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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芒刺在背

    第二日,街上比往常热闹了很多,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昨晚的皇宫刺杀,还有人昨晚见到驻扎在城外的守军连夜进城,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传闻皇帝受伤颇重甚至无法上朝。

    一大早,皇帝的一干重臣都被宣入宫中,不知是不是要临终托孤,却没有一点消息能透出。

    正午,陈八斗正在和宇文善白术吃了午饭,正小声谈论昨夜风波,家丁从正院绕进来急匆匆的禀告说赵公公到了。

    赵公公一进门,礼数都勉了,直接道:“陈少侠,白少侠,皇上请二位入宫。”

    皇道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黑甲泛着森森杀气,陈八斗和白术坐在马车内望着街边景象,皆感事态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马车慢慢驶入皇宫,一直驶到正殿台阶处,二人下了马车,默默随赵公公走上台阶,宽阔的广场虽站满了军士,却无半点声响发出,整个皇城充斥着浓重的压抑感,令人觉得呼吸不畅。

    走到正殿门,禁军统领林安带着数百锦衣武士将正殿和侧殿围住,见到二人并不阻拦,陈八斗二人踏入殿内。

    只见殿内正坐着几名朝官,陈八斗只认识一人,便是那日见到的镇国公。这几个朝官侧头看见赵公公引着陈八斗和白术入殿皆感惊讶,赵公公在正殿未作停留,继续引着二人向侧殿去了。

    来到侧殿,刚进入皇帝书房,便闻到扑面而来的药香味,空能大师盘膝坐在房门正中,双眼低垂,似如入定一般。

    三人绕过空能,看到有几名医官正在屋内煎药,侧边的床上轻纱遮盖,正躺着一人。

    赵公公侧头示意二人留步,躬着身子轻声道:“陛下,白公子和陈公子给您带到了。”

    床上躺着的人微微抬手,示意赵公公将自己扶起,赵公公忙不迭的上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皇上倚靠,抬手又将纱帘撂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皇上倚在床头低低呼出一口气,虚弱道:“赐座。”

    陈八斗和白术见皇帝面色枯槁,憔悴不堪,心下一惊,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昨夜皇帝虽面色不好,但也不至于严重到如此地步。

    两人稍稍坐定,赵公公开口道:“皇上昨夜遇刺,腹部受了重伤。”还欲说下去,被皇上摇手打断。

    “无妨,两位爱卿,朕与你们虽只有数面之缘,但是已被二位救过两次,此时招二位前来只为一事。”

    皇上语速略慢,又咳喘一声,嘶哑道:“经历此事,朕对太子失望至极,欲立四皇子为太子,但镇国公和几位大臣今早突然向朕举荐了六皇子,二位可有何谏言。”

    陈八斗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椅子上闭口不语,自觉的等白术答话。

    白术行礼道:“我二人初来乍到,与朝中皇子并不熟络,接触不多,不甚了解,皇上欲立哪位太子,必是陛下深思熟虑的结果,只要对庆丰有益便可,臣确实不知哪位皇子更好。”

    皇帝瞧着白术干笑了一声:“白爱卿不要紧张,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活不了多久了,今日只是想问两位爱卿,觉得六皇子如何?”

    白术突然起身跪在地上,陈八斗一慌,也学着样子赶忙跪下,心里七上八下低着头不敢到处看。

    白术佯装惊慌:“陛下选的便是最好的,大臣的言论不必理会,陛下乃真龙化身,必能逢凶化吉。”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低下头将其捧至头顶。

    “此乃天下神药——血参,皇上服下定能康复如初。”

    白术讲完一席话没有抬头,继续跪在地上,双手稳稳当当的托着血参一动不动,陈八斗跪在一侧将呼吸都放轻了些。

    皇上闭着唇望着地上的二人,周遭的空气凝固了一会儿,谁都不知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半晌,他微微点了头,让医官接过血参,遂不再多言,又躺了回去。

    赵公公引着二人退下,陈八斗二人上了马车,驶出皇宫。

    陈八斗拂了拂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刚才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白术眼眸清透,看着地面说:“这皇帝疑心极重,最近发生的事颇多,恐怕又要怀疑到六皇子头上了。”

    他往后靠了靠,闭着眼停了一会儿又道:“那瘦和尚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刚才若不是顾忌他,我又何必演的如此累。”

    陈八斗此时只想歇息片刻,这下果真是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白术睁开眼眉头一拧:“我虽修行出双脉,但真正的考验还未开始,如今只有三成功力,刚才被那和尚的气场压制的难受,离开庆丰后,我要想办法突破,需快些将双脉合并才好。”

    陈八斗知悉形势逼人,暂时想不到双脉合并的办法,疑惑的问:“双脉并为一脉,史上没有先例,当下又找不到方法,这谈何容易?”

    话音刚落,却听陈八斗腰间传来一个极细的声音,正好够他自己听见。

    “也许那阎王的变功法,就是最好的方法呀。”

    陈八斗将腰间鬼头刀抽出来,托在面前。

    “你,具体说说。”

    刀上一个鬼头微微扬起,甚是得意道:“那日闻阎王修炼,需在胎中化为血水重聚成人,所以,何不将双脉化开,重新凝聚成一条。”

    白术偏了头,瞧着刀柄上的那颗脑袋笑。

    “还是前辈见多识广,确是是个办法,不过至少要等阎王恢复后才能去请教法门了。”

    两人一刀在马车中研究起修行功法,不知不觉便回到宇文府,跳下马车,见宇文善此时正在门口等待,不等陈八斗开口,宇文善上前欣喜道:“你们还没回来,宫里的圣旨已经到了!”

    他将圣旨递给白术,白术接手展开看过,抬头对陈八斗点头。

    “你我安全了,皇帝封你我为大理寺少卿,官服想必这几天就会送到。”事情反转太快,陈八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多大的职位?”

    宇文善高兴的像是自己升了官,春风满面的笑起来。

    “此乃正四品,这可不算是小官啊!”

    几人进到府内,刚走了两步,白术马上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他俩刚到庆丰,也无根基可言,掌管刑狱再合适不过。

    白术问宇文善:“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哪位皇子的拥护者?”

    宇文善在心里掂量了下,道:“大理寺卿为人甚是清高,我并未听说他与哪位皇子走的较近。”

    三人来到屋内坐定,宇文善和颜悦色的问他们俩:“今日进宫见到陛下回来的如此快,便是为了这册封之事?”

    “圣旨搬下之前,皇帝一直都在犹豫是否要杀我二人,不知是不是我献了血参,才让皇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白术给宇文善沏上一杯茶,讲的若无其事。

    宇文善惊骇在当场,不想他二人方才进宫差点被杀,张了张口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陈八斗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宇文善垂着头道:“没想到如此凶险,皇帝此时想废太子,不说南越答不答应,恐怕朝中定会大乱,倘若出现群皇子夺嫡,庆丰国怕是危已。”

    宇文善嚯的站起身,在屋中不安的来回踱步,满脸的焦灼。

    这时,魏良戍从大门外奔进来,进了门顺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下,抹了一把嘴,喘息道:“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命六皇子生母入侧殿照顾自己。”

    白术托着茶杯转来转去细细的看,笑道:“这是想学古时的三足鼎立。”

    “皇帝可是想好了要废太子?”魏良戍不解的问。

    白术泰然自若的说:“想废太子谈何容易,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太子也无大错,他如何才能废得?”

    魏良戍脑子转不过弯,这到底是何用意也听不分明,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站在一边发怔。

    陈八斗捅了下魏良戍的胳膊:“你爹回府了么?”

    “刚到府中,听闻皇帝服了师伯给的血参,气色大好。”魏良戍说着,又咕噜噜灌了一杯茶,看来这一路跑得确实很急。

    白术面上一派和熙,唯独眼神暗了些。

    “皇上也许根本就没有受伤,只是借此机会试探众人罢了。”

    宇文善来回踱步,晃的陈八斗眼睛都花了。

    “嘿!”宇文善一拍手,想到这俩孩子九死一生的遭遇,心潮起伏了好久,这会儿停下脚步无措的问白术:“下一步该当如何?”

    宇文善自个儿转悠了半天,一点主意都没想出来。

    白术托着下巴道:“我也不知,水太混,看不清了。”又瞟了一眼魏良戍:“六皇子现在可知事态发展?”

    “恐怕不知,昨夜救驾,六皇子腿部受伤,现下正在宫中静养。”

    白术拍了拍魏良戍的肩道:“劳烦你,这几日为我们打探皇宫中情况,来回奔走,辛苦了。”

    魏良戍笑的憨憨的,听到白术的夸奖身上立刻又来了劲,颇有精神气的说:“我会探察清楚的,放心吧师伯。”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白术不再言语,低头认真想事情,屋中静了下来,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又过了三日。

    一早陈八斗三人正在用早饭,魏良戍又一次急匆匆的跑进屋内道:“皇宫内向外出了两道圣旨,一个是明日早朝如旧,另一个是六皇子生母陪驾有功,晋升为贵妃。”

    白术低头喝着小米粥,头也不抬的问:“守军呢?可曾出城?”

    “没有这方面旨意,怕是还在皇城之中。”魏良戍在一旁站的直直的,问什么答什么。

    陈八斗搁了筷子问白术:“皇帝假借受伤之名,调守军入城是意欲何为?”

    白术索性不吃了,他这几日想了不少事,大约也猜到一些状况。

    “皇帝在剩下的时间里,要在太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之中选出储君,若在大限将至前,不能将皇位顺利移交给中意皇子,怕是要屠戮抗命群臣了。”

    白术语毕,在场几个人脸色都白了白。

    第二日一早,陈八斗和白术穿上前些天送来的朝服上朝,二人得皇上隆宠,可带兵器入殿,白术将降魔杵背在身后,陈八斗腰悬鬼头刀,和众人一起跪拜。

    龙椅上的皇帝今日气色不错,听着朝臣的奏禀阖着眼思考,枯瘦老僧则一直站在身侧。

    朝堂上一片和谐,皇上痊愈后的第一个早朝还算圆满,君臣其乐融融,皇帝见再无大臣禀奏,若无其事的点了两个人。

    “丞相,白爱卿。”

    丞相与白术的父亲从人群中走出来跪拜。

    皇上含着笑:“明日便是你们两家的喜事,朕身体不便,就不能前去了,让太子代表朕前去参加,其他皇子也都跟着去,一起给你们两家道贺。”

    两人双双叩首谢恩,丞相率先开口道:“皇上刚刚遇刺,臣寝食难安,现正与白家商量婚期延后。”

    皇上微笑着摆摆手,道:“大可不必,婚事要办,给朕冲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