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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是儒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出自论语·泰伯)

    文东来是这样理解的。

    都快死了,谁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想点开心的事儿多好。

    文母好奇道:“什么是开心的事?”

    文东来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

    他眼神眯起,不知在看什么:“比如感悟人生,妈,你说人如果死了,会不会剩下点什么。”

    人死后能剩什么,这是一个恐怖无解的世纪之谜。

    文母面色微变,似乎在强忍什么。

    她想为自己儿子重建抗击癌症的信仰,所以她查阅了儒、释、道的书。

    “佛家说往生极乐,道家说长生不老,而儒家只有一句---未知生,焉知死。”

    她凝视着躺在病床上,已陷入弥留之际的儿子。

    那消瘦到几乎皮包骨的脸庞令人心碎。

    她在等待儿子的选择。

    文东来听了之后,笑了起来。

    “我喜欢最后一句,未知生焉知死,人,不知生的状况,又怎么可能知道死后的状况。”

    他抬头看着母亲,目中包含感激之情。

    “妈,我生的状况只有你知道,但我死后的状况,就由我自己去探索吧。”

    他的眼睛微微合起。

    一旁的医生摇了摇头,给文母投递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不要说傻话,东来。”

    文母紧紧抓着文东来的手,深怕他突然离开。

    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滚。

    文东来双眼闭起,毫无反应。

    文母思绪千转,突然喊道:“人走了后,还剩下精神,这种精神永远活在爱他的人的心中…”

    “…精神…”

    文东来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医院的天花板。

    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呢喃出最后两个字。

    在场的众人听完这一场送别前的人生感悟,泣不成声。

    文母凑在儿子的耳边,轻声细语道:“东来,你永远活在妈妈的心中。”

    ……

    朝阳俯照。

    脸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文东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睡眼迷蒙的他打了个哈切:“好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

    手肘支撑着地面,他想从地上爬起,身子一软,又坐了下去。

    眼角余光瞥到旁边有一块巨石,他伸出右手搭在了上面,借助巨石的支撑,终于站了起来。

    回首四顾,茫然一愣。

    “咦,这是哪里?”

    面前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身后是一个古朴别致的小院落。

    他瞳孔微微一收,轻轻地扇了扇自己的嘴巴。

    …嘶…

    真他娘的痛。

    不是在做梦。

    他内心的疑惑浓稠如酱。

    目光横扫,想要在周围寻找线索。

    最终发现面前几人高的石碑上竟然有字。

    他随便找了一行读了起来。

    “脉是血府,骨是髓府,天地是人府,故人敬天地。人敬天地,祭先王,必圆通六门儒艺(礼、乐、射、御、书、数),故人是儒府。”

    读完后,他仔细瞅了一会儿。

    瞳孔迅速暴睁。

    “这TM是哪国文字,为什么我能读出来?”

    这个发现就像是在他心窝里狠狠砸进一块巨石。

    惶恐之间,他又瞥了一句。

    “修儒,人心六艺,内圣外王。”

    …艹…

    文东来的身体飒飒地抖了起来,就像在抖尿一样。

    他不信邪地又看了一句。

    “修儒,我主天命,仁者无敌。”

    仍然不是自己熟悉的文字,但自己仍旧诡异地认得。

    可这一句,纵使文东来惶恐颤抖,也不由对它竖起中指。

    “此句纯属胡扯。”

    他想起自己的命,肺癌晚期,早已无药可治,只能听天由命。

    自己决定不了自己的命。

    他摸了摸自己骨瘦如柴的身体,这就是天地无情、岁月磨难的最好证据。

    突然,老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哈哈,东来,你的肺痨已经完全痊愈了。”

    “什么,肺痨…肺癌…痊愈了!”

    文东来的反射弧有些过长,转身看见老妈从别院里走出,兴奋地向自己走来。

    他的目光却凝聚在老妈的服装打扮上。

    “妈这一身行头有点古味…嘶…我的头…”

    他脑壳开始抽搐疼痛。

    老妈却走到他面前,指着面前的石碑,笑得异常灿烂。

    “快快跪下祭祀这块万字石碑,拜谢天地恩情。”

    “为什么?”文东来忍着头疼,摇头不愿。

    “你肺痨已经痊愈,当然得答谢天地,快拜。”

    “答谢天地?我不是该谢谢医生吗?”

    文东来有些懵逼,他最后的记忆只是凝固在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

    眼皮合上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如果自己得的肺癌真的好了,别说跪石碑,自己跪十八代祖宗都可以。

    最终在老妈的哀求目光中,他不情不愿地跪拜了三下。

    他感觉很怪。

    因为他每叩首一下,心里就响起一声低吟。

    等他叩了三下后,那道低吟发出‘崩’的一声脆响。

    一缕肉眼可见的奇光从石碑中射出,汇聚于他的眉心之上。

    一个浩瀚无穷,诡异莫名的世界向他展开。

    “儒居人心,人是儒府,艹,这里根本不是地球,这是一个儒精神完全活化的世界…天儒大陆…”

    他瑟缩颤抖,惶恐不安地看着面前这位与他老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妇人。

    眉目、微笑、表情。

    一模一样。

    自己死了。

    汹涌而来的陌生记忆肆虐着他的大脑,一点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这是一个人人修儒的世界。

    而儒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经史子集,也不是诗词歌赋,更不是孔孟仁义。

    儒是活着的精神。

    人心就是儒府天地,儒活在人心中,一直徘徊着等待人心呼唤。

    精神一种形而上的事物,活在每个人的人心中。

    没想到在这里,却成真了。

    “精神,精神…自己真的死了。”

    他自言自语,愕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在医院合眼的那一刻,最后一口气说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抬头望天,迷茫无比。

    “咦,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这里的天空怎么有九个色彩。”

    文东来的表情变为诧异,凝视天空,竟有一种如坠深渊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可这里应该也不是死后的世界,这里是一个儒精神活化的的世界。

    文母严肃地提醒道:“这是九天,有九重虚影,并不是什么九色天。”

    九天。

    文东来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就和这九天一样,一层情感套着一层情感。

    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肺癌好了,握住命的感觉真好。

    可……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东来,既然你肺痨已好,就可以真正踏上修儒之路,过往的人世磨难和他人冷眼都会烟消云散的。你记住,儒乃人之需。第一步,你只需要感知到儒。”

    他心绪烦躁,被文母说的有些不耐烦了。

    打断道:“为何一定要感知到儒,难道在这个世界上,心中没有这种活化的精神…我的意思是人没有儒就不能活了吗?”

    文母暗暗摇头。

    笑道:“天儒大陆有半数人都感知不到自己的儒,这种人被称为无儒之徒,这种人难有仁义之心,只会污染了天地的正气。六位儒主为保天地正气,定下了“锁地囚笼”的政策,凡无儒之徒从生到死都只能待在出生地,不得去外面的世界。”

    文东来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感知不到儒,岂不是出生就像是坐牢。”

    靠。

    开天地玩笑。

    老子刚刚肺癌才好,又要我去坐牢。

    文东来彻底凌乱了。

    夕阳余晖斜照而下,将几人高的万字石碑拉出好长的影子,迅速吞没了文东来母子的身形…

    夜里,万家灯火长明。

    文母走出门外,对着一片空荡的树林,俯首一拜。

    “先生,我儿已祭祀万字石碑三年,三年前为了替他治疗肺痨,我封住了他的儒,所以他时至今日也感知不到儒的存在;现在肺痨痊愈,希望先生能够为我儿篡改命数,我死而无憾。”

    树林里长有无数茂林,但独独一棵树木轻轻摆动,从上面飘下一片枯叶,落在文母手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若常人见了,定然觉得异常诡异。

    文母面色微变,嘴角勾起一道弧线,显然是满心欢喜。

    “明日。”

    文母再三感谢,等待树林静止后,起身回屋了。

    文母回屋后,借着明火点起一根养气长香,打开了厚如棉被的《儒门通史》,将文东来唤到自己身边,开始为他讲授天儒大陆的儒门历史。

    文东来过来了,脸上却没有表情。

    似乎在回味白天的事情。

    “深古纪二百年,儒门出现‘府、术之争’,术儒主张独尊儒术,府儒主张术、府并开,最终府儒获胜。”

    文东来听罢,脑子里一个咯噔。

    他瞄了一眼文母的面色,见她面无表情,才张口问道:“儒还分府、术吗?”

    地球上只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世界的府儒是怎么冒出来的。

    文母瞄了他一眼,轻抚了一把鬓角散乱的头发。

    “府指的是心中有儒的人,他们认为人与儒,各安天命;而术指的是心中无儒的人,他们认为人类应克己修身,己身成儒。”

    文东来的眼皮一跳,天地不公这个词跳入心中。

    既然这世界的儒能活化,凭什么有些人心中无儒,难道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

    只是这世界的术儒学说竟然与地球上的儒家学说不谋而合,都是主张克己修身。

    他接着问道:“现在还有没有术儒?”

    他心中暗道:“如果自己真成了心中无儒之徒,又何必去学什么府儒学说,改投术儒吧。”

    “我还没说完。”

    文母伸手翻开一页。

    又道:“深古纪两千年,随着最后一位天儒大帝的退位,天子葬于帝落天,术之门徒凋零,现在,独尊府儒,六位儒主共掌天儒六艺。”

    文母的话彻底湮灭了文东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