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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是人是妖

    陈八斗和白术垂目站在队列中,听着官员们向皇帝禀奏国事。

    昨晚两人离开后,一路上隐隐感觉被杀气笼罩,所幸被蛊女追上,带到最繁华的西庆湖边坐了一夜。二人计划连夜出城,但今日又不得不来办一件重要的事。

    四皇子站在队列前侧,眼角余光扫着边上的两人,四皇子前几日刚在西庆湖威胁过他们,昨夜自己便府中失火,逍遥道人也不知去向,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此时早朝临近结束,赵公公在台上拖着尾音高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陈八斗与白术走出队列,妥帖的跪拜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皇帝依在龙椅上,揉着太阳穴,见这二人出列禀奏,直了直身子,颇为好奇的问道:“两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启禀陛下,臣二人昨日接到信件,臣二人师傅年事已高,卧病在床不能自理,臣二人感念师恩,今日便要辞官回乡,送师傅最后一程。”白术拱着手,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皇帝一愣,并不想放两人离开,这理由十分妥当又无法立刻驳回,他在龙椅上沉思良久,最终开口道:“二位有此孝心,颇为难得,日后若你二人师傅驾鹤西去,两位爱卿再反湛京,辅佐朕可好?”

    台下的两人叩拜答谢,大臣们都在称赞二人敬守孝道,只是四皇子与六皇子眼中的杀意已是藏不住了。

    早朝结束,陈八斗一行走在六皇子身后丈余远,白术低声道:“六皇子,四皇子大势已去,已不成威胁,我二人这就拜别了,还望六皇子不忘前言,照顾好白家与宇文家。”

    他声音极低,却一字不落的传到六皇子耳中,六皇子在前缓缓步行,脚步不停,微微点了点头,身后再无动静。待走到宫门口,六皇子回身寻二人,却早已没了踪迹。

    陈八斗和白术一刻也不敢耽搁,回到宇文府便开始收拾行囊,宇文善万分不舍还想再留。

    陈八斗将拉宇文善拉到一边,平声静气的同他解释:“爷爷,我二人在庆丰已无立足之地,昨夜我与阿术袭杀四皇子府中幕僚,六皇子手下蛊女偷偷告诉我二人,太子虽被废,但是南越皇室不会善罢甘休,借着探望皇帝病情的借口,带着武当数位元老前来,再有两三日便到湛京,太子之事蹊跷颇多,皇帝一时暴怒废了太子双腿,若日后查出有人故意谋害,定要算在我二人头上,我二人对六皇子已失去了价值,六皇子必会借刀杀人,永绝后患。”

    宇文善焦心不已,听的直跺脚,甚是替他俩不忿。

    陈八斗怕宇文善太过担忧,抚上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又说:“所以,现如今趁着皇帝还未反悔,我们要速速离开,但只要我二人还在这江湖行走,六皇子便会护住宇文家与白家。”

    宇文善老泪纵横,知道不能再留,他回身从房内拿出一沓银票塞给陈八斗,与二人相拥,不舍告别。

    陈八斗和白术刚走出宇文府就发现不对劲,宇文府不在主路之上,平时行人不多,此时街上却很热闹,小贩行人都多了不少。

    二人来不及理会,向北门急行,一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出了北门,身后之人已达五十余人。

    北门前是一片开阔地,这些人还欲要跟下去,却突然定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陈八斗和白术并未回头看这群人,顺着路飞奔下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中。

    北门外,这五十余人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石像一般,有行人好奇的走上前去查看,走进才发现这些人,每人面前都悬着一枚竹叶,竹尖向前抵住眉心,稍有动作就会被洞穿头颅。

    陈八斗二人向北急行不敢停留,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时分来到一座镇中。

    两人寻了一处客栈休息,夜深人静街上已无行人,客栈四周慢慢被几百黑衣人围住,白术看着不断靠近的黑衣人,抱着胳膊叹了口气。

    “看来到达东岐之前,咱们都无法安生了。”

    陈八斗背好太平鼓,将睡的四仰八叉的小黑脸放入鼓中,咬牙道:“东岐国教峨眉派,与武当关系甚好,恐怕也是麻烦的很。”

    街上的黑衣人从背后取下连弩,慢慢摸进了客栈大门。

    白术将降魔杵的裹布一层层解开,挑着右眉瞧他:“你舍命救了苏美人,峨眉会恩将仇报?”陈八斗被调侃,面露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的撇过脸,不再理他。

    黑衣人五人一组,手握连弩慢慢顺着楼梯摸上二楼。

    二楼房间甚多,每个房间门口都蹲着一队人,先向屋内偷偷释放迷烟,再静悄悄的打开门摸到床边,也不看床上躺的是何人,连弩声噗噗不绝,将熟睡中的人尽皆射杀。

    一队人摸进陈八斗和白术二人的房间,先对着两张床一顿连射,随即上前查看,发现床上并没有人,五人在屋内寻找,陈八斗二人正倒悬在屋梁上,两人一跃而下轻轻落地,鬼头刀和降魔杵迅速晃动了几下,五人瞬间身首异处。

    其他黑衣人听闻动静向房间涌来,陈八斗二人不用法力,不想被修行之人探知,只用鬼头刀和降魔杵御敌。

    一刻钟后,旅店内已无落脚之地,红黑色的鲜血顺着二楼的木楼板,一直淌到一楼大堂,场面甚是惊心,血泊逐条混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池。

    陈八斗擦着满脸血迹看向身旁的白术,白术正在擦拭降魔杵,他身上还是洁白光鲜,竟没有喷上一滴血。

    “我俩这般是不是杀戮太重?”陈八斗问白术。

    白术看着屋内如小山一般的尸体,眼中泛起冷漠:“刚才被他们射杀的那些无辜之人,又算什么?”

    陈八斗心下凛然,道:“无辜的人受牵连,我于心不忍,不如避开人烟,走险峰绝壁。”

    白术思索片刻点点头:“也好,少牵连些无辜的人。”

    二人出了客栈继续往北走,避开城池入了山中,一连走了两日,白日以饼充饥,小黑脸却不吃素食,但这山中野味甚少,陈八斗无处给小黑脸觅食,这点有些发愁。

    这天正走着,突然小黑脸从陈八斗肩头跳下,向前冲去,虽已饿两天,但是小黑脸依旧膘肥体键,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如同一个大毛球顺着山道一溜烟跑了下去。

    陈八斗第一次见小黑脸如此,赶紧和白术跟在后面追,跑了没多远就听前面传来驴叫声。

    转过山路,看见有一个老者骑着毛驴,小黑脸正咬着驴脖子吊在半空,任那驴如何惨叫扭甩也不松口。

    此时驴已受惊,高高跃起前腿,老者哎呦一声顺着驴的挣扎直接被甩了下来,二人赶忙上前接住将老者,将他扶起赔礼。

    陈八斗走到跟前,照着小黑脸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小黑脸见陈八斗怒目圆睁气的不轻,赶紧松了口,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想是摔疼了,耷拉着尾巴轻轻呜了一声。

    小黑脸坐在地上仰着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蹭了蹭他的小腿,厚着脸皮顺着陈八斗裤脚爬上肩头,又用脑袋讨好的去蹭陈八斗的脸。

    这谁扛得住啊,陈八斗心里一软,叹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饿肚子了。”

    他转身来到老人身边抱歉道:“老人家,实在对不起,我这猫两天没有吃食,饿的紧了才会如此。”

    老人须发皆白,穿的破烂,脸上倒是很干净,他起身看了看陈八斗肩头的小黑脸,呵呵一笑:“无妨无妨,这位小友甚是有趣。”

    他一边拍打身上的泥土,一边说:“我常年在各大山川采药,也是贪嘴的很,酒肉都有。”说着来到驴身另一侧,从布袋中掏出一只肥硕野兔,提溜着耳朵递过来。

    “说来也巧,这兔子吃了迷迭香草,昏死过去,今日就请这位小友打打牙祭吧。”

    陈八斗赶忙道谢,三人在一处空地围着火堆而坐,火堆上架着一只兔子,烤的外酥里嫩香味扑鼻。小黑脸则安静乖巧地趴在一旁,揣着两只爪子,顺从的等着兔子烤熟,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鼻尖。

    白术问:“老人家,您也上了年纪,为何独自在这深山中行走?”

    “实不相瞒,小老儿自幼便喜欢钻研医术,走到哪都喜欢给人号脉问诊,也经常在深山中寻找药材。”老者添了一把柴火,笑着答他。

    白术来了些兴致,道:“老人家,正好我身有顽疾,您给我看看可好?”

    老者一喜,马上凑了过来,仔细将白术打量了一番。

    “好啊,我最是喜欢诊脉,小兄弟放心,老夫定当竭尽所能。”

    白术干脆的一伸手:“那便有劳了。”

    陈八斗左手撒着盐巴,右手已抓住鬼头刀柄,鬼头刀上五只鬼头十只眼睛微微亮起。

    修行之人,若是脉门被法力冲创,全身经脉必会受损,轻者修为尽毁,重者当场丧命。陈八斗在这荒山野岭遇此老者,心下本就疑惑,此时更是谨慎万分,悄悄做起防备。

    只是偏偏平日里万事妥帖的白术好似并不在意,任由那老者将双指搭在自己脉门处。

    老者之摸了片刻,轻轻咦了一声,口道妙哉,又摸了一会子,惊喜的放开手,看着白术满脸兴奋道:“敢问小兄弟,你是人是妖,为何有一条人脉一条妖脉?”