但实际上早就被麻老三霸占的几亩滩涂，真就连张渔网都没有？”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与编丁入户一同实行的还有摊丁入亩，滚龙滩没有田，但是有滩涂。
潮涨潮落滩涂那些石缝水洼可是会有不少鱼虾的，运气好的时候，不比下一次海的收获少。
秦家也分了三亩滩涂，可惜自秦父生病后就被麻老三霸占了，一占就是两年。
村户们虽然也会为秦家鸣不平，但也只敢背地里骂。
这年头家里男丁多，就是能横行无忌，别人想骂都得躲着。
“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秦棋翻着前身的记忆，记忆中的段大海，也就是麻老三，是个心狠手辣、地地道道的恶霸。
自从他儿子进了武馆，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秦棋沉吟，三个月前秦父曾偷偷去自家滩涂上赶海，是的就是偷偷的。
然后被那狗东西发现了，竟然连夜撵到秦家将秦父揍了一顿，鲜血流了一地。
秦父也是自那开始卧床，多年积蓄也进了医馆，还落个人财两空。
不光是欺负秦家一家，而是哪家能欺负他就欺负哪家。
滚龙滩的已经有四五个疍户被那老狗打伤，是当地出了名的土匪恶霸。
这也是为什么前身宁愿冒险下海采珠，也不敢去赶海的原因。
一旦被麻老三发现，就他这小身板，麻老三一拳能送他们父子团圆。
可是不出门就要饿死。
这是一粒粮都没有啊。
秦棋坐在门槛上，盯着黑黢黢的暗夜，双眼露出一股坚定，不管怎么死，总不能窝囊死！
这海老子还非赶不可了！
心中一横，戴上斗笠冒着瓢泼大雨重新向海边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向滩涂走去，然而刚到滩涂就又折返了。
原因有两个：
第一，麻老三那狗东西竟然在。
第二，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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