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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釜底抽薪

    孟春时分,天渐渐回了暖,恰巧夹在冬和夏之间,不太冷,也不太热,阳光洒在人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魏倓将赵骊带到自家后院里的假山处,边慢悠悠地散步,边介绍道:“这座假山,是头年才建好的,你还没来过,今天过来看看,这儿的风景还不错吧。”

    “假山建在自家院子里,稍稍闲暇的时候,就过来转转,尤其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天,这种享受,比欣赏美人歌舞还要舒坦呢。”

    “说到美人歌舞,我也不止一次地听说了,在妘儿去世后,这一两年,你在太子府上是孤独一人,但却经常去王丞相府上听歌赏舞。”魏倓表面上是在调侃赵骊,但含沙射影,试图尽快把话题牵引到他今天想劝说赵骊的正事上来。

    上次来太傅府上,赵骊听出了魏倓的暗话,想来,他这位太子太傅,从来没有放下过丧女之痛,时不时地还要提醒他,提醒他别忘了魏妘儿是怎么死的。

    魏倓无视赵骊的若有所思,继续说道:“王丞相和长公主关系倒是挺要好的,不妨,让王丞相出面,去跟长公主说说,让长公主开导一下自己的女儿,你是太子,本来就该纳妾的,子嗣是大事,不能被太子妃一个人耽误了。”

    “太傅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男女之事了?”赵骊莫名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又很是不自然,脸颊红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这暖烘烘的太阳的缘故。

    “这一两年,你是什么状态,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有些话,我不好说出口,但时间久了,我怕耽误你什么,又不得不说,当然我也知道,我毕竟不是你的血亲,像这种男女之事,我本来是不好插手的。”

    “我当然不是在怪你,你是我的太傅,我有什么不足的,你直说就是了,我听着呢。”赵骊见太傅这般为自己操心还不讨好,算上往日的亏欠,他发觉好像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太子太傅当然是和他这个太子一条心的啊。

    “太子妃善妒,但她再怎么狠毒,归根结底,根基在于你,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巧妙地和她周旋,把表面功夫做到位,她应该可以松懈些,不至于严防死守,把你身边的女子杀得片甲不留。”

    “太傅,其实,你这些话,前段日子,父皇和王耀晟都跟我说过了,话术都差不多。莫不是,你们是商量好了的,轮番上阵来劝我啊?”

    “既然陛下和治粟都尉王大人都劝过你了,那之后的日子里,你可有做什么打算?”

    “没有。申芷荞是个暴脾气,我哪怕只有一句话不合她意,她就要破口大骂,把我训斥得都抬不起头了。就比如最近一次,她听了长公主的建议,想跟我缓和一下关系,就装模作样地到我跟前来献殷勤,被我质疑了几句,她就发火了,还说,要不是长公主要她跟我生个儿子,她都不想看我一眼。”

    “长公主跟太子妃说,太子妃一定要跟你生个儿子?”魏倓就跟在沙子里淘金似的,明明平平无奇的一段话,他硬是从中分拣出了可大做文章的关键词。

    “申芷荞当时是这么说的,其实也很好解释,当初舅父让我娶申芷荞,就是想和长公主联姻,强强联手,各取所需,长公主热衷于政事,但囿于女儿身,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她下半辈子的地位自然就系在她未来外孙身上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三川郡雒阳五千户的食邑是怎么得来的,将来也很有可能,被下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收回去。”

    “这么看来,长公主确实是高瞻远瞩,连下半辈子的出路都找好了,只差一步,就是太子妃和你还没有一个儿子。”

    “对啊,估计,长公主的心愿达成指日可待。你们个个轮着上阵来劝我,这么大的压力,我能不妥协吗?”

    魏倓话锋一转,脸色突然严肃了许多,沉重地说道:“太子殿下,我有些肺腑之言,明知冒犯,但不吐不快。”

    赵骊见太傅这般吞吞吐吐,便示意伍仟退下,只留得他们二人站在原地,恭谨地请教道:“太傅有什么肺腑之言,但说无妨,我定洗耳恭听。”

    魏倓警惕性地扫了四周好几圈,再三确认无人偷听后,才上前几步,紧挨着赵骊,又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你明知道,长公主当初把独女嫁给你,又长袖善舞,是为了让她的女儿当太子妃,但你可能还没有细想过,其实,她的根本目的不是图一个太子妃的位置,而是觊觎与她无缘的皇位。”

    “觊觎皇位?太傅可否把话说得具体些?”

    “如果申芷荞生了一个儿子,那么这个儿子就是你的嫡长子,也就是北秦名正言顺的嗣子,相比于赵浠垚那颗名不正言不顺的野心,这个儿子要触碰到皇位,可顺理成章多了。”

    “长公主干政的权力是父皇默许的,她的胃口越来越大,她想要延续她的地位,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申芷荞是我的发妻,她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和她们母女是一家人。”

    “那你扪心自问,在赵浠垚心里,是你和她的姑侄关系亲近些,还是她和她女儿、以及她未来外孙的关系更亲近些呢?”魏倓拐弯抹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这个问题抛给赵骊,以便抛砖引玉,好不容易熬到时机成熟了,他更加理直气壮,质问的语气都不自觉地尖锐了许多。

    “太傅……”赵骊不知所以,甚至觉得魏倓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那两件事分明牵扯不到多大的干系。

    “陛下尚且在位,赵浠垚只是陛下胞妹,便能肆意插手朝政,干涉朝臣官职变动,若有他日,她的辈分再往上走了一步,你觉得,到那时候,她会不会野心膨胀,没有耐心去奢望你能对她有多尊敬,而是一步到位,把宝全都押在她外孙身上呢?”

    “太傅,我是太子,父皇百年之后,我登基继位是水到渠成的事,到时候,申芷荞是我的皇后,长公主没有理由对我不利啊。”

    “赵浠垚的丈夫,申长邦,现况如何?”

    “一个活死人,静等着哪一天入土罢了。”

    “赵浠垚能在自己丈夫眼皮子底下豢养一屋子的男宠,罔顾世俗,干涉朝政,你觉得,她还能余留几分的亲情,疼爱你这个与她若即若离的侄子呢?怕是,你这个侄子,还比不上她外孙的一根手指头,她若真有了能助她更上一层楼的外孙,也就不需要你这个侄子了。”

    魏倓的一句句话,经过精心琢磨,层层递进,又说得掷地有声,在赵骊听起来,如同晴天霹雳,把他的思路拽入深不见底的坑洼,自动用怀疑和审视的眼光去看待那两个话中人。

    魏倓扼要地补充道:“殿下,古往今来,有不少薄情寡义的男人,想要孩子,又不想对孩子的母亲负责,就去母留子,那么有没有位尊又强势的女人,重利轻义,只顾着争权夺利,淡漠了旁支的亲情呢?”

    赵骊莫名感到心烦意乱,思绪如同杂乱的发丝般,缠绕成一团,想说点儿什么,又组织不好语言,无力反驳太傅这神奇的推理。

    魏倓似笑非笑,死死盯着赵骊那变化莫测的神色,过了半晌,终于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他满意的表情,开口道:“殿下,路子,我已经替你想好了,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跟我来,我去取。这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